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见慕容墨捏着茶杯不饮茶,神色肃然,以为他是嫌弃这山野人家的茶水不好,便走到马车旁,拿了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上好的茶叶出来。
可慕容墨却忽然站起身来,大步往马车走来。
商六罗二两人对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纷纷站起身走了过去。
“主子,出事了吗?”韩大见他走来,小声地问道,同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往周围打量着。没发现啥情况呀?
慕容墨未说话,目光凉凉地扫过三人的脸上,心中暗嗤,真是一群蠢货。
当然,他将自己也算进这一群去了。
果然是近墨着黑啊,这几个手下自打有喜欢的姑娘后,脑子越来越笨了,他天天跟他们呆在一起,也跟着变笨了。
凤红羽跟阮雨宸的关系极好,阮雨宸被阮家逼婚时,她能将整个金陵城闹得翻过来,也毫不惧怕,这会儿阮雨宸被承德帝下旨送往北燕和亲,却不见她闹出一丝儿的动静出来,这可太不像她的性格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早已混进了和亲队,往北地去了。
单于烈借着赵元恒的名头,反了承德帝,凤红羽不可能无视北燕人乱这中原,跟单于烈正面交锋赢不了,她一定会另寻他法。
比如,回到她的故地益州城去。
纪三一连两次写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密信,显然是知道了凤红羽已在北地,只是,惧怕着凤红羽,才不敢说实话,说得比较隐晦而已。
他和凤红羽住在一起三天,成亲近两月,两人身子又都康健着,她十有八|九,可能怀孕了。
想到这里,慕容墨怒得紧紧地咬着牙,等找到凤红羽,他一定要狠狠地罚一罚她!
慕容墨气息一沉,翻身跃上商六骑的马,对几人吩咐说道,“从现在起,商六穿我的衣衫坐马车。你们几个,按着之前的行路速度,继续赶往大散关,我要离开几天。”
韩大吃了一惊,“您要去哪?”
“……”
“主子要几时回来?”
“不知道!”天晓得找凤红羽会不会顺利?他冷冷看了眼三人,“就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全都不要回京了!”
慕容墨现在忍着一肚子的火,马鞭子一扬,往北方向策马而去。
商六,罗二,还有韩大,三人面面相觑,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主子忽然要离开?去的方向……像是北边?
去北边干什么?
不过,他们一行人往大散关请援军,本就是做做样子。主子的意思是根本不必将援军请来。所以,有没有主子在,也是一样的。
京城要是被太子的反兵包围了,主子还求之不得呢。
慕容墨离开后,他们几个又悠哉游哉地喝了几碗茶水,吃了点心果子,才离开了茶铺。商六坐进了马车里,穿了慕容墨的衣衫,扮成慕容墨,一行人继续往西北方向而行。
……
离京城近二百里远的另一座城池,单于烈正指挥着自己的兵将攻城。
有些胆小的,会臣服于他,开城投降,但大多的城中长官,则是带着全城的人跟着他做对。
他不得不大开杀戒,用武力征服。
皇权帝业,哪有不染鲜血的?他根本不在乎。
第一座城,是知府投降,第二座城,全城抵抗,城中的知府,带着兵民,跟他一直耗着。
天越来越热,战事也进入了白热化,只是,粮草越来越少,让人送信给云枫,却回信说,粮食无!
无!
这个云枫,他看错他的本事了吗?
不过,他这边战事起,云枫的三城倒是平静的很,没有给他惹乱子,算是给了帮助。
江南缺粮同北地不同,北地一无粮食,面对的只有戈壁滩和不长寸草的石山,会饿死一大批人。但江南不同,四处可见河流和树林。又是盛夏之时,江南水草茂盛,鱼虾野味随处可见,倒也没有饿死人,但要是长期耗下去,战斗力是必会减弱……
他要的是速战速决,而不是跟这些赵国人耗着,他耗不起!
单于烈的眸色冷沉下来。
他站在瞭望楼上,望着前方关闭的城门楼,脸色阴沉。
格木骑马匆匆而来,跳下马背高声道,“主子。”
单于烈袖中的手指紧了紧,紧抿着唇走下了瞭望楼,玉白色的长衫被风吹得翩然,却带着抹肃杀。
“京城有什么新消息?”单于烈看了他一眼,往前方临时搭建的行军帐篷走去。
格木走到他的中军帐前,挑起了帘子,等单于烈走进帐中后,他跟着走了进去,才说道,“还是没有夫人的消息。”
母亲……
单于烈心头往下沉,再不管她的生死,但还是母亲。
“皇宫中呢?老头子有什么动作?”他抬眸看向格木。
“三皇子被贬为庶人了。有人举报二十年前,德妃蓄意害死了二皇子的生母余美人,德妃被降为才人,而且被打入了冷宫。这样一来,这母子二人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主子您的对手又少了一个。”
“三皇子被贬为庶人?”这让单于烈大为意外。
“是!”格木道,并将三皇子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又道,“不过,承德帝的一位新入宫的美人,不久前给他生了五皇子。”
单于烈坐到桌案前,伸手敲着桌面,眸光微凝,“新生的儿子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小孩儿而已。只是,还有一个四皇子,得留意着,四皇子已经有十五岁了。一定要在他羽翼未丰满前,将他除了!”
格木却说道,“那四皇子的母亲是西凉送来赵国的和亲公主,而且,也不是出身于西凉皇室,据说,只是个普通的宫女,毫无家世背景。承德帝怎可能将皇位传给一个,母亲出身卑微且来自外邦的皇子?再说了,承德帝也只有五十岁,等着五皇子长大,培养一批托孤大臣,也是可行的!五皇子的母亲,出身名门世家,这样的女子才不会辱没皇家的尊严。”
单于烈却忽然一笑。
“要是承德帝担心他自己死后,五皇子的母亲垂帘听政,外戚乱政,不肯立五皇子呢?等五皇子长大,时间太久,他会担心他活不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他眸光一转,“格木,你忘记了么,四皇子喜欢凤府的凤玉琴小姐,他一直跟凤府走得近,才是我们最应该担心的!”
他原以为,承德帝会立三皇子那个废物为太子,三皇子要是急于上位,没准会跟承德帝斗起来。没想到,三皇子被承德帝除了,出局了。
还真是个废物,好好的太子之位,居然会被三皇子亲手扔了。
单于烈心中冷笑着。
格木眨眨眼,“那又说明什么呢?”
“说明的问题可大了。”单于烈冷笑,“凤府如果将目光看得长远些,支持四皇子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有凤府的支持,四皇子一上位,我们,就会遇上一个比赵元恒更强大的对手!那便是整个凤府!和凤府后面的容王府!”
格木吸了口冷气。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里呢?
承德帝的几个儿子中,目前来看也只有四皇子能培养了,如果四皇子娶了凤府的凤玉琴的话……
“殿下,如此看来,不如让属下进京将四皇子暗中除了?”格木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这个时候,你去暗杀四皇子,成功得了吗?”单于烈以手敲着桌子,冷笑一声,“京城如今被承德帝的暗卫四处布防着,连只鸟儿也进不去,你进得了京城?”
格木皱着眉,“那就任由那四皇子跟凤府越走越近?”
“除不了四皇子,难道除不了凤府的人吗?”单于烈轻笑。
他现在后悔将凤家的小丫头放走了,没想到,那丫头如今成了个祸害。
格木眸光一亮,“属下明白。”
“慕容墨的消息呢?”单于烈又问。
“承德帝派他前往大散关请援军,不过,他像是不愿意去,走走停停的,走得很慢,两天才走了一百里路。”
“慕容墨……”单于烈的眸光微凝,“这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出手?他在干什么?”
“是不是要多派些人盯着他?”
“当然要了,将他的消息,以每天早晚一报传来。”
格木点了点头,“是!”
……
因为凤红羽怀孕了,阮雨宸担心她整日坐车,颠簸了身子,便对凤镇川假说是自己身子不舒服了,让队伍行慢点。
随行的几个北燕官员并没有反对,于是,大家都走得很慢。
走了半个多月,离边境之城益州城,还有一半的路程。
这一天傍晚,车队到了一处集镇休整。
凤镇川已先行一步,寻了驿馆供大家休息。
凤红羽的脸上抹了草药水,装成阮雨宸的丫头,由荷影扶着走下阮雨宸的马车,同阮雨宸益朱一起,跟在凤镇川的后面进了驿馆供大家休息。
凤镇川挑了间上好的房间给阮雨宸住,又对她和凤红羽及两个侍女叮嘱一番后,才离开去备晚饭。
阮雨宸瞅见凤镇川的人走远了,马上小声地问凤红羽,“你还好吗,今天觉得怎样?想吃什么?我跟叔叔说,让他送来。”
“我没事,还好。”凤红羽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很是免强。
“你呀。”阮雨宸走上前,轻轻地戳了下她的额头,无奈一笑,“尽逞能!”
“我真的没事,大嫂也去歇着吧。”凤红羽拍拍她的手,微笑道。
从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天起,凤红羽就一直吐着。
吃什么吐什么,好在阮雨宸是过来人,有孕吐的经验,一路上细心地照料着她。
尽管如此,凤红羽还是吐了个天昏地暗,人也瘦了一大圈,阮雨宸心疼她,却又劝说不动她。
等益朱扶着阮雨宸到后间去更衣,凤红羽马上收了脸上的笑容,一脸肃然地朝荷影点了点头,“我们出来说话。”
“是。”
荷影跟着她,走到一侧的小耳房里。
“收到的密信呢?快给我。”凤红羽将手伸手荷影。
“小姐,你现在要多休息,何必管其他的事?”荷影叹了一声,“这天下已经乱了,就由它乱去吧,你一人要管多少事?不是还有王爷吗?”
凤红羽却执着的伸着手,沉着脸,“快给我,是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你可越发不听话了!你不给,我问其他人去!”
问其他人,不是让她更辛苦?荷影无法,只好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几张小纸条递给凤红羽。
凤红羽刚刚看完,正在震惊京城和益州城发生的几件大事,便听屋顶上一个脚步声疾步而来,又轻轻地落到了她们屋子的窗子前。
紧接着,窗子被人从外面忽然拉开了。
一个人从外跳了进来。
凤红羽袖子一抖,一只匕首狠狠地刺向那人。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夫人?”男人伸手抓着她的手腕,躲开了那只匕首,盯着她冷冷说道。
凤红羽愣住了。
慕容墨?
“你……你怎么来了?”凤红羽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男人,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怎么就知道她在这里?
慕容墨冷着脸,俯下身子,直直盯着她的双眼,“我来看我儿子或是女儿,你打算将他拐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