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微的太公年轻的时候,家境挺富裕,但是他想学门手艺,就自己出远门拜师学艺去了,村里没有人知道他去学什么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过了几年,他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林西微的太姥姥。太公说她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没过几天,他们就办了婚事,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太姥姥惊艳了四座。红红的脸蛋,白白嫩嫩的皮肤,大眼朱唇,是村里的农妇们任何一个都比不上的。
大家纷纷祝贺太公娶了个那么好看的老婆。太公高兴得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酒,待到宾客散去,太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后来他们就过上了平静幸福的生活,太公平时不让太姥姥出去干活,她就在家打理一下家里的活,太姥姥给太公生了两个儿子。然而大家都没有想到,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太姥姥就把自己吊死在小木楼的楼梯那里了,丢下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多。然后太公就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是外婆给林西微讲的关于太公和太姥姥的故事,她说大家就知道那么多了,除了太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太公还活着的话。
外公在旁边抽着烟,什么也没说。林西微想,外公那时候还那么小,他知道的肯定也都是村里的老人家传说的。于是她没有再多问什么,除了失踪的太公,她还可以去问太姥姥。
可是接下来好几天,还是没有看到太姥姥出现,难道她投胎去了?于是,趁外婆和姐姐睡着了之后,林西微偷偷溜出房间,穿过门厅,轻轻摇开门闩,跑出屋子来。虽然是下玄月,院子里还是亮得能看清台阶和石板,还有小木楼。
林西微蹑手蹑脚的走到小木楼前,空空的,静悄悄的。她慢慢的爬了上去,走进了木楼里,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有一张空着的小木床,还有一只黑色木头柜子,差不多到她腰上那么高。她走过去摸了摸柜子,有很多灰尘,一共有两层抽屉,伸手便要拉开上面一个抽屉。
“你来这里做什么?”太姥姥忽然出现在楼梯最上面一个台阶上,靠着木门框。
林西微吓得不知道说什么,手撑着柜子,差点跌倒。缓了一两分钟,终于脑子清醒了。
太姥姥走进房间里,坐在床边,唤林西微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林西微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我听到你外婆给你讲的故事了。你为什么要打听我的过去?”她看着林西微。
“就是好奇,小孩子不是都喜欢听故事么。”林西微避开她的目光,玩着自己的手指。
“我们那时候大山里有很多土匪山寨,我家在芒荡山三十里外的镇里,算是富裕人家。土匪一般也不跑那么远去抢掠钱财,一般是劫过路的客商,只是偶尔会派人到镇上购置一些粮食日用。在我17岁的时候,偶然有一次到街上买布,刚好遇到芒荡山寨寨主出来办事。他二话不说,就直接把我带走,我就这样被掳到山上,反抗不过,就成了寨主的老婆。”
“有一年,山脚下多了一间小房子,里面住了个年轻男人,那就是你太公。他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拿个罗盘到处走。有一天他走到山上来了,山寨巡逻的兄弟把他带进寨子里来了。然后寨主就问他,你来这里干嘛来了。他说,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妖魔鬼怪。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也笑了,这里哪有什么鬼怪,没人见过。他说,你们看不到而已。寨主问他,那这里有没有啊?他说除了几个孤魂野鬼,暂时没有看到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不过这山寨里,有点邪门,我要再看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寨主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就留他住下,让他在山寨附近找找。”
“寨主也不算太坏嘛。”林西微说。
“他们不过是在山寨里的生活太枯燥了,拿他取乐,看个新鲜罢了。就这样,你太公就在寨里住下来了,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还是拿着罗盘在附近走来走去。过了几天,他走着走着就靠近我住的屋子,在屋子周围转来转去的。我一开始没理他,接下来两三天,他还是围着屋子转,有时候拿着罗盘坐在屋子门口,也不说话,不知道想些什么。于是我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围着我屋子转。他说我屋子里有东西,想进去看看。我看他不像坏人,再说了,他还能坏得过土匪么,我就让他进去了。”
“那屋里真的有么?”
“他进去在我屋里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指着我的梳妆台说,就在那里。我当时不相信他说的,我每天在屋子里,梳妆,睡觉,从来没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发生,我怀疑他是为了进我屋子,故意这么说的。没听他说完,我就把他赶出屋子了。他站在门口跟我说,你不信就问问山寨里的人,以前这个屋子谁住过,这个梳妆台谁用过。我没理会他,他等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到了晚上,我睡觉前不自觉的看了梳妆台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也奇怪,你太公跟我说了之后,我那夜就睡不安稳,到半夜就醒来了。梳妆台的镜子明晃晃的,亮得刺眼,过一会儿有什么东西,从台上掉了下来,镜子又恢复了原样。
“第二天我就找了做饭的厨娘来问话,她说,几年前,寨主在山下劫了路过的人家,带了一个姑娘还有几个箱子回来,后来那姑娘就住到了我那个屋子里。听说那姑娘是去嫁人,还没拜堂,那男的就死了,她带了几箱嫁妆要回娘家,刚好路过山下。到了这里以后,那姑娘不哭不闹,没想到,她怀有身孕六个多月的时候,把自己吊死在屋里。厨娘偷偷说,她怀疑是寨主大老婆干的,那个大老婆生不出孩子,心存嫉妒。在那姑娘死了之后不久,大老婆也莫名其妙的死了。
“听了厨娘的话,我害怕了起来。你太公依旧在我屋子周围转,我把他叫过去,把厨娘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他让我晚上在屋里等他,他要跟那姑娘谈谈。刚好这两天寨主出门去了,没回来,我思量再三,同意了。到了晚上,我没有把门从里面关上,自己就着衣服躺下了,假装睡着了。他大约在半夜悄悄的靠近我的屋子,晚上很安静,我能听到他靠近的脚步的声音。他轻轻的打开门进屋,然后从里面关上。
“然后他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过了不久,镜子又开始亮起来。然后你太公他开始对着镜子说话,我只能听到他说话,好像他在自言自语一样。我还是假装睡着的样子,静静的躺着,一动都不敢动。他们很快就说完了,镜子恢复了原样,你太公又悄悄的走出屋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