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旧下得很大,风也很大,庄子里屋檐下的灯笼都被风吹熄了。分不清,身在哪儿。
喊杀声,响彻在周围。
慕容墨紧紧地抓着凤红羽的手,就怕她跟丢了。
他也从未这么紧张过,当凤红羽说出那个“分”字时,他心中狠狠的颤了颤。
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伙提着火把的人来,提刀便朝慕容墨和凤红羽砍来。
“那个女人不要放过!”有人拿刀指着凤红羽,大声的说道。
“天衣门的人?”凤红羽冷冷问道,“你们门主是谁?”
“想知道?跟我们走?”一个汉子大笑。
“找死!”慕容墨一个飞脚过去,将那人踢飞在地。
但是,人却越来越多,纵使慕容墨和凤红羽的武功高强,也杀不完这些人。
纪三,凤镇川的身边,也是围着不少人,干着急,却没有办法来相助。
凤红羽身子沉重,越打越吃力。
“墨爷,将夫人将给我吧?”柳清泽从另一方,冲过来,说道。
慕容墨未说话。
凤红羽马上点了点头,“墨,你快放手,抓着我,怎么杀敌?”
她用力地掰开慕容墨的手,只这一会儿,又有一伙人,往他们这儿冲来。
慕容墨一回头,凤红羽和柳清泽,以及荷影,已被冲到几丈远的地方去了。
那是坡地,往下,有条道通往后山。
他看向凤红羽,大声说道,“不管发生事,记着你冠着我的姓!”
凤红羽心头一颤,闭了下眼,咬了咬牙,对柳清泽说道,“走,我们下山。”
通往后山的道路崎岖,没有人来,再加上凤红羽这边只有她,和荷影,及柳清泽三人。
目标太小,又是雪夜里,没人发现。
柳清泽将披风撕成布条,拧成绳子,系在一棵树上,扶着凤红羽抓着绳子,从高坡往下滑。
滑到山下,便出了庄子。
“小姐,现在我们要去哪儿?”荷影看了眼四周问道,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在哪儿。
“柳清泽,带我去益州城。”凤红羽说道,“你有办法的吧?”
柳清泽看着她,“羽妹妹。”
凤红羽微愣,不由得转头看他。
自从柳清泽得知,他的姑祖母生的儿子,不是凤老爷子的儿子后,便不再喊她羽妹妹了。
他自觉的疏远着她,昨天还喊了她“夫人。”
“柳清泽?怎么啦?”凤红羽察觉他神色有异。
柳清泽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没什么,走吧。我送你去益州城。”他转身往前走,“往前翻过一座山,有条道可以到益州城。”
荷影扶着凤红羽,走在他的身后,小声道,“小姐,你还好吧?”
凤红羽回头望了眼山庄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也不知道慕容墨,怎样了。
……
柳清泽带着凤红羽和荷影,又爬过了一座荒山。三人站在山脚下,查看方向。
“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荷影扶着凤红羽,担忧地问道,小姐都五个多月身子了,还这么辛苦的爬山,这吃得消吗?
凤红羽却眯了下眼,冷笑道,“休息不了了。”
“怎么啦?”荷影忙问。
这时,一伙人骑马忽然从一道石坡上冲下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了。
火把光,照亮了为首一人的脸孔,荷影马上脸色大变,紧张的抓着凤红羽的胳膊。
“柳清泽!”她大怒,“你背叛了我们?你为什么害我们家小姐?”
“柳清泽?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凤红羽冷冷问他。
“对不起,羽妹妹。”柳清泽闭了下眼,不敢看她。
“我不是你的羽妹妹!”凤红羽冷笑。
“凤红羽,孤,等你许久了!”单于烈打马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身,将手伸过来,微微一笑,“上来。”
凤红羽往后退两步,冷笑道,“你动作倒是快!”
她望着这个披着赵元恒一身皮的虚伪男子,厌恶得直皱眉。
是他,在前世里,一步一步地算计她,将她算计到死!
面对凤红羽的质问,单于烈不置可否,见凤红羽不理会他,索性跳下马背,缓缓朝她走来。
深褐色的牛皮长靴子,踩在积雪上,嚓嚓作响。一身素白雪裘被风吹得翩然。凤红羽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孤的动作再不快,就会被慕容墨围得四面楚歌了,凤红羽!”单于烈勾唇冷笑,狭长眼眸里,透着抹不甘心的怒意,直直盯着她,“凤红羽,我哪儿比不上慕容墨了,你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护着他?”
“你哪里也比不上他!”凤红羽扯唇冷笑,“他尊重我,不会将我不喜欢的东西强加给我!你怎么能跟他比?你就是一个强盗!”
“……”
“你在我的周围安插着奸细,收买我的人,肆意欺压我的亲人,还让我喜欢你?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凤红羽的声音冷冷,夹杂着旷野里的北风,一丝一丝地吹入单于烈的耳内,他微微皱了下眉。
“过来,你跟着他会死,只有跟着我,才会活命。”他声音缓和下来,向她伸过手去。
那手指白皙纤长,不亚于慕容墨的手,但在凤红羽的眼里看来,跟冰刀没有区别。
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再美好,在她眼里看来,也只是个烂石块。
何况,单于烈的手上,沾着她亲人的血!
父亲的死,跟他脱不开干系。
凤红羽冷笑,“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所谓的,不想我死,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左右不过是那十万凤家军,是么?”
“你知道就好。”单于烈老神在在,“孤的耐心有限,凤红羽!”
凤红羽继续冷笑,“不就是一死么?人活一世,最后的结局,不都是死么?我还是老话,要人没有,要命一条!你休想抓到我,控制住我凤家军,别做梦了!”
凤红羽的决绝,除了让单于烈十分的恼怒外,也让荷影忧心不已,她拉了下凤红羽的袖子,悄悄碰了碰凤红羽的肚子,低低喊了她一声,“小姐。”
荷影的手指,触碰的力度很轻。却让凤红羽如遭雷击一般,身子猛然僵住了。
她忽然想到了慕容墨。
——凤红羽,我给他取了名字,男儿呢,叫慕容峥,女儿叫慕容蓁。
慕容墨的声音,仿佛响在耳旁。
她闭了眼,慕容墨……
凤红羽袖中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再次睁开时,清冷的目光,毫无温度的盯着单于烈,“我跟你走,但是,我的侍女也要跟我在一起。”
单于烈点了点头,“可以。”他的神色舒缓开来,伸手朝周围的人一挥,高声说道,“回营地!”
“是!”
兵士的声音响彻在旷野,凤红羽粗略数数,足有近千人之多。
他刚才说,营地?
他的大军在附近?
“走吧,凤红羽。”单于烈朝她走来,又将手伸向她。
这是想让她跟他共乘一骑?凤红羽厌恶得直皱眉,“我要坐马车!”
“这里没有马车!只有马!”单于烈道。
“马也可以!我跟我的侍女共乘一骑!”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单于烈盯着她的双眼,冷冷问道,“你厌恶我?”
这真是明知故问!
凤红羽冷笑,“抱歉,我没有跟陌生男子共乘一骑的习惯!”
“我是陌生男人?我们认识的时间,有五六年了吧?”单于烈没有发怒,而是微微一笑,“凤红羽,日子还长久着!孤会让自己,成为你的习惯!就像当初,你那么厌恶喝马奶,还不是一样的喝了一个月?喝习惯了?”
提到喝马奶,凤红羽的耻辱感马上蔓延到了心头。
她被他抓去当侍女,要她给他洗衣,扫屋子。
她是南方人,最讨厌的是马奶茶,他为了折磨她,故意不给她清茶,而让她喝马奶茶,一天三斤,少一口就不给她饭吃!还要罚跪!
现在想想那个味儿,她腹中已开始排斥了。
习惯他?
永远不可能!
他待她,只是奴隶,只是物品,只是玩物!从未平等相待过!
凤红羽不再说话,表情决绝。
单于烈看了她一眼,朝一个兵士招招手,那人将单于烈的坐骑牵了过来。
荷影接过缰绳,扶稳了马儿,“小姐,小心。”
凤红羽抿了抿唇,翻身上马。想到腹中的孩子,她只好先忍住羞辱。忍得一时,再寻机会逃走。
荷影等她坐好,这才坐到了她的后面。
单于烈仿佛看出凤红羽的心机似的,等她和荷影坐到了马背上,他才翻身跃上另一匹马,一路紧紧地跟随在凤红羽坐骑的一侧。
凤红羽放眼望着,她的周围全是单于烈的人马。
就算是没有这些兵将,只一个单于烈,她就打不过,更何况,她现在的状况不比以前没有怀孕的时候。
而且,还有一个叛变的柳清泽,走在单于烈的后面!
柳清泽!
柳清泽见凤红羽看来,依旧笑得眉目温和。
凤红羽的目光,骤然变冷,将头扭过。
荷影见她脸色不大好,以为身子不舒服了,忙小声问她,“小姐,你还好吧?”
凤红羽看她一眼,未说话。
荷影心中叹了口气,小姐还在怪她呢。
她更是内疚了。
主仆两人默默地坐在马背上,跟随单于烈的人马,往前而行。
风雪夜,夜色茫茫,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也不知走了多久。
一直走到了天亮,凤红羽感到脸和手都冻僵了时,前方有人高喊一声,“烈王回营了,开营门!”
她眯着眼往前方看去,于一处山丘下,扎着一个一个的帐篷。
这便是,单于烈的大军?
营门大开,马队鱼贯进入。
凤红羽夹杂在中间,跟着众人进了营地。
单于烈治军严谨,防守如铁桶,进了这里,不使计谋,休想逃脱。
荷影还在拼命地记方位,数着帐篷的数量,凤红羽已经只管自己的手脚冷不冷了。因为她太熟悉单于烈的脾气了,记了也是白记,单于烈行军营地里的帐篷,天天在变化,方位不可能固定不变。
想出去,不能来硬的,只能使计。
她将手放在嘴边哈着气,然后,用力地揉着脸。
单于烈偏头看她一眼,转身对一个小兵吩咐了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进了营地后,其他人,各自散去,凤红羽的马,被一个小兵引着,来到一个帐篷前。
“到了!”单于烈看向凤红羽,说道。
凤红羽没看他,只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一个小小的帐篷。不用说,这是给她准备的。
多年前,有一次,她被他抓到时,就住过这个帐篷。
帐篷的外面,裹着一层层厚厚的巨型羊毛毡防寒,实则里面,还有一层防火防雨的琉璃。
防着她纵火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