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湖光粼粼,映山红开得明艳,彩蝶翩翩。
挺拔的身影走向湖边石凳上端坐的窈窕背影。
“依然,你为什么要骗我?”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幽幽飘来。合上
书,我回头,发丝轻扬:“梓宇哥哥,我并没有骗你。”直视萧梓宇的
眼睛,我轻轻地说。不解、疑惑在萧梓宇的眼底慢慢漾开,萧梓宇欲言
又止。“他是我爸爸当年的主治医师,也是我现在的爸爸,我现在的家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曾经那个温馨的小城镇,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早已不属于我。”我并不想对萧梓宇隐瞒什么,毕竟如今,他是我记
忆里最亲近的人。萧梓宇默默地听,在我身边轻轻坐了下来,望向我的
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心:“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问。“我爸爸
妈妈去世了······初三的那年。那时候即将面临中考了啊······爸爸病发,
病情很严重,失手杀死了那么多年来不离不弃的妈妈,虽说爸爸当时神
智并不清醒,又患有那样的精神疾病,有情可原,法律上有酌情减刑,
爸爸却接受不了那样的事实,自杀了······”我顿了顿,幽幽地说,“爸爸
的主治医师,那位德高望重的精神科医生,了解到情况,就收留我,做
了他的女儿······”我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地说完,就像是在讲述一
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甚至一件发生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身上的事情。
萧梓宇显然震惊了,怔怔望着我,半天不语。“为什么当时我都不知道
······”似乎是愧疚,似乎是悔恨,他低下头,没有再继续。我却并不在
意,淡淡地说:“那时中考对于我们来说多重要啊,那段时间,刚好是
你爸爸带着你去外地考试的时候,你爸爸希望你上更好的重点高中——
省会里那所著名大学的附属高中,而不是县里的一中······”相对无言,
萧梓宇默默看着我,伸手到我的肩膀,似乎是想拥住什么,那表情,有
难以接受,有心痛,有不安,有悲戚,似乎是要心碎。
柔弱如我,曾经究竟是如何承担起这一切的,他不清楚,我也不知
道。谁逝谁存,活着的人,日子还要继续过,世界不会因此而改变什
么,时间也不会因此而停留,凉薄如斯。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痛苦的日子总是那么难以熬过,而痛苦
快乐与否,时间其实一直那么走,不因快乐而停留,不因痛苦而飞掠,
不紧不慢的,步伐依然如斯。
唯一的波澜,唯一的见证,只是人的心境与情绪,变了······再也回
不到从前。
“想哭就哭出来吧。”萧梓宇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黯哑轻
柔,像是生怕撩动了空气,扰了这一时的宁静。我摇了摇头,缓缓眨了
眨眼睛:“已经哭过了,没有眼泪了······过去了,本已不愿意再提起,
只是故人面前,有点情不自禁······要为活人而活,不为死人而活。”
此事就此为止,以后休要提起,这是心照不宣,不需言语便能
达成的共识,我希望,你还能如往日懂我。
也许曾经在意过,那么无助的时候,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泪
干的时候,心竟然也凉薄了······
沉默良久,我抬眼望向萧梓宇的眼睛,真诚地说:“梓宇哥哥,不
用担心,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心境也比以前平和多了。爸爸对我很好,
我想干什么,他都会支持。随性而发展,这是他的教育理念,我想学什
么,都行。许多之前空有梦想,却不敢奢望实现的事情,如今,却大多
心愿已了。包括成为一位善良美丽的白衣天使,呵呵······”我轻轻说完,
笑了。萧梓宇点了点头:“快乐就好。”他说。“嗯。”我也点了点
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想过了,对于亲生爸爸,那样,未必不是
一种解脱,精神的疾病,所承受的痛苦,往往更胜于肉体,继续下去,
是一种煎熬,对己,对人,都如此。先前怨恨过爸爸,为什么要带走妈
妈,也怨恨过妈妈,为什么要至死与爸爸相依相守,现在想来,那是一
种怎样的情感啊。爸爸的病,并非一朝一夕了,五年来,妈妈始终不离
不弃,任劳任怨,贫贱相守,想必爸爸也曾想过让妈妈离开吧。这样的
结果,我不知道妈妈是否坦然相对过,但是这样的结果,我想妈妈不是
没有想到过,也许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吧。爸爸与妈妈始终是患难夫
妻,那份至死不渝的坚实情感,又岂是我们可以理解的······”我轻轻地讲
完,望着萧梓宇,一脸平和。
萧梓宇抬手,揉了揉我的长发,指尖穿过我乌黑的发丝,轻轻叹了
口气,抬睫望我,眼神复杂。“依然,你是一个好女孩,”他说,“一
个值得用一生去疼爱的好女孩。”他终于没能忍住,紧紧拥我入怀。
那天,我突然很渴盼这样一个拥抱,温暖坚实的怀抱,给人安全
感······纵然也许会伤了谁的心······
“依然,我们下周末去踏青,你去吗?”萧梓宇果然不拿我当外
人,事事来找我。我摇了摇头:“恐怕去不了,我得趁有时间把编辑
部的交接资料整理好,我马上要退位让贤了。”我找了个借口。“切
,依然才不会去,她没那么伟大。”林歆撇撇嘴,冲萧梓宇说。回头
对我:“对吧,依然?”我笑了,点点头。我当然没有那么伟大,去
做照亮全世界的大灯泡,何况林歆,我想······更希望单独跟萧梓宇去领
略这美妙的初夏时节,人间四月天吧······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看到来电显示我怔了一下,萧梓宇,约我
。要与他见面,却不是林歆给我电话,与平常不一样,我疑惑下楼
。却不是去茶厅,出宿舍楼,便见到了那挺拔的身姿,等在楼下,阿
歆不在,我愣了一下,迎上去笑着说:“要脱离阿歆的魔爪偷跑出来
与别的女孩子幽会,你有点本事哈。”双鱼女子,温柔如水,心思
细腻,旖旎缠绵。林歆那三分钟一条慰问短信,五分钟一个查岗电话的
频率,使我明白,萧梓宇,并没有多少自由的空间与时间。每晚半夜十
二点与萧梓宇必通电话时,林歆那甜腻,嗲得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
皮疙瘩的语气,更让我明白,林歆对他的依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赤裸
裸地昭示:萧梓宇归林歆个人所有,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沾惹。
“她今天有活动,走吧。”萧梓宇并不理会我的打趣。“什么活
动?你不去给她捧场?我怎么不知道她有活动?去哪?”我急问出一连
串问题,语速飞快。“舞蹈排练,你不关心这些,我从那过来的,她
那身材,跳舞?啧啧,那舞姿,惨不忍睹。”萧梓宇一一笑着回答,
语速也飞快,似是要与我比比谁更快,脸上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没有
回答我去哪,却一把拉起了我的手。我要挣脱,却没有成功。
湖边青青草地上坐着一对身影,青春盎然,风景靓丽。柳枝轻摇
,丽影双双。
“依然,为什么你要躲着我?”萧梓宇抬头突问。“梓宇哥哥是这
样认为的?”我并不直接回答。萧梓宇突然转头向我:“这些天我找过
你很多次,可你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推脱敷衍我,我不知道你说的
理由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萧梓宇语气沮丧,我没作声。停了
停,他急切地问:“依然,要是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你
会怎么办?”我垂头,不顾他殷切的眼神,没有回答。“你愿意和我在
一起吗?”他又问。我摇了摇头。“为什么?”语气有掩饰不住亦或
是不想掩饰的心伤,“你曾经也喜欢过我的对不对?”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了。”萧梓宇松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竟然有
丝丝的轻松与坦然,甚至是悦然。“你......?”眉头上扬,我疑惑看
向他。“依然你不用管了,接下来的是我的事了。”说完,他轻轻后仰
躺在了草地上。
洁白的衬衣,衣襟随风翻扬,萧梓宇轻轻合上眼睛,两扇长长的睫
毛轻轻搭于下眼睑,遮于眼窝上,根根乌黑细长,微微颤动,说不出的
好看,可爱。
我摇摇头,望向点点金光闪耀,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小小的野鸭
浮于其上,惬意地梳理羽毛,展翅,扑腾,带水,游走,留下一条笔直
的水线,漾开,渐渐消退,复归平静,不留下存在的痕迹;那片绿叶青
葱的莲,呵呵,要不了多久,粉红的花苞应该又要浮出水面,含苞,待
放,然后怒放了吧?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依然,你知道吗?其实我不仅是没有忘记过你,而是一直都在寻
找你。我想去用我的一生来保护你,如果要有一个人用尽一生来疼爱
你,那么,那个人,只能是我,我、只、允、许、是、我。依然你要相
信······”喃喃低语,声音幽幽,温柔如水。似有坦然,似有舒心,仿佛
寻觅已久的珍宝,如今已然属于自己,终于可以捧在手心,细细端详,
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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