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前面已经讲了。随即,当地政府在原塔地址上重修了宝塔,新塔保持了明朝所建宝塔的原貌,塔高54米,塔身共13级,呈八棱形。
我走近宝塔细看了一番,第一层仿八卦每面各刻一字,分别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同所有的宝塔一样,它也南为正门,门楣上镶一长方形墨玉,上刻“真身宝塔”四字,其余三面,也都刻有字句。东为“浮屠耀日”,北为“美阳重镇”,西为“舍利飞霞”。第二层向上每层各面均筑有一佛龛,共计88个洞,洞内各藏有一尊佛像。
整个塔体的建造风格确实别具一格,形若八角秀亭,逐级而上,真可谓秀丽多姿。塔层的飞檐翘角上,各系一铃铛,微风吹过时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我再细看塔前两侧,各有甬道直通塔下地宫,地宫分前室、中室和后室,形制为卷顶窑洞式,全部用白云石板砌成。门楣上悬挂有“唐代地宫”横匾,四道石门周围均雕刻着精美的唐代佛教壁画。
正是在这座三十余平方米大的神秘地宫里,一批封闭于唐咸通十五年(公元874年),至今已经历了1100多年漫长岁月的珍贵佛宝终于重见了天日,特别是四枚佛骨舍利——“玉棺启见佛指骨,曾使唐皇泪盈目”,吸引了全世界的佛教界人士和中外游客。
其中那枚被誉为宝中之宝的佛指真身舍利——“凝视莹莹润有光,不同凡质千年藏”,历史上曾经被秘置于地下室后厅的大灵帐下,曾经迎来过举国上下的六次大规模迎奉活动。
塔底就是举世闻名的地宫,我们顺着石级而下,来到大约地下五米处。首先出现的是地宫的门,透过防护玻璃往里看,里面照原样摆了许多唐代文物。再顺着石级又下去了五米,便是八角形的地宫了。地宫内南北朝向摆着一副巨大的石棺。我们走到石棺后面,在长约十米、高约二米的石棺旁边,看见上面挂着一幅地宫开封时取出佛骨时的照片。
地宫内的工作人员向我介绍说:那天凌晨,四万多名海内外人士聚集在佛门广场上,揭开安放舍利子的玉棺的瞬间,广场上空出现了五彩极光。而在地宫内,大师手捧佛骨时通身透明,此乃得道高僧的印证。这一奇观幸而被摄影家及时地捕捉到,因此留下了永恒的纪念。在场的法师当时见佛即拜,三拜三叩,循规蹈矩,身体力行,感人至深。
我们离开地宫后又绕着宝塔转了一圈,因塔门紧锁也只能仰首瞻望了,于是顺道又转到了大雄宝殿。许愿叩拜的善男信女,此刻在金碧辉煌的神像面前,正顶礼膜拜,虔诚可嘉。
◆ 10.今晚早点睡 ◆
当我俩走遍了那儿的每一处地方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法门寺。我们来到上午刚到时的停车场,在灿烂的晴空下,走近买水果的小摊,挑来挑去开始与摊主讨价还价,这儿的水果其实够便宜了,我却想让对方再便宜一点,身处凡尘俗世,只能如此苟且。
返回西安火车站后,我俩从旅游大巴车上下来,西安市里适逢交通高峰,车流不息。刚才还身处与世隔绝的佛国圣地,现在却已置身于繁华的都市,只因身处不同的地点,心情也如此不同,怎不令人感慨万千。
我俩从新疆开始的这次旅行,一路走来,发现各处都佛事极盛:不管男女老少,烧香拜佛早已蔚然成风。我不由心想:现代化城市的高节奏和紧张、单调的生活,或许需要这样的一种调节,让人的心灵能拥有即便是片刻的安宁。
今天在法门寺参观了一天,可能是法门寺景区实在太大了,因此一天跑下来,人感到特别累。晚上,我在电脑上整理完照片后,合上电脑后对林俪说:“今晚早点睡!我现在就去洗个澡。”
可能是白天太兴奋的缘故,恍如穿越回到了隔世的幻梦便伴随着我整整一晚。开始的一些梦境,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以后的梦境我却相当清楚,因为后面的那个梦一开始就把我带到了唐朝年间陕西凤翔府的一所寺院附近……
◆ 11.劫后艳遇 ◆
我梦见的这个寺院,坐落在时称凤翔府内的一处中原沃土上,寺院周围全是农家的稻田。干燥的黄土地在太阳的照射下,热得你脚底板发烫,周围散发出缕缕氤氲的雾气。今年老天好像也有意与老百姓为难似的,天气比以往哪一年都要热。
我从一位老农口中得知:今年的稻谷因天旱原本该有的好收成却将变成泡影,而官府姗姗来迟的开仓赈粮,又尚未发放到凤翔来。为了生存,因此即使像这儿那样的民风淳厚之地,沦为盗贼的人时下亦绝非少数。
寺院里这天来了三个人,但除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外,其他二人以前也曾不止一次地来过这所寺院,这儿的人都早已熟悉,实在也算不上陌生了。二人之中那个中年僧人名叫黄亮,是这所寺院的主持明通法师的关门弟子。他早年从民间学得一手好医术,如今一直在外云游行医,路过寺院就顺道来拜望师父。另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是明通法师几年前从拐卖她的盗匪手中救了下来的,因寺院从不收女孩子,无奈之下只好让她跟着黄亮学医,因此黄亮身边就多了一位徒弟。
“她可能是迷路了!”徒弟苗慧芳睁着奇怪的眼睛瞧着陌生的小姑娘,催促黄亮道,“师父,问她半天了也不回答我,就爱哭,你去问她吧。”
“小姑娘,你爹娘呢?”身着灰色袈裟的黄亮,慈祥地问着那个蹲在树下的小女孩。
“我在外面玩,被一帮坏蛋抓走……我娘找不到我了……趁坏蛋们睡觉……我逃了出来……我要找我娘……”小女孩哭得双眼都肿了,身上昂贵的薄绢衣料也被磨破,露出手腕上那只价值非凡的玉镯。
苗慧芳拿出师父配制的药膏,替小女孩手上磨出血痕的伤口上药。
“哎呀!痛死啦……”小女孩紧张的脸上泪珠一颗颗地往下掉。
“待会儿就不痛了。”苗慧芳好奇地看着她不断往下淌的泪水,“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黄亮无奈地敲了下苗慧芳的头说:“她还这么小嘛,与娘走失掉就只好哭了。”
“她说自己不认得回去的路,现在我们又怎么把她送回家去啊?”苗慧芳这次说的倒是大实话。
“看这只玉镯也能猜出她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凤翔府就那几户大户人家,应该也不难找吧!小姑娘,这玉镯可别再弄丢了,也别让坏人看见了。”黄亮替小女孩拉好了衣服,好心地交代着。
“你们是不是坏人?”小女孩惊恐地问道。
“你怎么还看不出来,我们当然是坏人呀!”苗慧芳龇牙咧嘴地对她扮了个鬼脸。
“啊——哇哇……”小女孩哽咽了两声,又开始大哭。
“不要听她的,我们不是坏人,你要相信我的话!”黄亮露出和蔼的模样说,他用眼睛瞪了一下苗慧芳。
“我们是坏人的话,早把你卖给人贩子啦,对你开个玩笑也要哭。”苗慧芳在一旁笑着。
“小姑娘,你家在凤翔哪里?”黄亮把苗慧芳推开后,轻声盘问起这个陌生的小姑娘。
“我家住在长安,是我娘带我来凤翔……”小女孩抽噎着说道。
“长安?这可麻烦了……”黄亮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带她走吗?”苗慧芳好奇地问,对于小女孩动不动就哭,她反觉得挺有趣。
“带她走的话,她家人以后又怎么找得到她?可是不带她走,这帮盗贼待会又会把她捉了回去。我们还要赶去天水,这孩子怎么办?”黄亮不断地喃喃自语道。
“师父,那就带她一块走,你这也要想这么久?”苗慧芳希望师父能带她走。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黄亮想从小姑娘的嘴里尽量多问出些情况,看是否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好帮她找到家人。
“沁儿,我叫沁儿。”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马上答道,她现在情绪已安定了下来,慢慢地不再哭了。
“秦珥?这名字好叫。”将“沁儿”误听作“秦珥”的黄亮掏出了一块手巾,替小女孩揩掉鼻涕,还给了她一杯水喝。
黄亮想了半天后,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离开寺院前的那一刻,他决定带走她算啦。为了她的家人后来找她方便,他让徒儿拿来笔墨,写了好几份留言,沿路在一些热闹处张贴了起来,上面写着:
有一名小姑娘,她自己说名叫秦珥,与家人失散而走丢了。我们恰巧来此,遇到这位小姑娘,她当时手上有些轻伤,一直哭个不停。小姑娘说家在长安,走丢后在这儿举目无亲,所以我们暂且收留了她,并由我们带去了天水,请她家人见此留言后速来认领……
事有凑巧,他们一行离开没多久,晚上这儿就下起了一场久旱之后的倾盆大雨。久旱之后下了这样一场大雨,农民脸上终于有了久未有过的笑容,只是那几张黄亮原想告知小姑娘家人有关小姑娘去了天水的留言纸条却全泡了汤,黄亮的这番心血算是白费了。
大雨过后,这位真名叫张沁的小姑娘的家人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果然很快就来到了这个地方,他们焦急万分地来寻找失踪了的女儿。
“如果那天我不让她出去玩,就不会走丢了。” 张沁的母亲郑玲抱着另一个未足六岁的小女儿急得直淌眼泪。
“夫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也别想太多啦!我会派人继续去找沁儿的。”张岳昭严峻的脸上,两道浓眉深锁着。
“娘,你放心,我也一定会找回妹妹的。” 张沁的哥哥,长得英俊挺拔的张家二公子张峻大言不惭地说道。
当时若不是他自个儿正玩得起劲,丝毫也没有顾及去外面玩的小妹,她就不会走丢了。
“肯定是二哥将她藏了起来,二哥不喜欢我,就喜欢姐……二哥想同姐偷着拜堂成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儿鼓着圆圆的脸蛋,满脸稚气地说道。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由想笑,只是没一个人笑得出来。郑玲在丈夫的劝慰下,最后只好无功而返地回了京城长安。一路上,她呆呆地坐在车内,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沁儿啊,你会去了哪儿呢?
令大家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张沁这一丢失,竟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此后的整整十年中,张沁竟再也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无论她父亲和两个哥哥在这十年中怎么找她,却总是没有任何结果,连只言片语的信息也从未出现过。
十年之后,当张峻因为生意上的事和同伴王岸章再次来这儿时,妹妹丢失时的一幕幕情景,这几天又如此清晰地重新出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令他沮丧。不仅如此,更有甚者,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幸此刻正悄悄地逼近过来,可他们还浑然不知呢。
原来在他们下榻的这家客栈里,一个在当地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不法之徒已暗中盯上了他们,而此人的背后则是一群烧杀抢掠、罪恶累累的土匪,这帮盗匪将张峻视为了匪徒们下一个抢劫目标中的“财神爷”。这一天,张峻他们料理完这儿的生意,正准备结账走人时,经过一番周密计划的匪徒们出手了。
毫无防范的张峻,谈完最后一桩生意返回客栈的半途上,匪徒们趁着这儿既偏僻、又冷清的有利环境,对他们发起了突然袭击。尾随在他俩身后的匪徒们,突然从后面举刀朝着他们劈来。又惊又怒的张峻还来不及看清楚匪徒的面貌就奋起还击,幸亏他从小跟随着父亲学过一些武功,经过与匪徒们的一番搏斗、厮杀,早已身受重伤的张峻,在危急关头用尽力气一刀劈向了为首的那名歹徒……
匪首倒地后,匪徒们一下子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他们一时弄不清张峻的身份,又怕巡逻的官兵一旦追杀过来就没有退路了,于是纷纷四散逃窜,霎时就没了人影。张峻他们侥幸地得以生还,但却都伤得不轻,他发誓自己一旦回到长安之后,一定要调来人马把这群匪徒全都歼灭!
但是,当务之急是要先救活自己,特别是与他同来这儿的王岸章,他身上的刀伤因流血过多,人已奄奄一息了。
张峻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刀伤,冒着冷汗,扛着这个大他好几岁的伙伴,狼狈地向村子里走去……
“你一定要撑住,前面有人家了。”张峻将水壶里的最后几口水送入了王岸章的口中,他自己只是咽了口唾液。
“二公子……你快离开这儿吧……你为了救我,杀死了他们的头子,他们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王岸章惨白的脸上此刻惊现出对他的担心,“我一个人还能撑得下去,你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张峻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身上被捅了那么大一刀,血不知道流了多少,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此刻也命悬一线,怎么可能没事?
此刻自己伤得再重也只好豁出去了,为了安慰王岸章,他痛得早变了形的脸上硬是撑起了一抹笑容。
“是我害了你,我说话不够谨慎,害你受了重伤!现在也是我自己不愿离开你的,我后面是死是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样你总安心了吧!”
王岸章勉强一笑,又立刻痛得昏死了过去。
张峻咬了咬牙,惨白的脸上没有了血色,眼睛里透着阴沉而愤怒的神情。
沿着眼前这条通往前面村子的路,他硬撑着将王岸章扛了一阵又一阵。在他们走过的路上,从他俩身上流淌下来的鲜血,霎时被飞扬的黄土吞没掉了。当他俩终于来到村口时,张峻实在体力不支,王岸章随时会从自己肩膀上滑落下来。
慌忙中他径自推开了面前一户农家半开半掩的门,立刻与屋内出来的一位少女瞧个正着。
“你快救救他!”张峻对眼前这位瞧着自己惊恐失色的少女说道,说完人就先倒下了。
三天后,当张峻从昏迷中突然醒了过来时,他口中失控地叫了一声:“这帮畜生,你们一定会下地狱的!”后来当他的意识开始恢复,还没有睁开双眼,右手一摸床沿,双腿一伸,整个人就想要起身。
可是,张峻人还没有离床,一阵刺骨的疼痛霎时向他全身袭来,他额头冒出一阵虚汗,还未能离床的身子,砰的又躺了回去。
“我怎么啦!这是什么地方?这帮匪徒没有追来?”张峻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话。
张峻很快地回忆了起来,这之前,自己和王岸章在回旅馆的路上曾和前来抢劫的匪徒交过战。在交战中不但身受刀伤,该死的歹徒,被自己一刀劈成重伤后,穷凶极恶地拿出一支毒镖射中了自己……
对呀,那么近的距离被匪首的毒镖命中,按说自己怎么都活不了,可是张峻现在的确很意外,自己居然还活着。
“我这是怎么啦?”张峻惊诧不已,紧张地睁开眼睛向屋内扫视。这是一间摆设一般的厢房,屋内除了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外,远处还有一张床此刻肯定是王岸章躺着了。如此说来,岸章竟然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次算我俩命大,想不到现在至少还都没死。
与这样一个农家村舍很不协调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题名为“妙手为春”的画,这张画的笔力老成,着色讲究,绝非出于常人之手。在张峻的记忆中,这样的画只有在京城的一些大户人家那里才会看到。
“哎呀!”张峻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正清理不出一个头绪时,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霎时,恐惧和疑问一股脑儿地涌来,脑袋几乎要炸裂开来,他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克制住自己什么都别去想,身体仿佛向着一个无底深渊沉下……又昏昏地睡去了。
又不知几天过去了,当他再次苏醒过来时,开始能将连日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信息连接起来,大脑于是不停地思考了起来。在这一连串令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件中,张峻模糊地记得,自己身边仿佛有个年轻的女人在照顾着他,她那双白皙、浑圆的手,有几次在为他换药和灌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