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前面的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正是那日用将军骨从铺子里换走鬼王珠的那个女鬼。
许白打量着她,与那天来铺子时没什么变化,不过好像脸上带着些愁虑,这就是她来找自己的原因吗?许白拍了拍岳崎岩,示意不用那么紧张,对女鬼道:“怎么了?飘飘姑娘,对那颗鬼王珠不满意需要售后服务吗?”
女鬼摇了摇头,说:“许公子,奴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奴家于一百年前成鬼,生前闺名唤作芳月。今日特意在此等候许公子是有一事相求,还望许公子能够施以援手。”
许白挑了挑眉毛:“喔?我修为低微,家里还有些本事的父辈也已经失踪,这种境遇,还能帮上你什么忙,说来听听?”
女鬼向二人施了一礼,道:“生前奴家与情郎两情相悦,奴家父母却不应允。于是奴家与情郎相约殉情跳河,情郎溺亡,奴家却被人救起,后被家人相逼嫁人,奴家不从,自毁双目,自缢而死,却因为死而有怨被留在了这世上成了孤魂野鬼。”
说到这里,女鬼的声音已经颤抖,显然即使已经过去百年,她仍然伤心无比。带着哭腔,女鬼继续说:“情郎死时满心欢喜,以为能与奴家至死不渝,却不料奴家当时并未身死。情郎遗愿未了,轮回门里不愿投胎,每年鬼节百鬼夜行都会重返人世寻找奴家下落。可奴家早已做鬼,情郎灵智已失,并不识得奴家,百年来奴家想尽办法欲唤醒情郎灵智,劝其投胎,皆不能够……”
许白听得故事感人,但还是忍不住打断她:“芳月姑娘,你的故事很凄凉,可是我也没办法唤起一个鬼魂的灵智,我帮不上你啊。”
芳月已经伤心的不能自已,滴滴泪水从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她接着道:“许公子,现如今奴家并不奢望能唤起情郎灵智再与他互诉衷肠,只希望能将其执念打散,让他去轮回投胎。百年来每年鬼节奴家只能看着他漫无目的的在人间寻找奴家,有时还会被修行者囚禁以获取业力,奴家心中之痛,难以言表。那日换鬼王珠便是希望能将鬼王珠内的几百年阴气输入情郎魂魄内,将其执念消融,让其能够投胎。”
许白点点头,说:“嗯,确实是个办法,你去找到他给他输入阴气不就行了,专门在这里等我干什么?”
抬手抹了抹已经在脸上流成小河的眼泪,芳月伤心道:“昨晚奴家便借轮回门阴气弥漫藏身在了城北树林中,等待情郎出来,可是并未等到。方才奴家便又去等,可是情郎刚一出来奴家还没来得及将其接走,他就被一队剑修一顿毒打,绑到了一位姑娘面前。那姑娘身边都是些修为高强的剑修,奴家根本不能靠近,奴家想起昨晚曾看见许公子与那姑娘在一起,便来求许公子能请那姑娘放了奴家情郎,许公子若能帮帮奴家,奴家愿做公子鬼奴,供受驱使。”说完,她盈盈拜倒在地,并不起身。
许白沉默了,想起来刚才轮回门那里看见的那一幕,原来那些剑修抓起来献给陆怡溪的那个溺死鬼是这芳月女鬼的情郎,还真是巧合。可是自己昨天已经被陆怡溪狠狠拒绝了,自己走的又那么潇洒,现在肯定搭不上话了啊。
正要开口婉拒,说自己与那姑娘根本不熟,只听见旁边“当啷”一声,岳崎岩的巨大降魔杵掉在了地上,然后“哇”的一声,这个九尺凶兽哭了出来:“哇!……呜呜呜,太可怜了,太感人了,俺忍不住了,俺……俺最受不了这样的故事了。俺师傅听的戏都没有这么苦的,俺心里难受……许白小哥,咱帮帮这个女鬼吧?”他睁大了通红的牛眼带着请求看着许白,哭声嘶哑难听,响彻夜空,好像凶兽被踩了尾巴一样。
许白捂着耳朵,想不到这一根筋的家伙还懂爱情?看着岳崎岩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加上对这女鬼百年救情郎的坚持也是很佩服,一咬牙,大不了再丢回脸,掉回面子,这个忙小爷帮了。他拍拍岳崎岩胳膊,又伸手将芳月扶起,说:“好吧,我可以去试试,不过我与那姑娘也不怎么熟,人家答不答应我也没谱。另外,做鬼奴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我倒是希望此事了结,你也能安心投胎。”
芳月听得许白答应,又是哭又是笑,许白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在当前先走。后面岳崎岩扛着降魔杵,仍是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跟在后面,倒是让芳月女鬼柔声起安慰他来。
走出胡同,天上明月高悬,许白看了看左右,问芳月:“你能否感应到你那情郎在何处?”芳月凝神感应,道:“能,我与情郎百年痴缠,早已心生感应,只要他在人间我就能感应到。现如今他应该还在城北树林。”于是两人一鬼,又回头向城北赶去。
这头陆怡溪却犯了难,眼前的溺死鬼不断地重复着“芳月你在哪里,芳月我等你等的好苦”这种话,声音凄凉无比,看来这鬼魂的生前执念是想见一个叫芳月的人。可是搜魂术显示这溺死鬼都死了百多年了,他等的那人应该早已阳寿尽了才对,两人没在轮回门里相遇吗?不可能啊,轮回纠葛是一定会被轮回门解开的,天地运行的规则不可能会出现问题。
疤剑沉吟了一会儿,说:“小姐,有可能是他等的那人在他死后不久就死了,而且死后没有入轮回,在人间做了孤魂野鬼。导致他第二年鬼节回来没找到那人,就这样找了百年。”
陆怡溪毕竟是个女孩子,心地善良,不忍心就这样让一个灵智已失还能带着执念坚持百年的鬼魂被自己囚禁七天再被关回轮回门,她问疤剑:“大叔,有没有办法找到那个野鬼来完成这个溺死鬼的遗愿?他好可怜啊。”
疤剑想了想,道:“小姐,不说野鬼居无定所在人间到处游荡,短短七天基本不可能找到。就算能找到那个野鬼,这个溺死鬼也不一定认识,因为他要找的是在他灵魂深处死都不不曾忘却的活人,可不是只野鬼。”
陆怡溪很可怜这只溺死鬼,担忧的神情说不出的惹人心疼:“怎么会这样呢,那这鬼魂岂不是永远不能投胎?永远就这么找下去?”
疤剑摆了摆手:“这倒不会,看这溺死鬼魂魄萎靡,可能再下去几年,自己就放弃了,到时候可能就会魂飞魄散,被轮回门重塑,到时候,他就再也不是他了,自然也就会去投胎了。”
陆怡溪点点头,看这眼前神情痛苦的溺死鬼:“那样也好,是个解脱。”
小和尚在边上看着溺死鬼,低眉垂眼,一脸慈悲,手里不停撵过一颗颗禅珠,嘴里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