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语晨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门。她住的这所房子离柳凝儿的住处并不十分近,且并没在叶子域的计划范围之内。在叶子域决定让柳凝儿搬到碧波岩的时候,才临时差工人简单建了这所房子。
越接近柳凝儿的住处,苗语晨的心也愈加苦涩,每一根神经都似“哧哧”冒着火星。柳凝儿的住所占地面积不大,却很是精致。整个房子是用竹子搭建而成,一眼便看得出,每一根竹木的粗细皆相差无几,必然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围环出小院的篱笆也是竹制的,不过颜色略微浅了些,直径也要小上很多。院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制圆桌以及两只木凳,入屋的台阶上满满地铺着鲜艳的花瓣,今夜无风,所以花瓣并不凌乱,远处看去,一切美的都不像是真的。
她的眼睛看不见,饶是如此,你还是费尽心思准备着这一切吗?苗语晨的心里的火星倏地簇成一把火,将她的泪水灼的滚烫。她将泪水逼退,轻叩木门,道:“凝儿,睡了吗?”
柳凝儿猛地起身,问:“谁啊?”
自从杨歌告诉她她是他的女朋友,她就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便会有类似那样的过去灌入自己的耳中。她今天没有再去湖边,也没有去花地,几乎没有出门。此刻突然闻有声响,立时便警觉起来。
“我叫苗语晨,是你的朋友。”
细细听去,直到确认只有苗语晨一个人立于门外,柳凝儿才开了门。
开门的刹那,苗语晨有些呆了。屋内的墙角摆着两只火炉,而与火炉相对的地方,摆着一只红色的沙发,沙发的靠背是敦实的五根手指,加上圆圆的底座,光是看就觉得如斯温暖。桌上的烛火温柔地燃着,映在外玻璃罩上柔和的光晕。门窗严实地闭着,简单纯净的窗帘,只看一眼便勾去了她所有清醒的意识。
只才片刻,她便觉得后背濡了一层湿意。
柳凝儿眸中似闪着烛火般的光芒,她笑着问:“语晨,对吧?我们以前认识?”
“不仅认识,还是分不开的好朋友呢!”
柳凝儿对苗语晨突然冰冷的声音略微有些吃惊:“对不起啊,我,都不记得了,也不想知道了,杨歌他……”
苗语晨回过神,语气也和缓了许多,道:“杨歌对你说过什么,你不必往心里去,他已经走了,以后我也不会逼你想起过去。”
她走过去,牵起柳凝儿的手,温声道:“凝儿,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我给你煎药,陪你散步。”
柳凝儿感受着苗语晨手心骤然萌生的汗意,问:“语晨,你乍一进来觉得有些热吧?天一冷我就手脚冰凉,这儿倒还真适合我居住呢,我……”
“柳凝儿!”苗语晨生硬地打断她,“我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睡。你早晨几点起床,我来接你。”
柳凝儿将苗语晨送了出去,轻快地道:“语晨,那我们早上湖边见咯!”
听到房门下闩的声音,苗语晨才发觉全身已经这样僵硬,似是在凉水里浸泡了许久一般。
呵,本是永京的千金,竟要来伺候一个贫家女人,听她晒出叶子域对她有多么多的贴心。窗帘上的图案定格在苗语晨的脑海,将她的心神刺的血肉模糊。她的牙齿与嘴唇扣咬不到一处,才发现连双手也变得哆嗦。
叶子域信手弹着节奏,眼神深情地看向不远处专注跳舞的柳凝儿。
既然是画,有必要画的这么像吗?!
第二天一早,苗语晨便来到了湖边,远远地便看到了柳凝儿的身影。闻得她的脚步声,柳凝儿亲切地向她招手:“语晨吗?快过来。”
只见她的身向旁边挪了挪,露出一半的垫子,笑着说:“早上地上凉,跟我坐一处吧。”
苗语晨挨着她坐下,一不留神,右脚触倒了拐杖,她拿起拐杖放到一边。柳凝儿只是摇摇头,她的目光依旧望着远处的湖水,睫毛偶的轻碰,漾起一湖的清新与亲密:“没关系的。”继而说道,“其实我都不需要拐杖了,可是如果不带在身边,杨歌他会生气的,还有这个垫子……”
柳凝儿没有说下去,每天清晨她来到湖边,都会有厚厚的垫子为她备着,可是苗语晨昨天明明告诉她,杨歌已经离开了这里……
“你是真的都忘了吗?”
声音似蚊讷,柳凝儿听的并不清楚。她问:“什么?”
苗语晨盯着她看,一字一顿地道:“看来杨歌应该对你很好,那么你喜欢他吗?”
柳凝儿愣了一下,讪讪地笑:“语晨,我这样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她的瞳孔黑而润,却印不进一丝天光。她知道,她努力地微笑,也不过是给自己看的。
“如果他真的爱你,是不会介意的。凝儿,如果你嫁给杨歌,如果……”
柳凝儿试着握上她的手,神情有些荒凉,似是荒漠里突然起的一阵聒噪而无征兆的风,说:“别说了语晨,你感受不到我的破碎。”
她的笑容似是因微风掠起涟漪的水纹一般,有些颤抖:“我看不见,也记不得过去的事。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这样已经很好,没必要改变什么,不是吗?”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苗语晨的沉静,并不是因为感动或是怜悯抑或是别的什么。没有一刻她像此刻这般矛盾,她想要唤醒柳凝儿的记忆,可如果那样,她便也再没有机会跟叶子域在一起。
微风将沉重的气氛点点稀释,柳凝儿突然问:“语晨,你昨晚说杨歌走了,他去了哪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苗语晨言不由衷地答:“这里是碧波岩啊!”
柳凝儿浅浅地笑:“我知道,但碧波岩只是个名字,我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这里美的根本不像是在人间。这么美的地方,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住?杨歌说他不知道,可是他好像在隐瞒什么。”
她拉了拉苗语晨的衣襟,问,“语晨,你会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