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犽紧紧护住夙旻的身子。
他除开东躲西藏,亦没有别的办法。而速度,本就是这些锋利似刀刃的花瓣专长,没几下功夫,肃犽脸上身上便留下好几处伤痕。
他刀痕开裂处流下的鲜血又立即被这些食人花瓣舔去,肃犽咬紧牙关,取出腰间长锏,他目光中带有怒色,身子的速度忽然又赶上花瓣儿,长锏在他手中自如伸缩,几经下来,花瓣被打散一些,一会又重逢缠绕住他的身子。
夙旻睡得沉香,自不知自己遇到的处境是多么可怖。
紧接着下一秒,花瓣几处落在夙旻的脸上,脸上亦如刀割,夙旻一下子就挣扎起来,却见自己身子腾在半空,吓得连连大叫,一望是肃犽一只手抱住自己,才消停下来。
她望望四周的情形,亦是知道凶多吉少,再见肃犽脸上几处伤痕,血迹斑斑,心中更是难过。
而站在一群如狂魔般食人花中的酆公子也顾不得他们,他一面砍杀来侵犯他的食人花,一面朝向花魔,看来一场甚似于爆风雨来袭的决战正要展开。
本是落花如雨的美好场景,碰上一只花魔,却将意境全然毁灭。夙旻心中叹息,又见花魔忽然似一阵狂风,整个身子剧烈波动,她亦以为这花魔会幻作一朵巨大的花形来,怎料是花魔的身形忽然变得庞大,大到快冲到瀑布的上方,她不再是完美无缺的人形面孔,整张脸使人不忍直视,身子亦冲开那层素白轻纱,只剩一具变形的植物下体。
夙旻心中又狠狠叹气,这个世界,果真一点美好也没有。
或是闻到人类鲜血的流动,花魔更是狂热不已,锋利似刃的花瓣更是紧紧相逼,肃犽的速度一点点落下来。夙旻心中暗叫不好,又恨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慌乱间只得叫肃犽放下自己,肃犽哪里肯放手,身子在林间几上几下,手中的锏也随之忽长忽短,但此刻众花瓣犹如幻作一条长龙,飞速袭来重重包裹肃犽与夙旻。
触碰到夙旻的花瓣龙尾卷起她的双腿忽然用力往下拉去,夙旻使劲蹬腿力反抗,反让肃犽早已麻痹的手臂松了力气,他刚刚想换另一只手抱住她,怎奈这龙形花瓣把所有力气全放在了夙旻的腿上。
肃犽一咬牙,挥锏砍去,这些花瓣本就是软物,怎会有效果。
他手上再没有多余力气,就这一瞬间,夙旻的身子便随之落下,本是绕紧她腿部的花瓣一下又散开来,看来是要置她于死地。夙旻双眼一闭,只觉整个身子失重,心中恐惧到极点,她努力让自己理智,却还是忍不住呐喊:“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不要死在这种鬼地方!”
肃犽似离弦的箭般往下滑去,他这小半辈子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紧张,心中根本不敢产生任何想法,也不管那些花瓣似刀割般伤及他的脸,手臂与后背。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瞬间静止住。
夙旻听到一声巨吼,这声音似肃犽发出,又似脑中产生幻觉。
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好似一阵雾飘来,便把她轻轻裹入其中,又好像落入了云层中,软软如丝绸褥子里,这些天来,她真是太疲惫太疲惫,身子更是累的不行,若是能在软软褥子里好好睡上一觉,也是死而无憾的了。
待她舒服一阵子,又觉着自己不能这样睡去,万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那多不值得。于是几番挣扎才缓慢睁开眼,却见自己是被酆公子手心长出的紫光巨龙缠绕住身子,而他神情自如,更没有任何杂色。
肃犽暗暗松口气,于是更放开来战斗。只见他两只手同时侵入力量,手中的锏就在一瞬间仿佛有了人性,抑或是魔性,它迅速变长变大,像流动的蛇体一般,而这蛇身与龙形火速相撞,几番下来,长蛇机灵钻进龙形体内的缝隙中,又几经抖动,像是在侵蚀龙形体内的肝肺。
花瓣儿瞬息如没了形,鲜艳颜色也忽而变暗,就如同普通花瓣纷纷落地。
花魔似有了触动,看来她使出的一花一木必是会影响她本体。疼痛让她似野兽一般嘶吼,扭动,变形,瞬间便见她下体滋长出无数带刺的花藤,同时朝酆公子,肃犽,夙旻分开袭击。
酆公子使出手中的魔刀,身子轻巧往上一跃,持刀砍向花魔的下体冷冷道:“并非我要取你性命,凡与我作对者,不管是人是魔。”
突然见‘倾魔’刀瞬间变得巨大,大到能一刀砍下这巨大魔形,花魔早已吓得花枝乱颤,即便迅速缩回身子想逃也躲不过‘倾魔’的追击。
倾魔斩杀太多的魔怪,它就如自己生出思维一般,凡是被授予追击的对象,根本不会轻易放过。
花魔在最后一刻,依然不肯死心,她嘴里喃喃道:“你知我并非要夺任何人性命,我只求你能多望我一眼,而你,你……”
这话音落下,她的下体已被魔刀一斩为二,就如植物没了根系,看来没有多少性命可活。花魔轻轻闭上眼,面目中仿佛流露出几许柔情,顷刻间又幻作几缕花瓣,寂寞无声中随风散去。四处乱长的魔花植物也随之一一消逝,林间又一片开阔落寞,毫无花草绿意。
天色瞬间便开朗起来,行云流水相呼应,幽幽流水声更显得山间幽空寂寥。
夙旻静静望着水中山峦流云的倒影出神,却不知觉在脑海中几经回想花魔最后道出的那句,‘只求你多望我一眼’。心中只道是千丝万缕情绪,不知是为这花魔惋惜,还是为酆奕的冷漠心凉。
若魔不再是魔,是不是更为可怜?
酆公子并无多话,只道了句‘好好休息一番’。谁也不知前方还有多少陷阱与打斗,夙旻经历此番紧张,定然不会再逞强前行。她匆匆取出几些食物,边吃边出神,吃完后又往大岩石上一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更不想多问。
肃犽静静坐在她身边,知道她又是疲惫又是惊吓过度。然而在这番剧烈斗争下,她还是不忘吃掉好几些食物,睡得香甜不已。
他摇摇头苦笑不已,又觉着这样才更像她,反而释然来。
闭目稍休憩的肃犽一会睁开眼又望到酆奕,只见他如一尊雕像站立在瀑布落下之处的石面上,他似想什么入神,又似根本就不会为世间事惆怅一般。
这男人,究竟是何许人?连魔怪亦是如此怕他,或许说,他的出现,根本就像是巨大的隐患。谁也不知他是好是坏,更不知他究竟要做何?如若他找到宿命盒,那结果会是如何?是拯救苍生,还是祸乱苍生?
可当下,他却救过自己与夙旻几次性命,又发现他并非要斩魔除魔,除非是这些魔怪真正沾惹他,他方才真的动手。
实在可怕,非常可怕。也不知他要寻找的手心有痣的女子又会是怎样的人?莫非与他一样,是非人非魔之物?他们在人间究竟有何目的?
不想也罢,一想起来,肃犽忽然一阵惆怅,他感觉自己力量的薄弱,甚至差点保护不住夙旻的性命,稍微厉害一些的魔怪他肯定不是对手,这番下来,他怎能找到宿命盒,又怎能拯救世间苍生,更怎能回去见年迈的老母?
却不知过了多久,趴在一旁的夙旻忽的抓住肃犽的左手,只闻她嘴中口齿不清喊道:“灵槐,灵槐,你在哪,我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我们一起回去。”
酆公子像是注意到她又作痴梦来。
只见他跃起身轻轻一点,脚着水面亦无半点涟漪,这水上轻功真是恰到好处,三两下便飘到夙旻身旁来。
“她又做梦了。”
肃犽点点头,望向酆公子,仿佛所有人与事均与他无干,然而对这于姑娘,他好像有种不一般的上心。
“你如若找到她手心有痣的朋友,会送她回去?”这是肃犽此刻最想清楚的事。
“我并不知她从何处来,也不知如何送她回去。”
这天下,怕也只有这事让酆公子难以解决。这于姑娘的身份,与他酆公子的身份,却是一样,是个迷。
肃犽喃喃语道:“我是想安全护她回家,而方才你也见到,我并非有信心能安全送她回去。”
酆公子面上不动神色,只道:“或许,她并非那么快就能回去。”
“为何?”
“她梦里叫的名字定是她朋友,她定会与她朋友一道回去,而我,需要手心有痣的人来助我一臂之力,那她又怎能立即回去?”
“说来也是。”肃犽此时心中生出一股异样之情,竟不知是喜是悲,他正准备问酆公子为何还需要人来助他一臂之力,却关键时刻,夙旻总是出乎意料醒来。
她擦擦朦胧双眼,嘴角亦是唾液垂落,然而她丝毫没关注这个,反问酆公子:“你为何需要人助你一臂之力?我以为世上无人能敌你?”
“世间之大,你怎知无人能敌我?”酆公子反问她。
夙旻一阵呆愣,随即点头呼和:“说来也是,人外人,天外天,只怪我自己眼界狭隘罢了。若是在我们的年代,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一颗炮弹全部化为乌有。”
肃犽好奇,“什么东西这般厉害?”
“人类自己的武器。”
“人类什么时候这般厉害?”
“总有一天会的,要不然总被这些厉害的怪物欺负,怎么繁殖下去呢?是吧,哈哈。”
她一面说一面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真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欣喜,怎奈这两人均视她为空气。这般子轻狂的话,怎能出自一个姑娘之口,肃犽实在难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