阳光再次刺进我的小窗户,昨晚毒瘾的发作让我筋疲力尽,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但是我觉得快了,我就要离开了,至少在梦里是这样想的。
漫长的黑夜给了我很多遐想的空间,我梦到母亲长满了花白的头发,她端着一碗饭蹲在门前,两个弟弟上蹿下跳的打闹着。母亲的衣服总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我闻着闻着就不想离开,只有在母亲的怀里我才能体会到宁静的子宫带给我的温暖,虽然我并没有在母亲的子宫里长大。
我躺在床上流着口水,很想要那飘飘欲仙的感觉,我的头使劲砸在墙上,这个房间太小了,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冰凉的墙。慢慢的我出现了幻觉,我分明感觉自己睡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烫着大波浪卷发,身上还有刺鼻的香水味。
“她这几天一直这样吗。”她的声音温柔恬静,喉咙里像是贴上一层薄纱,每说出一个字语音都在我耳边飘荡。
“这也正常,谁让她染上毒瘾了呢”。
这种幻觉出现了无数次,醒来后我的身边永远空无一人,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我有一种无处安放的空洞感。我再次使劲的挣扎,想要离开那个女人,可是她把我抱得更紧了,我的脸贴到她冰凉的纽扣上,这股凉意一下子冲进我的身体,让我感觉是真的有人在抱着我。
“这样子能戒掉吗”,那个女人在问教导员。
“全靠意志力了,谁也不能保证在这里就一定能成功。”
“哎...”,她好像在为我的经历而惋惜,我对自己的过往都不曾叹息过,那对我来说是一种不可避免的选择。
“别叹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都是自己种下的恶果。”
在旁人眼里,我们这种黑暗里的蛆虫是恶心的,连死都是自食恶果,这也可以理解,大众选择的生活方式一定是幸福的,谁让我走偏了道。这种冰凉的语气让我再次打了一个寒颤,我的身体更加冰凉,冰冻的双眼始终睁不开,我想看看这个抱着我的女人是谁,可是沉重的眼皮撑不开我的瞳孔,挣扎了几下我便放弃了。
她慢慢把我的头从怀里放下来,我感觉她的叹息从喉头一直延伸到脾胃,散遍了全身。
“她全身都是伤疤,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毒瘾发作时自己弄的,有时候没看住”。
“你一定要看好,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我的胃在浓缩成了一团,把所有的液体送到喉头,我不断吐出清口水,吐在头发上,流到脸上,枕头上,鼻腔通道变得更加宽阔,不断涌出咸咸的液体。我把这一切的痛苦当做是脱胎换骨的过程,无非就是忍受把身体劈开的痛!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5点了,床上的液体已经蒸发了,被子暖烘烘的,吸了吸干涩的鼻腔,我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我笑了。窗外的夕阳透过铁窗照在我的被子上,宿舍里没有一个人在讲话,一切都好。
“怎么样,还好吗。”教导员问我。
“嗯,还好”,我用力撑开瞳孔看着她点点头,打了一个没有睡意的哈欠。
“昨天有人来看你了”。
“嗯”,我点点头。我在这种情况下被人看望,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我绷开面颊说“不想知道。”
“她大概50多岁吧,穿得还挺洋气,她没有说是你的什么人,只说了以后还会来看你。”
我随便应答了她一声便径直向饭堂走去。
当夜幕降临时,室友们都去看电视,我一个人蹲在宿舍,透过铁窗对着苍茫的夜色发呆。电视里出现了亲热的镜头,那些男男女女发出窃窃的笑声。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里,这种声音就像春夜里的猫叫声,让男人抓耳挠腮,让女人春心荡漾。
我讨厌这种声音,对于我这种丧失了对性的欲望的人来说,如同在吃饭时人们讨论着大便一样恶心。
可是我不明白,性这种东西是不分场合,不分种类的。
那是我进“宫殿”的第三个月,陈玫带着儿子认了妈后,我遇到了大家口中的“寝室长”。
这个女人是四进宫,长得肥头大耳的,脸上的毛孔能够塞满两把牙签,黄色的牙垢贴满了整口牙齿,分叉的头发攀枝错节缠在她圆润的头上,她对我特别热情。
那天晚上所里在搞活动,唯独我和寝室长没有去参加,整个宿舍很安静,借助微弱的月光我看到她的手藏在被子里,在大腿的地方上下蠕动着,我知道她在做什么,转过头继续睡觉。
“妹子,你想不想...”她拿着一包白粉,突然跑到我的床前小声说着。
这些天我深受戒毒的折磨,甚至想继续吸,吸死了就完事。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几秒钟就被掐断,感觉杨斌在用恶狠的眼睛看着我。
“以后我给你提供,你就伺候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你也舒服”。
我转过头不看她。
她看我没反应,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嘴里冒着热气,这股热气憋足了毒品的臭味和腐烂的食物,一阵阵喷在我的脸上。我奋力反抗,一脚踢开把她踢到地板上。
啪的一耳光打在我脸上,她怒嚎道:“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真把自己当个姑娘啦?你这个下三滥!”
“我是下三滥,那你是什么”。
“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敢跟我顶嘴!”说完她伸出手想要再打我,我一躲闪,她打到了床上的铁栏杆上。
她疼得哆嗦了一下,更加愤怒了。
我想起了当初也是为了这个东西跪在苏眉面前,她也是这样向我提出“伺候”的要求,我乖乖的跪在她面前像个畜生一样没脸没嘴的做着。此时所有的愤怒全部涌上头,我抡起房间里的板凳使劲砸在她的头上,找了根棍子抽她的后背!
她也毫不示弱,翻个身把我骑在身上狠狠抽耳光,能够砸的东西全部拿来砸向我,两个女人在黑暗中厮打成一团,宿舍一片狼藉。
“你个不要脸的,老子今天替你爹妈教训你!”她边打边吼着自己都听不懂的句子,双手揪住我的头发使劲在床上磕。
我的头剧烈地撞在铁床上,一股暖流从太阳穴流到脸颊上,我早就屏蔽了这种痛,反而越打越痛快!
几分钟后我和她累得摊在地上,宿舍恢复了寂静,窗外的月光恰好撒在宿舍中央。
“妈的,爽!好久没这么打架了”,寝室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老子还是第一次打架,没想到你这么耐打,那么使劲砸你都没出血”。
“姐这是练出来的,想当年我在监狱里做牢头时,打架可是家常便饭!”
“老子真是搞不懂,你都只剩半条命了怎么还想着干那事”。
“这辈子,我都不知道跟男人做是什么感觉。我19岁的时候跟人打架,那会儿争风吃醋,把一姑娘打残废了,我进了监狱。出狱的时候都30多岁了,没人愿意跟我结婚,更没有工作单位愿意要我,不明不白而定染上了毒品,我的命里就只剩下监狱和戒毒所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次的打架明显体力跟不上了。
“我就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一次女人,日日夜夜都被关着,有时候想得都快发疯了。真他妈想被男人捅死。”
我被她夸张的话语逗笑了,“我没法儿捅你,但是你可以努力戒毒,出去后想怎么捅就怎么捅,到时候可别吃不消哦”。
她也笑了,从那天晚上后,她再也没骚扰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