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水患出现险情的折子依旧如雪片般,飞往御书房。
臣子们仍在请愿赐死太后。
赵元昕却不理会所有的事,亲自带着人,上凤府来迎亲。
人们表面不敢有怨言,心中却在骂着他,骂着贞太后,南方百姓流离失所,赵元昕还有心情娶媳妇?
媳妇又不会跑,那大江的水,却是无情的。
但,赵元昕毕竟是皇帝,人们骂归骂,表面上,还是不敢有半声的怨言。
凤府里,同样是如此。
凤镇川和林氏,还有凤老爷子,心中早将赵元昕骂了千成遍了,但圣旨已下,布告已贴满全城,凤玉琴已无清白之身,不嫁怎么行?
在赵元昕进凤府的时候,凤老爷子提了他的御赐金鞭,怒气冲冲跑向赵元昕,毫不客气地朝他身上抽了三鞭子。
“上打昏君,下打奸臣,这是你爷爷赐的鞭子,你服不服?”老爷子满脸怒容瞪眼看他。
“服,爷爷。”
“我不是你爷爷,你爷爷早死了,走吧!”他看也不看赵元昕,转身进了府里。
赵元昕没有发火,而是命随侍的内务府官员,按着大婚进程,接着行事。
凤玉琴已在祠堂拜别了先祖,又在正厅里辞别了父母和族里的长辈,接着,众人又给她行皇后礼,行礼毕,又被几个喜婆扶着往正厅而来。
那里,赵元昕在等着她。
纵使心中有怨言,但,爱了一个人,又叫她怎么办呢?
红盖头低垂,她只能看到自己缓缓挪动的脚尖。
手被人握住,“放心,这是你最后一次的落泪。”有人在她面前,温柔说道,“绝对不会有下次,绝对不会了。”
凤玉琴身子一震,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生长久,她还要一直面对他的母后,她怎可能不会落泪?
他是孝子。
……
凤玉琴一路平安的进了皇宫。
按着事先制定好的大婚进程,没有出一丝儿的意外。
不过,百官的脸上看不到特别的喜悦之情。
凤红羽和慕容墨也进了宫,同林氏凤镇川的想法一样,两人再怎么讨厌赵元昕,但,他们不能让凤玉琴丢脸,该送的贺礼,照旧送了,该说的吉祥话,也说了。
说完之后,慕容墨推说,凤红羽有孕在身,不宜劳累,要急着出宫。
赵元昕拦住了慕容墨,“容王!”
慕容墨淡淡看他,“皇上有事吩咐?”
慕容墨的神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淡。
赵元昕微微一笑,“一个时辰后,朕,有件重要的事宣布,希望容王殿下在场见证一下。”
“本王?”慕容墨看向他,只见赵元昕的脸上,一扫往日的阴霾,神色比以往要明朗,他心中疑惑着,还是点了点头,“是。皇上。”
婚礼毕。
赵元昕屏退侍从,牵着凤玉琴的手,来到空无一人的紫宸殿。
“这是朕,平时上朝的地方。”他扶着凤玉珍,和她并排坐在龙椅上,一指空荡荡的大殿说道。
大殿虽然空无一人,但,毕竟是皇帝同百官议事的地方,仍彰显着威严。
凤玉琴点了点头,未说话,自从那天从郊外回来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赵元昕并未恼,而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又说道,“朕是天下之君,掌着天下人的生死,有着至高的权利和无尽的财富。”
凤玉琴还是未说话,这些,她都知道,他是皇帝么。
“如果朕,如果我,不是皇帝,你还会喜欢我吗?”
凤玉琴赫然偏头看他。
年轻男子的一双眼睛,与众不同,是浅碧色的,她记得,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时,好奇的看了很久。
也因为这双眼睛,她开始留意他。
也发现,他是个温柔细心的男子,他放低着身份喜欢她。
他不介意她的父亲是个孤儿,不介意她的母亲出身商户小家。
“我……”她张了张口,她要怎么回答他?他又怎么会不是皇帝呢?她低下头去。
“你喜欢权势?”赵元昕又问道。
“不,我喜欢安静的生活。”凤玉琴想了想,说道。大姐回京时,跟她说了容王在北地一起游玩的事,她是十分向往的,同心爱之人,四处游历,不管政事,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多好。可,那是不可能的事,她爱上了一个管着天下的男人,那个男人要是不勤劳,天下会乱,政权会丢。
“那么,我带你找个远离城嚣的地方,过,只有我们两人的日子,好不好?”
凤玉琴睁大双眼,愣愣看着他,“皇上……”
“叫相公,你忘记了,刚才,我们已经行完大礼了。”他抚着她的脸,温柔笑道。
从此,红装妖娆的她,是他的妻,抛弃黄袍的他,是她一人的夫。
“走吧,我早就决定好了。”赵元昕拉着凤玉琴的手,站起身来,“我们去宣布一件事情。”
……
就在赵元昕不顾朝臣们的冷眼,照旧同凤玉琴举办大婚后的一个时辰后,赵元昕又命人将前来贺喜的臣子,全都召来,宣布了一件,足以让全天下都震惊无比的事情。
他要禅位!
禅位给慕容氏!
但,他也提了一个要求,只求保太后一命。
百官中,也站着慕容墨。众人都一齐拿眼看他,主动让开位置来,让他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赵国的几任皇帝,都没什么作为,反而是慕容氏那一族,在替赵国操心着不少政事,早已让臣子们在背后讥笑了好多年。
而且,最近这些日子,赵国灾情四起,这年轻的皇帝,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赵元昕从龙椅上走下来,捧着玉玺大印一步一步走到慕容墨的面前,然后,将大印高举过头顶,扑通一声跪倒,“今赵氏元昕,将皇帝位禅让给慕容氏,容王!天地为证,百官为证!”
慕容墨未说话,而是眯起眼眸,盯着那方印。
历经数十年,大印,还是那方大印,这是他的曾太祖父刻的印。上面的一圈纹饰,是慕容氏的族徽,只有他们家的人,才看得懂其中的含义。
不忘记当年。
慕容墨仿佛看到当年,他的太祖奶奶抱着他两岁的爷爷惊恐无比的坐在龙椅上,面对着一班耀武扬威的赵氏族人,颤颤巍巍地将大印奉上,表面含笑,心中流泪。只为,保他爷爷一条性命,保下慕容氏嫡支的血脉。
出身深闺不懂朝政的年轻太后,刚刚学会走路说话还含糊不清的幼儿皇帝,皇族中青壮年男子全都阵亡,余下的不是老,便是小,抑或是残,面对一班手握重兵的臣子,他们能怎么办?
忍辱偷生几十年,只为一雪今日之耻辱。
当年,慕容氏让位,今日,他赵氏归还帝位!
老话说得好,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了也会失去!
曾祖母,帝位又归我们慕容家,你九泉之下,可以安心睡了。爷爷,你两岁被迫让位,不是你的错,不必再忧心了。
慕容墨伸手接过大印,“准!从今日起,我,慕容墨即皇帝位!”
……
赵氏退位,慕容氏上位。
对于赵元昕当不当皇帝,凤玉琴没什么意见,赵元昕问她,“我不是皇帝,你还会不会嫁我?”
凤玉琴微微一笑,“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拜堂了吗?你刚才还让我喊你相公来着。”
赵元昕失笑,“对,我们已经拜堂了,现在,我带你离开皇宫,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生活去。”
“好!”
……
赵氏的几个亲王和皇族,本就是些碌碌无为之人,连赵元昕也怕的人,哪里敢对慕容墨有任何非议?
何况,慕容墨说,他们依旧是王,可世袭,除了不能参政以外。
参政?那可不是他们赵家人喜欢干的事,卫王就说了,新皇的这道命令下得太好了,他还真怕要他当官呢,他最怕上衙门里看文书了,天天窝在府里看美人多好。
消息传到慈明宫,被禁足的贞太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为什么要让?”
她近乎癫狂的砸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