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色已经晚了,但慕容墨仍然让王生准备着去北地。
不过,他等不及王生备马车,自己从王府里牵了一匹快马,什么也没有带,便策马直奔北城门,一路往北疾驰而去。
王生备好马车,来到府门前来找他,哪里还看得到慕容墨的人影?
守门的两人说,王爷早走一刻时间了。
王生伸手挠挠头,心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看把他们王爷给急的。
慕容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王生不放心,便弃了马车,简单的收拾了两人的行礼,骑马追着慕容墨而去。
已经出城的慕容墨,当然着急了。
在赵国的北地三城,没人敢将凤红羽怎么样,她如果不见了,那只会是她自己将自己藏了起来。
这个不省心的小女人。
慕容墨心中的怒火腾起来。
她去北燕,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还怀着孩子呢!
虽然,她们姑嫂二人说,凤昱还活着,但天晓得,那是不是个陷阱?
前年秋,凤昀和凤昱兄弟二人的兵马被北燕人围困了,他闻讯带人赶了过去,但去得迟了,当时,赵国的军队,已死得没剩几人。
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凤昀,命人悄悄地送往山里养伤,但是,没有找到凤昱。
凤昱,真的活着?
……
因为前几天的兵变,让不知内情的京城百姓们很是惶恐了一些日子。
事后,赵元昕在慕容墨及郁翰林,周丞相,刘太尉几位老臣子的辅助下,极力整顿朝政,安抚京城城民,很快,京城里,又恢复了秩序。
赵氏皇族,早些年那些有着能耐的皇子皇孙亲王郡王们,被阴险的承德帝使计一一除了。
剩下的三个亲王一个郡王及其子孙们,都跟卫王的性格差不多,每天除了四处听戏看曲子,就是逛青楼喝花酒。
不想当皇帝,也不会理会谁会当皇帝,有钱花,有美人在怀,便是他们的人生大事。
也因为这种不会争权混沌度日的性格,让他们四家人躲过了承德帝的屠刀。
赵元昕上位后,三位亲王一位郡王均荣升皇叔,到宫里给承德帝“守灵”半天后,纷纷溜走回家听小妾们唱曲子去了。
被三皇子打成重伤初愈的卫王,又以身体还未大好,只到承德帝的灵堂走了一圈,又回了自己的王府里。
他从小跟承德帝就不是很亲热,以前是怕承德帝,才替承德跑跑腿盯着慕容墨,承德帝一死,他乐得清静。
去给承德帝守灵?有病呢他是!
……
凤府里的义孙孟昀,忽然宣布,他是凤府长房未死的凤二少凤昀,因为在同北燕人作战中毁了容颜,伤了嗓子,加上家中事情多不太平,才藏了身份。
现在城中太平,他便恢复了身份。
让京城的人,着实惊讶了好一阵子。
加上他在兵变中护卫皇宫有功,被新皇赵元昕晋封为上轻车都尉,领三品俸禄。而且,还赏了不财物给凤府。
……
二皇子赵元吉,在昨天傍晚时,也忽然醒了。
当然,谁也不知道的是,这是慕容墨给他暗中下了药,让他躲过了假太子单于烈的毒手,也让皇宫中少了些因皇子争权而引起的纷争。
慕容墨想速战速绝,少一个皇子,便是少一些事端,才让他一直昏睡着。
二皇子醒后,发现赵国的天变了。
他的贴身护卫刘木,见他终于醒来了,马上跟他说起了京城里发生的大事。
赵元吉愣愣地听着。
太子府的侧妃烧死了凤红羽,人们在太子府的废墟里发现了太子想篡位的证据。皇上罚他时,他逃走起兵反了,正在带兵围攻京城附近的几个城池。
自己的养母蒋贵妃死了,蒋家被抄家了。
疯傻的三公主被皇上下嫁给了沐家,但沐家跟崔家一起发动了兵变,两家被皇上下令抄家,两大豪门世族已从京城里消失了,全族人都被赶到城外去了。
三公主在随沐家人出城时,得病而亡。但有人传说,她是被沐家人杀死的,不得而知。
长公主失踪了。
二公主倒还是老样子,认了淑妃为母,两个人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头。
三皇子被人举报同反太子勾结被贬了,德妃受到牵连被打入了冷宫,在兵变时,她试图逃走,但被一个太监杀了。
最让他震撼的是,前几天发生了兵变,皇上在兵变中被乱兵烧死,四弟被朝臣们推为新皇,已经登基继位。
不过,他并不可惜自己因为一直昏迷着,而没有当上新皇。
要不是父皇逼他,他才懒得学政务。四弟想当皇帝,就去当好了。
他查过不少史书,当皇帝的都短命。一个人有钱,有闲,有权,身边有美人,却活不长享受不了好日子,那当皇帝还有个鸟用?
还不如当个闲王来得自在。
“殿下,那德妃是奴才杀的!”刘木这时说道,他也是替二皇子报不平,明明在北地立了大功,却一直昏迷着,将皇帝位都丢了,生母还是被人毒死的,他要是不为二皇子做点什么,太对不起这多年的主仆情了。
“为什么,你杀她做什么?”赵元吉不解地看着刘木。
“殿下可还记得,您的生母余美人是怎么死的吗?”
赵元吉道,“怎会不记得?皇祖母说,她是得月子病死。”
“根本不是,前些日子,先皇查出了真相,是德妃害死的,她嫉妒余美人先于她生下二皇子您,她没有生儿子,就对您的生母余美人嫉妒了,暗中下了毒手。”
赵元吉听了刘木的话,默然不语,心中则在想着,这皇宫里,究竟有多少冤魂?有多少恩怨?
争皇位也罢,争恩宠也罢,说来说去,都是因一个男人而起。
有意思吗?
想了想,他对刘木吩咐道,“别说我大好了,就说,我这腿还不利索,行不了远路,谁要到本皇子的府里探视,他尽管来,但本皇子可不会去回谢。”
刘木知道,他家主了是怕惹事呢!要是主子不昏睡,没准皇位就是他的了,他不想当皇帝,但保不准有支持他的臣子们出来惹事。
到时候,惹着了新皇的人,这不是给主子找仇恨吗?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放出话去。”
……
王生骑马跑了一百多里路,才赶上了慕容墨。
二人一路星夜奔驰,数日后,终于到了益州城。
果然,两人赶到凤家别院里,不见凤红羽的身影,差人问了益州驻军处,同样,没有凤家的人到。
墨龙阁里也没有,凌霄山庄兄妹二人,也说没见着凤家的人。
慕容墨站在凤家别院里,脸色沉沉地看着一众仆人。
这处府邸是凤老爷子和宣宜公主共同建造的,虽没有京城凤府的规模大,但在益州城,是最大的一处宅子。
加上之前的二十来个仆人,和慕容墨命纪三选的二十个可靠的接生妇人,个个面面相觑看着慕容墨。
都说,没见着孕妇来过。
凤红羽对外称,自己被太子烧死了,因此,天下皆知,世上没有凤红羽,没有容王妃了。
慕容墨知道,她一定也藏了身份行事,这可怎么找?
“全城找,凡是怀孕三个月左右的年轻妇人,都给本阁主仔细的盘查!”
一众人不敢大意,“是!”
墨龙阁主要找的人,谁敢马虎着?
“纪三呢,叫他滚过来!看个人也看不好!他在干什么?”
纪三听说慕容墨来了益州城,马上到凤家别院来见他。
知道会被骂,他硬着头皮说道,“主子,属下怀疑女主子是被人劫持了。”
“劫持?”慕容墨眯着眼,“谁?”……
凤红羽并不是有意躲起来了。
而是,有一天夜里,当和亲队驻扎在六盘山附近时,来了一队马匪。
近千人,手持火把,骑马围着二十几个帐篷持刀叫嚣着。
凤镇川带着凤府的暗卫们冲上去厮杀。
哪知来的人越来越多,这边会武的人,不足百人,对方的人数后来扩大到了数千人。
后来,一片混乱中,有一队马匪冲进了帐篷群,将不会武的阮雨宸掳了去。
益朱,荷影和冷剑,还有凤红羽则马上骑马去追。
但天色太暗,加上道路陌生,对方人马众多,四处都是马匪们狂傲的喊叫声,根本听不到已方人的喊话。
荷影益朱和冷剑跟丢了阮雨宸。
只有凤红羽,因为马技精湛追得近,才没有跟丢。
却也一直追到了天亮,才赶上那队人马。
一众马匪进了一处红柳林,凤红羽也跟着追了进去。
这时,又一队人马从另一条道上忽然冲过来,拦住了凤红羽的去路。
“你胆子倒是不小,敢一路追来,这是想死吗?嗯?”打扮得较华丽的一个年轻北燕女子,说着蹩脚的汉话看着凤红羽,一脸地傲慢。
凤红羽眼眸微眯,老熟人啊,这是!
来人正是北燕正武帝和萧燕皇后的独女,单于佳灵!北燕人称为,星月公主。
即,比星星和月儿还要美艳的公主,是北燕第一美人。
傲慢、不可一世、嚣张跋扈。
她年纪只有十八岁,据说,她喜欢亲手拿棍子杖杀她看不顺眼的人,至于什么人她看不顺眼,没有个定数。
她从八岁起打死一人后,这十年里,亲手打死了不下六百人了。
其中包括部落王的儿女,官员的家人,街上的普通人,有钱的富户,没钱的叫花子,朝中的官员,她身边的仆人等等……
是北燕有名的女罗刹,但她身份高贵,是北燕唯一的公主,没人敢说她。
凤红羽以前在北地以火凤凰名字行走时,虽然蒙着面,但还是被人称为北地第一美人。
大约是有人偶尔看到过她的真容,惊为天人才这么说的,一时传了出去。
她是赵国北地第一美,单于佳灵是北燕第一美。
单于佳灵便想跟她一较高下,看看谁美过谁,便常常打扮成赵国人模样,从边地混进益州城。
但单于佳灵不知她在哪儿,听说她是九山十八寨的头儿,便挨个儿闯寨子去找她。
单于佳灵一来赵国,萧皇后便着急,便派兵来围困益州,逼迫益州驻军总兵不得怠慢单于佳灵。
但以单于佳灵刁蛮跋扈的性子,别人不惹她,她也会惹他人,结果,她挑起过赵国北地跟北燕的数次战事。
凤红羽几次想杀她,奈何她身边总有高手出现,让她躲过了。
没想到,一别两年,她们又见面了。
“我是来找跑进红柳林的那队马匪的!他们掳走了我的主子,我不是跟着你。”凤红羽道。
此时,她穿着一身赵国仆妇的青布衣衫,对外也一直声称是阮雨宸的仆人,脸上也贴着人皮面具,服了哑声丸,无人知道她是赵国北地的火凤凰。
“哈,笑话!你敢从我的手里要人?你知道我是谁吗?”单于佳灵冷笑,“什么马匪?那是本公主的人!本公主,要定那个女人了!”
“你可知,她是来和亲北燕的赵国公主?你居然敢劫她?就不怕北燕北院大王怪罪?她即将是北院大王的新夫人!”凤红羽冷冷说道。
她不敢确定北院大王是不是大哥,但听说,北院大王替北燕肃清了内乱,镇压了更北处的几个骚扰北燕的部落族群。
能文能武,经通北燕文,汉文,西凉文,西秦文,人又年轻,长得一表人才很得萧皇后的器重。
萧皇后可不是个昏后,对有能力的臣子,一向爱戴有佳。
这样一个人,这单于佳灵,不敢惹吧?
哪知单于佳灵听到北院大王的名字,顿时变了脸色。
她冷冷一笑,“什么北院大王的新夫人?本公主承认她,她便是,不承认,她便是一条赵狗!本公主今天心情好,不杀你,你马上给我滚!”
“要是我不滚呢?”凤红羽眯起眼来。
单于佳灵为什么要针对和亲公主?这其中有什么名堂?
凤红羽眸色微沉,更加不敢走了。
前方的那队马匪,早已跑远了。单于佳灵的身边只有十几个人,她要是行动快一些的话,可以将单于佳灵抓到手里,以此要挟马匪们,放了阮雨宸。
于是,她一边跟单于佳宁费着口舌,一边查看对方的人数和地型,袖中的手指,则在悄悄的摸藏于身后腰带里有毒药粉。
“你想死,成全你!”单于佳灵冷笑,手朝身边人一招,“给我杀了这个婆子!”
“是,公主!”两个人提刀朝凤红羽冲来。
凤红羽正要出手洒药粉,这时,从他们身后的小土坡上冲下来几个人。
“住手!”为首的一个大胡子汉子,用北燕话大声地冷喝一声。
“停!”单于佳灵马上喊住她的手下,“都给我回来。”
两个提刀人,马上收了刀,打马退回。
单于佳灵则拍拍身下的马儿,朝那男子策马跑过去,刚才还是一脸怒容的她,这会儿笑得小鸟依人,“北笙大哥!”
“佳灵,你怎么在这儿?你们在干什么?”大胡子男子,清清冷冷问道。
但单于佳灵还是笑得嫣然,“没干什么,遇上一个迷路的赵国疯婆子了,她追着我跑,我正骂她走呢。”
“疯婆子?”大胡子偏头来看凤红羽。渐渐地,他的目光眯起,略有所思。
凤红羽也在看他。
他虽说着一口流利的北燕话,但凤红羽却从他的声音腔调里,听出了一丝临安话的影子。
而且,他有一双跟父亲同样的眼睛。
而且,他在审视着看着她。
因为,她怎么易容,也藏不了她的这双酷似母亲孟轻衣的眼睛。
大哥曾说,她的眼睛是世间最好看的眼睛,曾调侃她说,她即便是装成小子,也会从眼睛上认出她来。
凤红羽的鼻子渐渐地发酸起来,眼睛也渐渐地热了。
她用西凉话颤声问道,“你可记得临安京城的鸾园?和那个喜欢红衣的小女孩?”
男子身子一震,惊愕地看着她。
凤红羽的身子颤抖起来,没错,他是凤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