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走后,文绣继续翻着经书。
“陈少夫人。”屋子外,有人走来喊道。
声音很轻,听上去是个年轻的女子。
文绣抬头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款款走来。
她马上起身迎上去,笑道,“原来是凤四小姐啊。”
凤玉玟看了她一眼,提着裙子走了进来。
下巴微微抬着,带着一丝傲然。
文绣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扯了下唇角,因她的唯一的丫头办事去了,她便亲自泡起了茶水。
凤家四小姐的姨娘摇身一变,由姨娘成了侧夫人。
但侧夫人还是侧室,不是正室。四小姐依旧是庶女。
文绣虽是钟家没有名份的小姐,却是文家正室夫人的义女,对外的身份可是文家唯一的嫡小姐。
凤玉玟却在文绣的面前摆起了架子,文绣的笑中渐渐地便带有蔑视。
凤玉玟没有动文绣的茶水,她朝那粗糙的茶杯看去一眼,微微鄙夷一笑。
“陈少夫人。”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小禅房,微微勾唇开口,“若你那花儿有效果,我会重赏你。”
“不过是一盆花儿,小妇人可什么都不知道,那花朵儿艳红,是你家大姐喜欢的颜色呢。”
凤玉玟看向文绣,眼底神色冷了几分,这个女人想撇开她自己?
不过,文绣的夫家陈家已被抄家了,还是个死了相公的寡妇,她身为凤家小姐,还会怕不成?
“记着,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要多说,凤府,现在是我娘当家。她可是侧夫人。”
“侧夫人给的银子足,小妇人明白这个理。”文绣微笑道。
凤玉玟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屋子。
侧——夫人,还不是妾么?文绣轻蔑一笑。
她原以为找到凤家的人会很难,不想,有人主动找上了她。
她还意外的得了一笔钱。
秋氏娘家只是文家的一个穷亲戚,秋氏当了侧夫人后,马上到文家显摆,还故意的找到她这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美其名曰,亲戚间要互相关照,其实,不过是显摆罢了。
秋氏母女想告诉她文绣,这人的运气,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位凤四小姐,一心想毁了凤红羽的容貌,她正好趁机下手,出了事,可就怪不到她的头上。
凤玉玟走出文绣的禅房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来,马上飞快地朝自己的禅房走去。
进了自己的禅房后,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了一杯凉茶压下心中的慌乱。
她是庶女,挡在面前的二小姐三小姐因着凤二夫人崔氏的名声坏了后,想在凤府里得到宠爱是不可能的了。
五小姐的父亲三老爷是过继来的,跟府里没有血亲关系,不会入老夫人的眼。
那么挡在自己面前的,只有凤红羽这个乡巴佬女人!
而且,凤红羽还不得老夫人的喜欢,若毁了容,这凤府最尊贵的小姐就是她凤玉玟的了。
“小姐,你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差。”丫头担忧的问凤玉玟。
凤玉玟摸了摸脸颊,吐了一气,讪讪道,“没事,可能是热的,你去侧夫人那里问问,西瓜冰镇好了没有。”
丫头知道她脾气,不再敢多问,应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问问。”
。
凤家护卫休息的小园子里,丑面正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沉思。
这时,有个小女尼走来递给他一封信,“这是位夫人让小尼送交施主的。”
“夫人?是谁?”丑面接过信,看了一眼小女尼问道。
“她不说,只说是无缘人。”小女尼朝他施了一礼便走开了。
无缘人?
丑面眯起眼眸打开信来看,上面只写了几个字:青丝绕指。
并画了一池睡莲。
他眸光闪了闪,赫然站起身来。
。
在庵堂后山的一池睡莲池旁,文绣一身素服抱着琵琶坐在一块山石上,秀眉微皱看着一池的睡莲。
她静坐如石雕,心中却是飞快的盘算着她的计划。
“是你找我?”丑面站在一丈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目光复杂。
“昀郎,你……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在下不是你找的昀郎,你认错人了。”丑面面无表情的说道,但那袖中的手却紧紧的握起。
文绣摇摇头,一双清丽的眸子怔怔然看着他,三分柔情七分娇嗔,脸上虽然未抹胭脂,但仍是难掩容颜的秀美。
“不,这只曲子就是昀郎写给我的,这世上,只有昀郎听得懂曲中之情。”
“夫人,在下家中是做琵琶的,只是听到声音想起故乡而已。”丑面淡淡道,然后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文绣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一冷。
她咬了咬牙,身子朝池子里一歪。
扑通一声——
她整个人都掉入了水里。
丑面一惊,飞快转过身来,跳入池子里去救人。
人是救上来了,却是闭着牙关已经昏了过去。
“文绣?文绣你何苦呢?”丑面叹息着拍拍她的脸。
按压了几下,让她吐出了口里的水。
但文绣还是没有睁眼。
丑面闭了闭上眼,只好抱着她往她的禅房而去。
到了她的禅房,丑面并未离开,而是忙着给她擦脸擦头发。
又因男女有别,他只能退了她的外衫,搬出被子盖着她。
而文绣,此时却微微睁开眼来,看着忙碌的男人,唇角微微的勾了一下。
丑面看着“昏迷”的她,叹息了一声,“你的丫头也不知哪里去了,你且睡吧,我看着你。”
说着,伸手按上她的额头一处穴位。
男子微带薄茧的手指按上她的肌肤,她身子一颤,开始迷糊起来。
。
另一处禅房里。
钟家的仆人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与钟述兄妹听。
“那个贱女人果真勾引到了凤红羽的护卫,她还有些本事!”钟铃儿勾唇一笑。
钟述看了妹妹一眼,“支开了凤红羽的护卫,不是更好吗?凤红羽不就成了我们手里的菜?”
“我今天一定要让她丢丑,容王来了青云庵,看到她的丑态,还会喜欢她才怪!”钟铃儿冷笑。
。
故意将两个侍女支走后,凤红羽闭着眼躺在床上,虽然是一副困意十足的样子。
但她并没有睡,而是一直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事实上,她从昨晚就一直是清醒的,却故意装着瞌睡多困得不行的样子。
因为,她的屋子里——有人偷偷的燃了少剂量的迷·香。
从小与各种毒药打交道她深知,这种香,不会一时让人晕倒,但却有三天的时间都会瞌睡不断。
自从凤二夫人临死前,说有人一直想让她生不如死时,她就分外留意起身边的人。
再加上她前世被人下毒,让柳清雅趁机害死她,她便对身边的所有东西都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既然不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不如将计就计,一个一个的引出来。
这时,屋顶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正踩着瓦片急急走来。
不多时,那人揭开瓦片,顺着房梁跳了下来。
然后,丝毫没有犹豫的走向床榻这里,一把扯开帐子伸手去捞凤红羽。
凤红羽早有准备,她一个翻身,扬手劈向身后的闯入者。
谁想到那人只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床上。
口里还嘟嚷了一句,“小凤凰,你想谋杀亲夫?”
老娘想杀你全家!
凤红羽咬牙切齿。
闯入的不是别人,正是墨龙这无耻之徒。
她的手刀劈向他后,他顺势一倒扑到了她的身上。
占了她一个大大的便宜。
咬着牙,她愤愤然说道,“公子,你擅自闯入本小姐的闺房,这是想坏我的闺誉?前几次放过了你,这一次,本小姐可不饶恕!本小姐可是容王的人!”
“是吗?容王的人?”墨龙微微扬眉,双目盯着她的脸,眼神玩味。
凤红羽敢打赌,他在忍着笑。
“没错,不信,你去问问,容王是不是在这青云庵里。”
墨龙一手支头,扬着两道俊眉弯唇看着身下的她,顺手还捏了捏她滑溜溜的脸颊。
他用益州话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本阁主是担心有人害你,才来看你,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居然搬出容王吓唬本阁主!”
“小人?你才是小人,竟然妄自占本小姐的便宜,称‘为夫’,是真小人!”她气得牙齿咬得嘎崩响。
因为,这家伙愣是不起来,就这么赖在她的身上,偏偏她又推不动。
啊——
真是要疯了。
“呵,小凤凰,你怎么一进京城就忘记了为夫?还是凤府的水将你养糊涂了?去年,我和你不是有了婚书吗?嗯,婚书还是你亲自写的,说‘三生三世只嫁墨龙’。”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片用透明琉璃包裹的叶子来。
凤红羽心头的火气直冲脑门,果然,他早就认出了她,却装作不认识的故意戏耍她。
简直不要太无耻!
叶子上面分别写着他与她的三生之约。
这本是他逼婚时,她故意为难他,才写的。
她当时指向一棵高约十多丈长满叶子的树,要他在一柱香的时间将叶子全摘给她,她就嫁。
谁想到他眼皮也不眨一下,一掌过去,大树颤了颤,叶子全落了。
凤红羽当时又吓又气。
那一掌,他是向她耀武扬威,他比她厉害,要她老实一点。
于是,在墨龙的淫威之下,她只好写了。
不过,他没说婚书要写到什么上面,她随手捡了片叶子,拿着针扎了几行字。
她想着,树叶一黄,就会脆,婚书就会毁,她就自由了。
谁想到这厮忒狡猾了,他将树叶包进了一块琉璃里。
这是永世都不会毁坏了,啊啊啊——
一不做,二不休。
“来——”人——
凤红羽一张口,墨龙马上伸手捂住上她的唇。
他压着声音说道,“别吵,有人来了。”
门被人“咣当”一声踢开了。
一个人影飞快地跃向了床这里,同样是二话不说,掌风先到。
墨龙伸手捞起凤红羽搂在怀里,伸手迎上闯入者。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一怔。
来的是丑面。
丑面卷起的眼皮下,一双眸子因为愤怒而更加骇人。
“放开她!”丑面大怒,同时,掌力不停地击向墨龙。
“丑面,你误会了,我是担心有人害她,来看看她的。”墨龙并没有还手,而是闪身避让,皱着眉头说道。
“阁下身为男子,她可是未嫁的小姐,你擅自闯入她房内已是非君子行为,居然还搂着她,实在是卑鄙无耻!”
说着,更加加重了掌下的力道。
两人就这么在凤红羽的屋子内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但显然,墨龙的身手比丑面要高出不少。
墨龙一手搂着凤红羽,一手还击,身上却是半丝儿也没有被丑面打到。
“都别打了!”凤红羽一时头疼。
嘭——
两人同时住手,掌力撞击之下,震飞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的一个大花瓶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大约是屋内的声音太响,惊动了凤红羽隔壁禅房的人。
有不少人大声的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