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掠过侧脸,熟悉的感觉蔓延开。重回故里,楚昭却没有时间去怀念,甚至连心底的波动都强自平息下去。故乡的土地在眼前一寸一寸的展现,瞬间又给留在身后留在记忆里面。
十多身着淡色衣物的人奔行在隐约可见秋风集的林间,像一支羽箭瞬速射向前方,却不带起丝毫声音,仿佛和空间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的波动留给谁。十九张不同的脸,容颜有老又少或粗旷或细腻,细看之时这十九张容颜展示着十九种不同的气质。倘若全然放到人潮中,一定不会有谁可以记住其中的任何一张脸。每一张脸都有一种生活沉淀下的特征,生活的精彩与无限烦恼仿佛就是这十九张脸的无序循环。
没有丝毫的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除了奔行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疾若羽箭的速度仿佛远远不够,不是有人眼底露出的一丝焦虑展示着与他们脚步一样匆忙的心。当他们出现时没人知道他们何时出现在此地,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出现在此地,更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关于他们的行踪只有四个字可以解释,无始无终!
沉默的风沉默的吹拂,沉默的十九人沉默的的前行着。楚昭带着无尽的疑惑沉默的奔行着,他并不认识其他的十八人,或许其他的十八人也不认识他。眼前交替浮现的十八张不同的容颜,让他想到一个传说--十八重地狱,每一张脸上的气质都会牵动他心底最深处的伤口,如变换着的十八种酷刑。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互不相识的,或许其他人也会如同他一样承受着这份煎熬,这些苦楚却不能成为阻碍他们前进的障碍,十九人依然“默契”的前行着。
十多天以前,楚昭尚流浪在秦国帝都祖龙城。做着自己重复多年的、也烦腻的动作,他曾经一次次的告诉自己离开,却又一次次的以各种借口留了下来,没有人听到过他的怒吼,那一次次灵魂对话肉体的挣扎,那一次次生活斗争理想的痛苦。
那是一个下午,楚昭漫步走向他工作的地方。楚昭在铸剑坊做伙计,那是帝都最有名的铸剑师藏锋创立的。相比于其他铸剑坊而言,藏锋显得另类而超然,藏锋以铸剑为乐却不卖剑,他的理想是天下不再有伤人之兵。即便从理想的角度来说,藏锋的路途注定很难实现,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藏锋无异于自绝其路。藏锋还是这样子做了,就像楚昭走进这铸剑坊做伙计一样,他们都是在断绝自己的后路,但他们毕竟也这么做了。
一间属于两个人的铸剑坊,在楚昭踏足门槛的时候他看到第三个人,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铸剑坊幽暗的光线中,楚昭看到的只是一道影子,既不是藏锋的影子,也不属于楚昭。走进铸剑坊以后,楚昭径直走向那道影子开始寻到影子的来源,顺着光线传来的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若非那影子始终以一种常人难以辨别而楚昭刚好可以捕捉的频率动着,楚昭亦难以肯定那影子背后的东西真实存在。既然眼睛看不见那么就索性闭上双眼,然感觉触摸周围的一切。
一柄锋锐无双的剑,若有似无的游弋着,若非楚昭多年以兵为伴的生涯让他无比肯定,他也一定会察觉不到或者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他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恐怖的一柄剑,或许那并不是一柄剑,楚昭感觉不到承载杀气的存在的具体形态。感知愈逼近那存在就越发感到其恐怖,天地有杀气或许也不过如此,也只得用毁天灭地来描述“他”。如此具有杀气的存在出现在藏锋铸剑坊,让楚昭感到不解的同时也暗自警惕着,他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欲求,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或者他知道为什么活着,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继续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虽然早对铸剑坊有些离去的厌倦,但在没有离去之前他是不会眼看着自己的生路被截断,毕竟他现在靠着这份工作维系着生活。
楚昭将目光投向藏锋。藏锋依然在不疾不徐的敲打着剑胚,汗水沿着脸庞低落,铁锤敲击在剑胚上面溅起的火星和烘炉的气浪让汗水尚未落下便已消失不见。藏锋似乎没有察觉到那恐怖的存在,或者说藏锋对此直接无视,那锋锐的杀气必然是那存在有意泄露出来的一丝,楚昭自认为没有结下如此过节,这已是他触及不到的层次,那么那存在所针对的的必然就是藏锋无疑。看着藏锋一如平常的模样,楚昭突然想放声大笑,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这恐怖的存在会针对藏锋。想到此处,他拾取一柄散落墙角的剑,径直走向铸剑坊外的清溪,缓缓的磨着这柄剑。
楚昭磨剑的方式和藏锋铸剑一样怪异,剑在他手里慢慢的变钝,渐渐地被他摸去所有的锋锐,或者所隐藏了剑本应该具有的锋锐。就像延续藏锋的理念,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不厌其烦的将藏锋铸就的每柄剑抹去锋锐,日复一日的将他们应有的锋芒藏匿。
开始磨剑后的楚昭似乎忘记了一切,他再也感觉不到藏锋的存在,也感觉不到那恐怖存在的存在。仿佛没什么可以扰动他的心魂,连死亡都不可能让他走出这状态。磨剑的声音、铸剑的声音回荡着,就如同之前的日子,沉浸在忘我中的楚昭和藏锋似乎也将那恐怖的存在同化了,各自忘我的伫立各自的位置。
一缕恐怖的杀气蔓延向楚昭,在靠近存在三尺外的地方凭空消失,楚昭仿若未决继续磨着手里的剑。继一缕杀气后,杀气开始如潮水般涌来,而楚昭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异样。哼!三尺外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姿态扭曲、破碎,弥漫的杀机让天地亦难以承受,不堪重负的走向毁灭。楚昭三尺以内的空间却仿佛永恒的,任由外面的空间生生灭灭。那存在似乎动怒了,从铸剑坊那道影子的方向一道毁灭灭地的杀气扑向楚昭,沿途的空间仿佛消失,一条死亡通道横贯而来。这一次杀气并没有消失,切入楚昭三尺以内的空间后开始出现一道肉眼可见的剑,缓慢而坚定的指向楚昭的后脑。楚昭似乎终于有所察觉,手上的动作缓慢下来,却未停止过。剑在青石上面慢慢来回,每一次来回他背后的杀气之剑都焕散一分,在楚昭抬起手里的剑时干抵达后脑的同时已消散无踪。至始至终楚昭没有回过头,铸剑坊里面铸剑之声以为波动过。渐渐的杀气消失,仿佛唯有出现过,而藏锋与楚昭二人亦只是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
“承影,承影也出世了,真没有想到会是承影第一个来找我。”藏锋开口,仿佛诉说着平常的事情。
“承影吗?的确很强大,我想你的无锋不会逊色于他的。”楚昭斜望着藏锋,将手里磨好的剑放回角落。
“藏锋虽好,却不能显于此世。”藏锋停下手里的铁锤,将打磨成形的剑胚淬火。
“是啊,还是好好藏着那道锋芒,只有不出鞘的剑才是好剑。”楚昭眼神迷离,仿若天际漂流的云。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就像你,你知道你明天会在哪里吗?”藏锋眼里带着些许伤感。
“我不知道,或许明天我还会在这里,或许明天我就会永远的离开,也或许我没有明天、、、、、、”楚昭望向磨剑的清溪,水流平和的向前流走,永远不会回头。
“我知道一件事。”楚昭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肯定。
“呃,难得你会如此肯定,我都开始好奇了。”藏锋突然抬起头看向楚昭,凌乱的发间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有些锋芒是藏不住的,不管你多么努力的去做,但只要他存在着就会有人看见,就会有人记得。”楚昭淡然一笑。“所以当那些不由我们意念掌握的东西降临时,你会面临一个抉择,那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选错什么。”
“我们不都一样吗?谁又能藏住所有锋芒,谁又能抹掉所有伤害。”藏锋有些伤感,眼神带着几许怀念。“但求无愧于心而已!”
一行人骤然停下来,将楚昭的感官拉回现实,目的地终于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