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从我嘴里滑出后,我便开始后悔了。
人一旦步入社会开始自己觅食时就会发现时间是如此迅猛地从身边流走,路过之前的大学门口时,那群灿烂的的少年依然提着水壶成群结队的向食堂走去,我不知这已经换了好几届了。陈玫很久没来信了,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估计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夜幕降临,我坐在出租车上眺望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有的人手挽着手说着甜言蜜语,有的人勾肩搭背撒着酒疯,有的人对着手机喷发唾沫。这世间有一万种生活状态,可我却选择了这种在世人眼中抬不起头来的工作。出租车驰骋在拥挤的街道,它是那么的迅速,那么急着把我送到夜总会,眼皮上的假睫毛蹭得我想流泪,但眼泪会粘在假睫毛上融合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就是靠着这双勾魂的眼睛混饭吃。
我每天会遇到不同的男人,但永远记不住他们本来的样子。生活在男人裤裆下的女人只会看到他****迸发时扭曲的表情,而在工作中是什么样我们一无所知。那天晚上我依旧陪着客人跳舞,旋转到天昏地暗时我在闪烁的灯光下看到一个人,他端着一杯白酒在吧台上摇摇晃晃,五颜六色的灯光时不时撒在他脸上,这个男人五官俊朗,神情淡定沉稳,不怎么说话,但是存在感很强。
“好久不见,肖林”,他伸出手向我示好。
我仔细端详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眉宇间有股孱弱的傲气,那么似曾相识。
“你是?”
“你真让我伤心”,他摇摇头笑了起来。
跳动的灯光静止在他的脸上,我清楚的看到这个人的五官,褪去稚气的容颜,多了一份成熟的沧桑。
“杨斌!”我大声吼了出来!
“你总算想起我了。”
“你这吃官饭的跑这儿干嘛,有失身份啊”,这是我们阔别6年后见面说的第一句话。
很早以前我就听说他好像是做了公务员,有失身份这种词也就是说说罢了,这里来的都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
对于他的到来我并不惊讶,只是觉得世界这么小,偏偏在这里遇到他。
他没有说话,扔下那杯刚喝完的酒,一把将我拉出去,好像是跟他很熟一样。
“你需要钱,对吗?我买你了!我他妈今天就买你了”,他流着泪,好像我做了舞者是世界上令他最难过的事。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哪里像个正经女人”
那一刻我想解释,我想说,等我挣到了足够的钱,就找份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和这里的人和事一刀两断,就当是一场噩梦,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下去。
“那杨斌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女人才是正经女人,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肉体吃饭”
“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来为自己辩解,这些年我偷过不少男人,抢了不少家庭,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因我的出现导致家庭四分五裂。
可是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市场,男人需要我,我需要钱,我恰好有掏出他们钱的本事,这也算是一种谋生的伎俩。
杨斌抱着头蹲在大街上痛哭起来,路上的行人以为他被我甩了才能哭得那么伤心。
我流泪,是因为他为我流泪。在我的生命里好像只有父亲才这样为我牵肠挂肚,父亲走后我成了一个彻彻底底没有归宿的孤儿。
我还需要钱吗?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赚钱的动力,可我为什么还要留着在这里。
那一晚不出所料我和杨斌进了酒店,一男一女在黑暗中还能干什么呢,出于酒精的麻醉还是暮色的刺激,男男女女在这种昏暗的地方下总是会干点让自己兴奋的事。这是唯一一次不涉及钱的交易。他没有给钱,我也没有要钱。可我永远不能给他爱情,我所有的爱已经在陈少南身上透支得一干二净。但两个人在一起不见得非得需要爱情,有时候是各取所需,有时候是为了成全他人,也成全自己。这是第一次看到和我不相关的男人为我留下热泪,作为“舞者”,看到这一幕就像一股暖流汇进心里,为他生,为他死都可以,因为他爱我。
我忽然间明白了当初的小琪为什么要一腔热血的跟那个男人走,“舞者”与“客人”的爱情故事不过是大家茶饭之余的胡乱意淫罢了。那个男人的年龄都可以做小琪的父亲了,再美丽的“舞者”也是“舞者”,在丑人面前再漂亮也掩盖不住内心的自卑。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爱着小琪,大家都不过是各取所需。杨斌爱我,我想要一个家,非常想。
“你别干这个了,跟我走吧”,我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躺在他的臂弯里。我觉得他这些年过得肯定不如意,他在与我融合时好像畏首畏尾,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雄鹰。
其实他在三年前就已经结婚了,最近才办了离婚手续。他的前妻是某位政府官员的女儿,论能力论相貌处处都比杨斌强。他说自己已经不知道作为男人在床上应该是什么样子,这三年来杨斌像一只被囚禁的鹰,他原本可以展翅翱翔却不得不栓起围裙徘徊在锅碗瓢盆之间。
我松开他的手,将他的双手放在我的腰间。热气从他的嘴里散发出来,不知是我特有的职业经验还是他的本性得到完美的释放,他像一只驰骋的野马在草原上奔腾得游刃有余,他喘着粗气嘶吼着,马不停蹄的往终点驶去。到了终点,出于野马的本能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声,像是观赏到了美丽的自然风光。
“你搬过来跟我住吧,明天我就来接你”。
不知道是出于对家的渴望还是由于换工作的刺激,那一整夜我都没有睡觉,虽说整夜不睡觉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以往的兴奋是为了陪客户兴奋,陪着客户呐喊。我拉开这落地窗帘,俯瞰着这座暮光下的城市,以前住的那家隔断间还依稀可见,隔几分钟还有人出来骑着三轮车卖早餐。
如今我站在24楼的五星级酒店,含着一根纤细的香烟吞云吐雾,多少次心不在焉的配合客户时,好像早就忘了自己来自于红色的泥土,忘了自己曾经穿越过一个个弯曲的田坎,忘了和自己嬉戏的伙伴,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还可以正常的与隔断间的大叔大妈正常交谈。不知不觉黑夜变成了我的白天,只有在黑夜中我才敢睁开双眼兴奋地观看这个世界。
我想搬过去,我想要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