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会走。
只是,宝宝,我这样想你,你怎么都不理我?两年未见,你竟不敢认我了?
顾聿森幽邃的眸底,一抹绝光倾轧而过,薄唇微勾,一弯极深的苦涩浮现,他哑哑的喊:“宝宝。”
“宝宝,你都不抱抱我吗?”
从来狂傲不驯的男人竟用着那般悲恸的语气在说话,眸,深情如许,竟还带着点伤感。
惊惶一眼,宁艨睫毛瞬及又打颤,死死瞪着顾聿森,她的喉间,发出了一声近乎悲亢的呜咽,泪,瞬间落下……抱你?
我想你想的连心都快死了,就连平常清醒着的时候都在幻想你的身影,渴望感受到你的气息,怎会不想拥抱你?
只是,只是,顾聿森,我怎敢……再抱你?
我何尝感受不到,你就存在在我面前?
但是,心伤透若我,我怎么可能敢再轻易相信?
若那还依旧只不过是一场梦,我的手,伸出去时是希望,到头来却只不过收回满掌心的绝望,这可是比方才还要悲怆太多倍的,别说心死,怕是连魂魄,都该要碎裂成片,一块一块的消散在宇宙之中,直至我整个人都被击溃,如斯这般的痛苦,你叫我如何承受的起?!
眼泪横流,从宁艨的眼角一颗一颗的,直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掉,是那样的肆无忌惮,理直气壮……
只可惜,这样一份理直气壮之中所透出的,俱是……殇,歇斯底里的殇!
还有她的眼,她的眼……
直直往宁艨的眼睛里面瞧去,顾聿森差一点没被她眼底的那种空洞无神、悲怆凄婉给弄到心都溃烂!
这孩子,是真被他伤坏了,也吓坏了。
顾聿森是个做事从来不走回头路的人,却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这般的后悔!
他悔,悔他两年前的那个决定,悔他还是不够包容她!
遥想当初,他走的多坚决啊,竟然连让她发出一句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也难怪她会心碎成这样,就连那在幼年之时惨遭虐待家暴都依旧从来不会消散的灵气,竟都不见了!
生动不再,余下的,就只有那一整片的灰暗,以及……空洞!
是被他亲自给扼杀了!活生生的亲手扼杀了!
甚至眼珠子就连转都不转一下,只大大的睁着,放空的盯着他,任由眼泪肆虐,卷裹着雨水一起,翻腾飞舞,悄无声息,是那样的柔肠百结,直搅的顾聿森的心口一阵阵的发疼,让他就连多看一眼都觉不可忍受……
那种感觉就犹如是银针,一根根的往他心口下猛力狠扎一般,痛楚,连绵不绝……
雨水哗啦啦的倾盆而下,越发衬的宁艨的无声哭泣悲怆又决然,顾聿森紧抿着唇,用着他毕生再不可能更深重的爱怜,紧紧凝视着她,雨珠子“啪嗒啪嗒”的直往他的面庞上砸,打的他视线都快要模糊了,满心疼惜之间,他猛地闭了眼睛,格外使劲的一下,旋即就睁开,重新看向了宁艨,正好看到她的眼睫毛上一颗雨珠子往下翻滚着卷住了一颗泪珠。
眼瞳猝然一缩,顾聿森长腿向前一跨,一个大步,右臂向前一展,攥住宁艨的胳膊,他猛地就将她拉入怀中,左臂也顺势将她圈住,牢牢的,死死的,圈禁在他的世界,他用胸怀为她铸造的世界,自她五岁开始就一直存在的……
“宝宝。”他喊,声音前所未有的嘶哑,当真是用极了力气,眼底都透着一股野性,灼灼将宁艨盯紧:“宝宝,别哭。”
虽然男人只不过这样简短四个字,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直至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在表达着这样一句话――宝宝,我回来了,自此后,再不会离开你,我顾聿森以生命起誓!
所以,别哭,宝宝。
如果说,宁艨刚才是在本能的宣泄伤痛的话,那么顾聿森这样一句话,却是扎扎实实的戳穿了她的心脏,击溃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防备……
眼睫毛一个劲的眨动,跟着一起滚落的还有泪水,死死瞪着顾聿森,嫣柔唇瓣粹白一片,她死死的咬着,死死的,彻底用尽了全力,却还是咬不准,唇瓣跟着眼睫毛一个劲的抖,抖啊抖的,抖到她憋到呼吸都要停止了,抖到她唇齿之间都透出血的铁锈味了,最终,她还是没能够忍住,在顾聿森那轻吻上她眼角泪珠的那一刹那,“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你走开!走开!”
宁艨终于开口,带着万分悲恸的嚎啕大哭之间,她朝着顾聿森歇斯底里的喊:“你不是连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么,还一走就是两年,让人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样狠心,你还回来干什么?走啊!你走!快走!”
“宝……”
“你别喊我!”
别这样喊我!
格外迅速的将顾聿森的话语打断,宁艨吼的厉害,哭也哭的厉害,喉咙里面直发出呜呜呜呜的哭声,悲惨兮兮,可怜坏了,手头上去推搡顾聿森的动作,更是剧烈!
悲壮异常!
“走开!不要你再来找我了!人都要烧死了你才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宁艨没有说假话,她是当真差一点就要被烧死了,但是,这其中她未曾说出口的是――她其实一早就醒了,然而,在可以逃离的那一瞬间,她……选择了留下。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空洞洞的看着那一团大火发呆,整个人都透着格外浓郁的绝望,就连半分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而在那个时候,火势还不算太大,虽然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断然扑不灭的了,但是逃离,还是半分悬念都没有的,可是她不想逃了,在那么一瞬间,莫名的就丧失了任何求生的意志……
那个时候她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呢?
哦,对,是……死!
真就是死!
她想啊,反正也已经没有人要她了,就连顾聿森都不肯回来了,那个会唤她宝宝,把她当成心肝宝贝来呵护宠爱的男人都不要她了,那么,她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索性存有彼此所有回忆、她人生在世唯一的家都被烧掉了,那么干脆,她就跟着一起走吧,跟着被火苗吞噬,一起化成灰烬,这样,总也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就连想要去怀念他,都万般艰难!
这样活着还有个什么劲?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还不会终日活在追忆、懊悔之中,被思念活生生的折磨死!顶多就是被烧着的过程会凄惨一些,烧死了之后会难看一点,其余的,都比之强太多!
宁艨的清瞳决然,透着一股子狠绝,这样子的眼神,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顾聿森却怎么样都不可能看不懂……
心脏都是一跳,突的一下,他猛力将双臂收紧,将她死死锁在他臂弯之间!
“你生气我知道,我没半句辩驳,任你制裁,只是,再不可以有任何轻生的念头,绝不可以!”
字句铿锵而有力道,低低沉沉之间俱是威严,死死捏紧宁艨下巴,迫她一定要承接住自己的视线,顾聿森压迫非常,每一个咬字之间都是震慑力,甚至还用着军官下达军令的语气在迫她:“必须听我的!回话!”
背着光,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深邃了,卷着满尘世的气势,宁艨根本就望不到底,稚嫩如她,像是赤裸裸般昭然在他眼底,沉重的压迫感,逼她就范,但,他竟然还敢命令她?
必须听他的?
呵,说的倒是挺溜,美的他!
“你做梦!”
高高昂着头,宁艨几乎是在恨着顾聿森,气势汹汹,她勇气可嘉,格外的勇敢无畏,张开嘴就照着他吼了回去:“你做梦!谁要听你的?谁要听你这种不负责任没有良心没心没肺冷酷又薄情的混账的话?!”
“你还命令我?你还敢命令我?!”
用力抹了把眼泪,宁艨简直是发了狠,瞪着顾聿森的眼神都格外的气势凛凛,势要把这两年的委屈全部宣泄……
“你一走就是两年,什么消息都没有了,以为回来喊我两句宝宝我就会原谅你了?还敢对我下达命令?!我是不懂事,不懂事的厉害,可我不傻!你以为你随意喊我两句,亲我一下,露出一脸哀伤又心疼的表情,我就会心软了?你以为你故作关切我一句,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追究就原谅你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宁艨是那样好糊弄的人吗?!”
用力推着顾聿森,宁艨是真气疯了,口无遮拦之间,她手头上的拳头也开始失去了分寸,既然怎么样都推不开他,那么,她就去折腾他!
他不是自诩大男人纯爷们,力气大完全将她秒杀轻轻松松的制住她么?
既然他这样想要抱着她,那么,她就打死他!打死!
一双手都握成了拳,往顾聿森的胸膛上胡乱砸着,宁艨简直就是化身成了困兽,朝着那禁锢她的坏蛋呲牙咧嘴,凶悍异常……
甚至还每说一句就踹顾聿森一下,叫着他走,快走,走远一点,才不要再见到你这种人了!
若非她悲怆到近乎哀鸣的语调,旁人听见了,简直就会以为她是在跟顾聿森闹决裂,而且格外坚决,心肠硬的透透的,就连半分希望都不再给与顾聿森,留恋,就更是没有了……
圈住宁艨的身体两侧,她全湿透了,顾聿森亦然,在黑夜之下,简直就像是每一寸皮肤都泛着水光,彼此化身成为了雨人,可两个人却都浑然不觉,她宣泄她的,他宠溺他的。“你走开呀!快点走!”
浑然不管顾聿森的宠溺,宁艨挣扎的非常厉害,手脚并用着去对他又锤又砸连打带踢的,可到底她还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即便是再生气,也不至于口无遮拦到完全丧失了分寸,虽然嘴里面一直在不停的喊着让他走,叫他离开,可也就仅止于此了,再过分的话一句也没有,什么气急攻心叫人听来伤自尊的言词,更是半句不沾。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心里面有气,一别两年本来就难受的紧,再加上又经历了今晚,本该是她和顾聿森一直腻歪在一起的她的生日,可是到头来,非但人没有见着,就连家,都被烧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