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夜晚还有不少行人浪迹在宽阔的街道上,我在橱窗的镜子里看到皮肤白皙的自己,好像恢复了以往的容颜。
可我现在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因为今天没有拿到烟,苏眉告诉我最近没有拿到货。
我在街角的某个电话亭里站了良久,麻木的双腿提醒我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零星的路灯还在闪亮着,陆陆续续都会关掉,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在电话亭里胡乱拨着号,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反正电话就那么拨过去了。我想,这么大的城市,总会有人还醒着。
“喂,你找谁?”电话那端是一个女人,我能感受到她睡眼惺忪的样子。
我听到女人的声音就毛骨悚然,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劲的骂我无聊。在我的印象中,女人是个可怕的生物,我时常看到三五个女人聚集在一起都会让我感到心惊胆战,我怕极了这种鄙夷的眼神。虽然鄙夷这种事在我身上已经司空见惯了。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想听听这寂静的夜晚还有哪些不同的声音。
第二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
“喂,谁啊”。
我害怕他挂电话,便做出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说“大哥,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呵呵,有点意思...”
“当然会让你有意思”。我猜想这个男人年龄一定不小了,他的声音浑厚,每一个字都将男人的雄厚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多大啊?妹妹?”
“大哥,你是说什么大,年龄还是指什么?”我故意把后面这几个字拖得老长。
“在这深更半夜的,你觉得男人想知道什么大呢?”
“大哥,开个价吧,反正我打的是本市的电话,20分钟就能到您家”。我直接了当的跟他讲明,我需要钱。
“开个价”这三个字我从来没有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过,虽说我事实上确实是职业“舞者”,但心理上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开价是买卖,我不想就这样把自己当成一头牲口就卖掉。可是在香烟的催促下我好像连牲口都不如了。
他把地址发给了我的私人手机号,我心里窃笑着,男人不就这个样子吗。
半小时后我在一个破旧的地下室里找到这个人,这不就是传说中发生抢劫杀人的黄金地点吗。在这阴暗的地下室里,别说祸害一个女孩子,就是把人埋掉也没人知道啊。我踩着高跟鞋踏进这空洞的地下室,巨大的回声让我越来越兴奋。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害怕才对,可是直觉告诉我这里是个温暖且安全的地方,因为我一直都想找一个狭小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生活。
“大哥,我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
他的房间真的乱透了,衣物凌乱地搭在椅子上,臭烘烘的被子应该有好几年都没洗了,这里的霉臭味比我住的地方还要臭。杂乱的桌子上还摆着几个台灯,下面放着一幅幅油画,画的都是一些我看不懂的表情,这个男人应该是个画家。
“嗯,坐吧。”
我开始解开自己的上衣,准备躺在这刺鼻的床上任他摆布,反正这已经是常态了,别指望一个“舞者”会带着浓情蜜意的跟你上床。
“别动!”他呵斥道。
“我没让你脱衣服,你坐在那儿就好”。
我茫然地找个凳子蜷缩成一团坐着,他拿起一堆笔在画板上驰骋着,他紧闭着嘴巴,并没有留长发,倒是有几根胡渣,深邃的眼睛一直盯在画板上,偶尔才往我这儿瞥一下。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英俊,他的年龄好像比我小很多,但是好像经历了万千磨难般的沧桑。
我陷入一种无言的窘迫,难道我大半夜的来这里竟然只是为了给别人做模特吗。
2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眼睛终于往上抬了一下,示意我可站起来活动活动。
“大哥,你不...你不用服务吗”。我第一次怯生生的在客人面前不敢大声言语,要是以前,我觉得两个男女单独在一起无非就是做那些事情,不需要害羞,也不需要顾忌。
他对我说的话好像不敏感,并把在电话里约好的钱给了我。
“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我问道。今晚好像没有做什么事,我拿着这笔钱有点不安,我还是习惯明码标价的交易,这样更实在。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收拾画板,低垂的睫毛在夜色中覆盖在眼睛上,显得更加深沉,这双眼睛我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整个简短的谈话他都没有抬头看我,真是万千世界里有万千个生活形态,总之今晚算我走运,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钱。
“我叫秦浩,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秦先生”。
“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但是以后做什么可说不准”。他笑了笑,眉宇间有一股柔情,可是总觉得他的样子有点熟悉,好像在某个人群中见到过。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答应了杨斌要在11点前回家,这是第一次违背诺言。
我抱着杨斌的身体同他一起感受均匀的呼吸,这种有节奏的呼吸告诉我他还没有睡。
他转过身来抱着我笑了笑,“林林,以后不要回来这么晚。”
冗长的呼吸在我的鼻腔里打转,我控制不住内心的愧疚,一股热泪流在温暖的枕头上。
我拿出今天晚上买的东西递到他嘴前,他依然笑着,摇摇头表示不吃了。
“林林,活着是很艰难的事,但是依然要活着,就算是为我,好不好?”他耷拉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是啊,活着是很艰难的事。当初我应该好好想想华哥所说的婚姻的代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杨斌结了婚,更不知道是怎么惹恼了陈玫,像我们这样的人或许只配生活在垃圾堆里被人唾弃。
这张床我感觉已经睡得厌倦了,我永远都不知道明天早晨醒来我还能不能听到杨斌的呼吸。每天早晨一睁眼我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他,摸摸他的心脏还有没有跳动。他现在的样子已经不能靠戒毒解决了,只有死亡才能彻底与毒品告别。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扎痛了我的心,杨斌,我是真的爱你,你也爱我,我知道这份感情最终是要走到尽头的。
如果说我爱陈少南,那是因为怀念曾经的那份纯真。我爱着那一份勇往直前的青春,可是青春总有耗尽的那一天,我的人生需要步入下一个台阶。陈少南在我心里始终只是一个幻想,一个青春的符号。
我爱杨斌,是因为他爱我。我舍不得睡觉,我珍惜他的每一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