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慕容墨看了一眼凤红羽,又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会抚琴,可是世家小姐们掌握的最基本的技艺,如此比赛,可比不出水平来。”
“那要怎么比,才知谁是最厉害的?”郑凌风忙问。
美人师傅一直不肯承认他是她的徒弟,说是要完成三道题后才答应。
骑射做到百步穿扬,他做到了,寻找小师妹,是第二个难题。
“反弹曲子,从最后一个音符弹到第一个。”慕容墨微微一笑。
他的话一落,世家小姐们的脸色全都变了。
反弹曲子?
这怎么做得到?
她们从小到大学的都是从第一个乐符弹到最后一个乐符,连成一支美妙的乐曲。
反着弹,那还能听吗?
“这……容王殿下,反着弹的曲子可听着不美啊。”钟铃儿朝慕容墨盈盈拜下后,微微皱眉说道。
她生得一副欲泣欲说的双眼,这副为难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不忍为难她。
偏偏慕容墨是个冷情的人,不为动容。
他双眸森冷盯着钟铃儿,“怎么,钟小姐不会?这是主动弃权么?”
弃权?承认自己不会?
当着慕容墨的面说自己不会?不,不行。
她咬了咬唇,“铃儿担心众小姐们为难,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又是公平的比赛,就依王爷说的吧。”
“那还等什么?开始吧。”郑凌风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叫嚷起来。
管他反弹正弹,不就是弹个曲子么?
“章公公,让众小姐们抽签选号开始!”赵元恒说道。
他见其他女子个个是一副惊吓的表情,唯有凤红羽似乎还笑了笑,神色一派淡然,他心中松了口气。
凤红羽当然是心中暗笑。
她虽然不会抚琴,也厌恶坐着几个时辰不动,只为跟一张琴做着抵死缠绵,让一向好动的她极不耐烦,于是,她便将琴反着弹告诉师傅她不是学琴的料。
谁知竟练成了一手绝活。
师傅写的一支曲子名为《千山绝》。
是根据前朝一位诗人作的一首诗谱写的曲子。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本是一首富有禅意的空灵之曲。
她将曲子反着弹,且加上内力后,果真成了“千山绝”。
曲音一起,方圆一里内,虫蚊会全跑得无踪无影,人兽会为之发疯。
除了她师傅苍泠月因为内力强能忍受外,竹韵与荷影则是看到她坐到琴边后,马上捂着耳朵拔腿就跑掉了。
是以,当一众世家小姐个个为难着不知如何弹曲子,而凤红羽却是勾了勾唇角时,竹韵马上吓白了脸。
“小姐。”竹韵拉了拉凤红羽的袖子,一脸惊恐,小声说道,“可不可以不用内力?”
“不可以。这么好一个炫耀我琴技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说不定我从此可以扬名京城呢。”凤红羽悠闲地摇着小扇,瞥了她一眼。
赵元恒的琴艺,可是京中一绝。
她如此烂的琴技,他该是厌恶的吧?
可竹韵很想哭,小姐的琴声响起后,的确是能扬名京城,但不是让京城人对她琴技赞扬,而是痛恨抓狂啊。
“放心吧,待会儿我会放过你一人。”凤红羽又加了一句。
“谢谢小姐。”竹韵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幸灾乐祸地看向一众花儿般娇艳的世家小姐们。
想像着她们被凤红羽的魔力琴音摧残的下场,谁叫这些人都瞧不起她家小姐的?该!
另一边,章公公已命小太监将写好了数字的字条,装入一只盛果子的玉盆里,让众位小姐们一一抓阄。
他最先走到凤红羽的面前,哈着腰身笑道,“凤大小姐先请吧!”
一个玉色的果盆里放着数十个纸团。
凤红羽随手抓了一个,打开来看,竟是第二十五名。
“是二十五号,凤大小姐排在最后一名。”章公公朗声念道。
赵元恒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神色似乎一松。
韩大小声对慕容墨说道,“主子,羽小姐是最后一名呢,太好了。”
“她是哪一名都没有关系。”慕容墨轻笑一声。
而钟铃儿眼神一眯看向凤红羽,嘲讽一笑,一个连琴有几根琴弦都不知道的蠢材,会抚琴吗?
反弹?呵呵!那张琴被凤红羽捏过两根琴弦后没有断掉,都是琴的造化了。
选号结束后,比赛便开始了。
中间空出的场地上摆着一张琴,众人围着空地而坐。
凤玉玟不巧抽的是第一个出场,想着凤红羽连琴弦都分不清也敢应赛,她有何惧?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优雅的抬手,伸出纤纤细指,轻轻捏起琴弦。
只是,才几个音符响起,马上有女子们掩唇轻笑起来。
当然,也有人更担忧自己弹不好的。
郑凌风不耐烦最先叫嚷起来,伸手一指凤玉玟。
“弹的什么鬼?你懂不懂弹琴?比本世子家的长工弹棉花的声音还要难听,不懂别折磨本世子的耳朵了。下去,下去!”
赵元恒也是微微皱了皱眉。
郑凌风的话一落,马上便是一阵哄笑。
有人是真笑了,比如竹韵与慕容墨的护卫韩大。
有人是想以笑声掩饰心中的紧张,比如大多数世家小姐们。
凤玉玟被哄笑声惊扰得乱了方寸。
一支原本熟悉的《高山流水》,此时是忘记得一干二净。
她坐在那里望着琴不知所措,脸色忽而白忽而红,头上更是冒出了冷汗。
她很想哭,反着弹的曲谱本来就不好听啊。
“不会弹就下去,下一个,二号!”郑凌风想急着找到那个最厉害的琴师,早已是不耐烦了。
凤玉玟再也坐不下去了,眼眶一红,忙拿袖子掩面慌忙跑回自己的座位上。
还不等丫头递上帕子,她羞愧得咬着唇哗哗落起泪来。
接下来,同样是惨不忍睹的表演,一样的被郑凌风毫不客气地骂下去了。
郑凌风的爷爷为救先皇而死,他父亲便被先皇收为义子,按着辈分算下来,郑陵风是赵元恒的义弟。
郑氏又是死忠于皇室的。
因此,他如此叫嚣着,赵元恒并不恼,世家小姐们更是不敢怒。
很快,到了钟铃儿的表演。
钟铃儿将之前表演过的几人看了一眼,讽然一笑。
她胸有成竹的坐了下来,就算是乱音,也有规律。
她弹出一支最拿手的《红梅赋》。
虽然她没有反弹过,但她记忆力极强,为了有朝一日能在慕容墨的面前弹这支曲子,她早将整张曲谱记得烂熟。
因为,慕容墨喜欢红梅。
果然,她才弹出几个音符,慕容墨饮茶的手便一顿。
她心中一阵窃喜。
钟铃儿带着痴迷的眼神望向慕容墨,但慕容墨却不看她这里,而是偏头一直看向另一处。
钟铃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脸色瞬即就变了。
凤红羽!
慕容墨居然在看凤红羽!
那个女人在干什么?
挽着袖子,翘着二朗腿,正在有滋有味的吃葡萄,葡萄汁流了一嘴。
真是十足的乡巴佬!她扯唇冷笑。
竹韵发现不少诧异的目光看向凤红羽,她悄悄的拉了拉凤红羽的袖子,“小姐,注意形象,太子看着呢。”
小姐的样子好丢脸的说,像是几辈子没吃葡萄似的。
“我行为如此不雅,让他厌恶不好吗?”
凤红羽将袖子挽到胳膊肘那儿,露出半截玉白色的纤细手臂,大快朵颐的吃着。
不仅如此,她还伸出小舌头添了一下唇,这么一添,更显得红唇妖娆。
竹韵被她气得哭笑不得:“……”
赵元怔看着凤红羽一怔。
慕容墨却是一脸黑线。
另一边,钟铃儿已经一曲抚完。
郑凌风摇摇扇子,俊眉扬起,“勉强过得去吧,比弹棉花的声音好听那么一点。”
钟铃儿气得脸都白了,为什么容王与太子都不说话,偏偏让这个不通音律的纨绔郑凌风作评委?
“下一个!”章公公已细着嗓子喊起来。
钟铃儿站起身来回到座位上,朝正忙着让丫头擦手擦嘴的凤红羽冷冷一笑。
最后出场又怎样?该丢丑还是会丢丑。
凤红羽收拾好后,站起身拂拂衣袖,施施然走到空地中的琴架前坐下。
她扬了扬唇角,将琴左右方向调换了一下。
郑凌风不知这是何意,笑得一脸风流,拿扇子敲着桌子笑道,“哎,这样子放琴好看!”
有人已窃笑起来,更加笑起凤红羽是村姑了。
因为懂琴的人知道,这琴放反了。
慕容墨却道,“既然是反弹曲谱,当然要反着放了,凤大小姐做到这一点,已剩出了三分。你说呢,太子殿下?”
赵元恒看了慕容墨一眼,头一回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容王说得有理。”
这下子世家小姐们个个都惊掉了眼珠。
不知这几人究竟是何意思,郑凌风说好,是因为他就是个琴盲,可太子与容王为什么都夸起了凤红羽?
世家小姐们惊异后,那眼神又个个变得愤然起来。
凤红羽看在眼里一笑置之。
她微垂眼帘,纤手轻轻抚上琴弦,琴声幽幽飘了出去。
既然墨龙已经知道她是火凤凰,她还装什么呢?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瞧不起没有娘教导的她,瞧不起渐渐没落的凤家。
她会让她们大开眼界。
钟铃儿,居然敢挑衅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找死!
“这是流传益州之城的《千山绝》曲。”凤红羽微微一笑。
琴音阵阵,虽是反弹,居然不似前面二十四位那般毫无章法。
她屏息运气,将琴音用内力朝钟铃儿一人推去。
起初,钟铃儿的神情还是一派怡然。
但没一会儿,那琴音如猛兽狂吼之声,她吓得扑通一声从坐位上掉了下来。
一旁坐着柳丞相府上的二小姐柳清雯,与容王府三房的小姐慕容雨柔,看到钟铃儿一直对慕容墨含情脉脉的,早就不满了。
两人马上意味深长一笑,“钟铃儿,你为什么要坐到地上?这是因为被凤大小姐的琴声感动了?”
钟铃儿不理会她们,一脸惊骇的对慕容墨说道,“王爷,好像有猛兽来了,大家快逃跑吧?”
可她的话一落,琴音又变了,是一声惊天响的雷声,紧接着,仿似天也黑了。
她见容王并不理会她,又对赵元恒道,“太子殿下,打雷了,天也暗了,这是要下大雨了,殿下快些躲雨吧。”
“你疯了吧?这晴空万里,哪来的雷声?别吵本世子听琴!”郑凌风不满的拿扇敲着面前的桌子。
“就是,还说什么猛兽,哪有啊?明明是鸟雀在竹林间的叫声。”有人在她身后窃窃私语,然后是低低的笑声。
钟铃儿糊涂了,怎么回事?怎么她跟其他人听到的不一样?
凤红羽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冷笑,手指一转,琴音猛然一转。
一声虎啸在钟铃儿身后响起。
“啊,老虎来了,救命啊——”钟铃儿忽然一声尖叫,拔腿就跑。
慕容墨则神色一冷,暗中朝钟铃儿的脚上弹出一只桂圆。
钟铃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哄——
一众世家小姐们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