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中,一名身着兽皮制衣的青年正在招呼众人稍作安静,此人身材结实,面色红润,并无异人之处,而且依火儿目前的修为,尚无法感知此人的修为深浅。
此人正是八年前离开风壁镇如今历练归来的胡铁牙,待众人安静下来,胡铁牙抱拳朝人群行礼,扬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我胡铁牙外出闯荡八年,虽未拜入什么名门大派,但也算跟着高人学了几样傍身本领。如今回到家乡,也想为父老乡亲做点事情,我们风壁镇虽然偏僻,但依山靠林,乡亲们都以打猎为生,遇到大型野兽,常常有人受伤,所以今天铁牙斗胆提议,召集乡亲们建立一支风壁镇巡猎队,以后大家可以有个互相照应,而且凡是巡猎队捕到的猎物都不计功劳大小,只按人头均分。另外我胡铁牙在此拍着胸膛保证,只要加入巡猎队的猎户,铁牙必将视为亲兄弟,以后打猎途中如有伤亡,巡猎队将尽全力照料伤员及其家人。”
胡铁牙话声未落,这边墙头上的大刚已经兴奋喊道:“铁牙哥,好样的!”
虎子冷哼一声,对胡铁牙这段正气凛然的话自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心底还是有点小不屑。扭头对火儿低声说道:“听听,像我说的,这家伙口气够大吧?”
火儿愣了愣回答道:“我觉得如果照他说的这样做,也挺好的啊!”
虎子两眼一瞪道:“你……我……”接不上话来,恼气转过头不再理他。
其他少年却都是兴奋激昂,高声欢呼,风壁镇避世偏远,在他们眼中,对独自外出闯荡,学成一身本领归来的胡铁牙当然是极为敬佩,而且如今胡铁牙振臂一呼,建立风壁镇第一支巡猎队,这对整个镇子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少年们心中都已将胡铁牙视为偶像,所以群情振奋,只剩下虎子在那边一个人怄气。
……
子夜,雪冷潭,这一夜火儿再没有莽撞冲入轰然而下的瀑流,而是坐在雪冷潭前,好好地琢磨起这条喧嚣震天的百丈瀑布。
父亲昨夜的意思说的很明白,等他能掌握擒龙手再开始教他学剑,而掌握擒龙手必须运气自如方能领悟精髓,而运气自如就得先接下这条悬瀑。
但是,怎么接呢?昨夜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个跟头,硬接显然是找死。
水乃至刚至柔之物,你愈刚则水愈刚,你愈柔则水愈柔,父亲昨夜说起如果自己能控制水中的元气便能控制水流,但是这显然不同于静止的潭水。
如果说静止的潭水中,水是至柔之物,那么如此庞大的水流从百丈高处宣泄而下,水中的元气也随着坠势变得刚猛无比,此时的水便成了至刚之物
那么,怎么接下这由至柔变成至刚的水呢?
山风吹起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雾扑在火儿皮肤上,衣服上。
火儿突然想到下雨天,同样是水,化成雨雾便是如此轻柔,是因为雨是一滴滴落下,而这条百丈瀑布则是由无数滴水借着坠势一起落下,所以其中蕴含的力量庞大了千万倍,原本微不足道的每一点力量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你想整个承受,那当然不行。
那么,可不可以将这股力量化开,化成千股万股,到最后化成最初的每一滴水呢?
火儿抬起头,再次走向那条悬瀑。
这一次,他会将全身元气散成千股万股,不再拧成一股去和水流对抗。他要将自己的元气融于这条悬瀑的元气之中,如果能做到,到那时他就如同瀑流的一份子,这条百丈瀑布的力量也不足为惧了
快要进入瀑布的一刹那,火儿体内的元气近乎本能的又想拧成一股,火儿轻轻压下那股想去反抗的元气,闭上双目径直进入瀑布。
下一秒,火儿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无比清透,火儿可以感觉到每一股水流落在皮肤上的真实触感,虽然力量比雨滴降落还是大了很多,但是已经是可以承受的范围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将水流尝试化为一滴滴,尝试将体内的元气和水流的元气渐渐融为一体。火儿努力感受着那一个个落在皮肤上的力量,在精深和意念感知下将元气再次打散,只不过这次是打散成每一滴,去找那些触点接受那些力量。
一个,两个,千个,万个……等每一个触点的力量都有体内相应的元气雨滴去接应以后,火儿周身元气开始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流动,火儿体内的元气和体外水流的元气在身体发肤的每一处开始接触,交流,融为一体,而这种流动像是与自己的精神和意念完全融合,就如同念及气至,随心所欲一般。
火儿成功了。
在一旁凝神静修的安铁匠睁开双眼看着在瀑流下安然不动的少年,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那把剑叫什么名字?”这一夜修炼过后,火儿摸着鼻子,再一次试探问道。
安铁匠神色一滞,抚摸着手中铁拐,似是心间往事勾起,半晌不语。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回答。
“枫下雪”,安铁匠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夜风悲凉……
一月以后,风壁镇巡猎队顺利成立,连虎子他爹那一批老猎户都赞成加入了。以往那些跟屁虫们还是天天围在胡家院子外,每天跟进跟出的,只求他们心中敬仰的胡大哥能有空教他们几手。
虎子看在眼里,心中更恼,只能每天来铁匠铺子找火儿唠叨。
但火儿这段时间夜间勤苦修炼刚入门的擒龙手,白日里又忙着一边准备材料,一边学习铸剑,哪顾得上一旁唠叨个没完的虎子。
虎子无聊至极,心中更加憋气,在一旁拿着小锤子两眼呆滞“咣……咣……咣……”的敲着砧板,火儿被他敲的烦躁,看他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憋出内伤了,只好答应跟他去雪冷潭取水酿制今年的猴儿酒。
这一日,虎子赶着自家的牛车来叫火儿前往雪冷潭取水。一路上,虎子衔着根狗尾巴草悠闲唱着家乡小曲儿,一扫这几日胸中闷气。火儿却依旧低头思索着这半月以来刚刚入门的擒龙手要领。
因为是修炼的第一门武技,所以火儿这一月以来修炼的极为刻苦。而且自从自己上个月练气有成,学会控制体内元气之后,这套擒龙手便再也不像原本印象中那般软弱无力。短短这一个月,火儿已经体会到这套近身武技实在是妙不可言。而且若不是此项武技自己突破练气境起晋入筑基境也不会如此之快。
“聚力如敛砂,汇一则岩刚……胸怀若谷,气象吞吐,绵绵不绝,丝丝气游如水流,聚则如江海,散则如滴雨……”火儿口中默念着擒龙手的要诀,心中却想象着用擒龙手对敌时的一招一式,一时间已入忘我之境。
虎子一扭头瞥见火儿一脸忘我神态,双手还在比划来比划去的。吐掉口中草根儿,喊道:“喂喂喂,你胳膊抽筋啦?”
火儿猛然醒过来:“啊……什么?抽筋?没有啊!”
虎子白他一眼:“那你比划啥呢?”接着又笑道:“莫非是今天没有让你打铁,你还不习惯了?在那比划打铁呢?”
火儿摸了摸鼻子,尴尬笑道:“应该是。”
两人到了雪冷潭将牛车上的木桶全部装满雪泉水,又在附近溪水里捉了几条鲜嫩鱼儿烤了就着干粮吃完,已经是晌午时分。虽然已是深秋,但此刻太阳高照,天气爽朗,虎子说起好久没来雪冷潭了,当即心血来潮提议两人去雪冷潭中泡个冷水澡,火儿笑着说好。
雪冷潭位置极为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两个少年脱得精光哧溜,纵入水中,雪冷潭水即便在这骄阳高照的午间也极为冰凉。火儿身负夔龙冰经要诀,深夜里潭水冰冷刺骨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此时。
虎子虽然没有任何修炼功底,但自幼时就练就一副强健体魄,体质在同龄孩子中极为出众,身材比小几个月的火儿已经高出大半个头,一身健壮肌肉在此刻显露无疑。
虎子在潭水中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大喊着痛快,提出两人比试水下闭气,看谁坚持的时间更长,火儿只好答应。
虎子好胜心强,憋在水中怎么也不肯先上来,过了许久,火儿估摸着虎子应该到极限了,不想让虎子起疑,便认输先纵出水面,附近却突然传来“啊……”长长的一声尖叫,听起来有点不对劲,怎么像是女人的声音。
火儿抹去脸上水珠,还未看清楚,旁边哗啦啦一阵,然后就听见跳出水面的虎子嚎着大嗓门喊道:“哈哈哈,我赢了!哈……”笑声还未落就看到火儿一脸古怪的神情。扭头看去,不远处一群人正脸色各异的盯着他们两个。其中一个锦衣玉袄的女孩子正双手捂着眼睛尖叫着,虎子赶忙屁股一沉,将下半身浸入水中。
两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边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公子哥便冷脸喝斥道:“哪来的乡野匹夫?在此狂野放纵,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