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忙拿眼看向凤知音。
凤红羽已走到她的面前来了,她反倒不好发作了。
自己母亲的事情,凤老爷子只安了个意图谋害子孙,私拿银子给外人的罪,关了起来。
并没有说休妻。
这样看来,凤老爷子根本不知道,她和哥哥凤承志,不是凤家人这件事?
她知道凤老爷子一向爱面子,又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算真知道了当年的事,也是不会将事情说出来的。
何况,自己的生父为救凤红羽的父亲,已经被刺客杀死了。
更何况,母亲是嫁前怀孕,又不是婚后不守妇道,凤老爷子有什么理由说母亲?
而凤红羽这个死丫头,一直在跟母亲做对,要是知道当年的事,一定会闹出来,但她却依旧喊自己姑姑,这么说来,凤红羽也一定不知道当年的事了?
凤红羽都没有同她闹翻脸,她闹什么?
这不是反而显得自己这一方的人,不够大度吗?
再说了,她若真跟凤红羽闹起来了,传到京城凤老爷子的耳内,那个倔强的死老头子,只不定护着孙女闹出什么来。
他连皇后也敢打,何况是她?
不,她还不能跟凤红羽当众撕破脸,要来,只能是暗中的。
陆冰清见到凤红羽,也想到了自己外婆凤老夫人的事,心中是又惊又怕。
她很怕凤红羽知道那件事,给嚷了出来,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会从高处掉到谷底。
她会被世人耻笑,将来太子还要不要她,也是个未知数。
凤知音看到女儿变了脸色,担心她跟凤红羽吵嚷起来。
她们一家子的脸可就丢完了,忙伸手按着女儿的手,脸上扯了个笑容,看向凤红羽,说道,“你这孩子,看你说的,我怎会赶你走呢?我是在跟仆人说,赶一个要饭的。”
凤知音又朝那仆人说道,“听见没有?别再让花子们来府门前吵嚷了,那哪里是花子,分明是一群骗子,天天给天天来。将他们赶远一点。”
仆人知道夫人是在圆话,点着头,应了一声,“是。”转身下去了。
凤红羽也不揭发凤知音的伪善。
她微微一笑,走到凤知音的面前,盈盈拜下,行了一礼。
“姑母。”又看向陆冰清,“表姐。”
陆冰清看了她一眼,冷着脸将头扭过。
凤知音却是一脸的笑容,上前拉着凤红羽站起身来,笑道,“你来了金陵城,怎么也不来看姑姑?姑姑倒是派人到静园去请了你几回呢。”
凤红羽不着痕迹的,从凤知音的手里抽回手来。
她笑了笑,“原本该是我来看姑姑,可是……,你也知道,嫂嫂的娘家出了点事,她整天忧心忡忡的,我只好陪着她了。”
“可不是吗?阮通判这个人啊,做不好自己的差事也就罢了,还连个家也当不好,家里鸡飞狗跳的。”凤知音一笑,说着话时,还拿眼看了一眼凤红羽。
心中想着,阮府的一切,还不是你这个死妮子整出来的?
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长大了可了得?
居然撺掇着嫂嫂跟娘家人翻脸!
陆冰清冷冷看了一眼凤红羽,站起身来,“母亲,女儿发现女夫子布置的课业还没有完成,先下去了。”
凤红羽却拉着陆冰清的袖子,“表姐,别走啊,我带来的这件礼物,你也给看看,一会儿姑母肯定会同你商议的。”
陆冰清要发作,被凤知音使了个眼神给拦住了。
“来就来嘛,你还带什么礼物?”凤知音笑,“应当是我这做长辈的赏你东西才对。”
凤红羽笑笑不语。
那阮家的事情,当然有阮家人自己在做死,但若是没有陆志昌跟凤知音的推波助澜,阮氏夫妇也不会倒得这么快。
凤知音真是表里笑面,暗里磨刀的伪善之人。
她看向一旁跟来的竹韵。
竹韵扬了扬唇角,将手里一个礼物盒子奉上。
一个老嬷嬷接在手里放在凤知音面前的桌上。
“姑姑,王爷还等着小羽呢,小羽先告辞了。”凤红羽也不等凤知音发话,站起身转身就走。
等着凤红羽的人影消失不见了,陆冰清怒得站起身来。
“娘,这个凤红羽是什么意思?不请自来,想走就走?她简直是目中无人!她喊着您姑姑,却根本没有将您当长辈敬着!”
凤知音的眼睛,则是冷冷盯着桌子上的那个锦盒。
她半眯着眼道,“凤红羽今天的举动着实的奇怪,巴巴的送来什么礼物?兰婶,打开来!”
“是,夫人!”站在凤知音身侧的一个婆子点了点头,走上前,打开了锦盒。
“这……”婆子怔住。
凤知音也一愣,怎么是双旧鞋子?男子的?
陆冰清皱起眉,怒道,“娘,凤红羽什么意思?居然送来一双旧鞋子?她想干什么?”
“夫人,老奴怎么看着这鞋子……好眼熟……,像是……老爷的鞋子?”兰婶伸手拎着鞋子仔细看了看。
凤知音也觉得熟悉,伸手接在手里。
最后,她在靴子左脚的一处地方,看到了证据。
那个地方,因为陆志昌嫌弃磨到腿,让兰婶用线缝了几针。
凤知音怒得扔到地上。
这就是自己相公的鞋子,可是,怎么会在凤红羽的手里?
难道这鞋子有什么古怪?不然,那个死妮子不会巴巴的送来给她。
“娘,这鞋子有什么古怪吗?爹的鞋子怎么在凤红羽手里?”陆冰清也是一脸的疑惑。
这处小厅里,只有凤知音母女,和凤知音身边的一个老嬷嬷。
她目光一凝,冷冷说道,“我且去问问凤红羽,鞋子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兰婶神色一凛,马上低头回道,“老奴不敢多嘴。”
陆冰清也谨慎的点了点头。
凤知音又命兰婶收好鞋子,她则起身快步往前院走去,她要去问问凤红羽,这是什么意思。
。
凤红羽刚回静园,凤知音后脚就跟到了。
守门的一个护卫前来回话时,凤红羽正认真的学着绣帕子,笑了笑,“就说我不在。”
竹韵不解,问道,“小姐,姑太太前来,一定是想问鞋子的事,小姐为什么不见她?”
“我呀。”凤红羽笑,“我得磨磨她的性子。”
凤知音吃了一个闭门羹,没有遇到凤红羽。
可她若是这么回去,凤红羽又回来了怎么办?
派人请那妮子再去知府府邸?凤红羽现在是容王的准王妃,身份已不同以往,还不得摆架子?
凤知音急于想知道原因,只好在静园里忍着烦躁等着。
一直等到傍晚,竹韵才来前院小厅里来请她。
“姑太太,小姐回府了,请您过去呢。”
还要她去见那个死妮子?凤知音在静园里,干坐了大半天,早已憋着一肚子火。
但此时,对方揪着她的好几处软肋,她不敢得罪凤红羽。
“按说,就该我去看她。你前面带路吧。”凤知音露了个得体的笑容。
“是,姑太太。”竹韵点了点头,领着凤知音往府里走。
她暗地里扯了下唇角,果真,小姐的做法是对的。
凤知音以为是凤府的姑太太,处处跟小姐做对,同老夫人合起伙来欺负着小姐。
眼下,她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凤府的人,要是小姐揭穿她,看她还有没有脸。
这会儿想知道那双鞋子的事,居然屈尊前来见小姐,呵,自找的。
凤知音跟着竹韵,在府里蜿蜒而行,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静园后院的花园里。
容王果真有钱,一座别院,建得跟凤府的规模差不多了。
凤知音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嫉妒,只盼着太子早日凯旋回京,接走女儿。这样,她就是太子的丈母娘了。
她也要盖一座跟凤府一样大的府邸。
凤红羽笑着站起身来,“呀,姑姑怎的来看小羽了?应当是小羽去见姑母才对的呀?”
凤知音忍着怒火,该死的妮子明明在府里,却不见她,却说什么出门了,分明是在羞辱她。
等她查清了这双鞋子的事,再收拾凤红羽不迟。
“还不是因为你送的那盒礼物?”凤知音往屋外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来,才讪笑问道,“小羽,你送一双旧的男子鞋子给姑姑,是何意思?”
凤红羽眨了眨眼,睁大眼说道,“姑姑,我以为你知道呢,原来你不知道啊?”
凤知音的心头咯登了一下,还果然有问题。
她摇摇头,“你这孩了别逗姑姑了,快说吧,是怎么回事?”
“其实……”凤红羽抿了抿唇,浅浅一笑说道,“我也不知是大事还是小事,这双鞋子是从阮府里找到的。”
“阮府?”凤知音一愣。
凤红羽又道,“我的奶娘翠姨不是在阮府里服侍着大嫂么,阮府里阮老夫人出事那天,府里搜寻谋杀阮老夫人的证据,给找出来了。”
“……”
“翠姨说,鞋子像是姑父的。而姑父的鞋子在阮府里找到,难免让不怀好意的人见了传出些说法,就拿来给我,我才送还给姑姑的呀!”
凤知音的心,顿时乱跳起来,“鞋子从阮府的什么地方找到的?”
“在阮夫人的床底下,还用一个上等的盒子装着,哦,就是我今天送给姑姑的那个锦盒。”
阮夫人的床底下?
凤知音的脑袋嗡了一下。
那个贱人!
“小羽。”凤知音忍着怒火,又问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翠姨,鞋子是她找出来的。”
“好孩子,这件事你别说出去,这是阮通判在陷害你姑父呢。”
凤红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说。”
凤知音又随意的客套了几句,匆匆离开了静园。
竹韵从隔壁耳房里闪身出来收茶碗,说道,“小姐为什么说鞋子是从阮家搜出来的?直接说是牢里得来的。让姑太太马上去找阮夫人麻烦呀? ”
凤红羽微微一笑,“我呀,我得让我这位姑姑焦急得日夜难寐。让她死劲的猜去!一个外府的妇人藏着她夫君的鞋子,这里面,任谁想想都会想出一点故事来!”
老夫人柳氏,让爷爷四十五年活在愧疚之中,搅得凤府四十五年不得安宁。
老夫人的女儿凤知音,也跟着老夫人一起欺负着凤府里的人。
她哪能让这些人快活?
凤知音几次三番的暗算她,那些账,她还没一一清算呢,怎能这么便宜那些人过着好日子?
她得让凤知音日日煎熬着。
她得借这一双鞋子,搅得凤知音不得好过。
慕容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
他往前方小径上看了一眼,问道,“小羽,你姑姑来过了?”
凤红羽捧着茶碗嘻嘻一笑,“对呀,我将那双鞋子送给她了,又不说原因,她便火急火撩的赶来问我了。”
慕容墨往她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闲闲替她剥着杏仁,轻笑道,“调皮!你告诉她鞋子的来历了没有?”
“为什么要告诉她?”凤红羽一笑,“她们一家子将我爷爷折磨得还不够吗?我得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活在水深火热里。”
。
凤知音离开凤红羽后,只觉得自己的两耳内,翁翁响个不停,脚也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兰婶扶着她,“夫人,你还好吗?”
凤知音咬牙,“走,回府!”
她的脸上布满着愤怒与震惊,兰婶吓得不敢多问了。
。
凤知音晕乎乎回到知府府邸的后堂,可巧,陆志昌刚从前面的衙门里下堂,也回了房间。
“你今天怎么啦?怎么闷坐在屋子里?”陆志昌看了她一眼,说道。
他伸手一撩被子,坐到了桌子边,随手拿过一个小火炉放在手里捧着。
凤知音没说话。
陆志昌又道,“哦,对了,卫王说喜欢狩猎,你给准备一下吧。亦清出门游学不在府上,你要是觉得人手不够,可以让阮通判的儿子阮庚生来相助。”
“……”
“他现在是阮氏新任的族长,我这知府正好借此将他拉到手下。阮通判是个无能之人竟给我惹事,看他儿子还算机灵,将来一定是个有用之才。”
凤知音忍了忍,道,“老爷为什么看好阮家儿子?”
陆志昌脸上讪讪的,说道,“你也知道,阮氏在金陵的地位不可小觑,若是不拉笼着,本府这个知府,哪里好当?”
拉笼,这是看到姘头的份上吧?
凤知音怒得想冲到陆志昌的跟前扇他两个大耳光!
这个伪善的男人,居然背着着她,同那个蕴娘一直来往着!
他当初不是休了她,退了婚吗?
难道是骗她的?
“老爷,前几天,为妻给你新定制的那双鞋子呢?”凤知音忽然说道。
也没看陆志昌,而是低着头,编着一只小缨络,装着随口一问的样子。
“鞋……鞋子?”陆志昌一怔,坏了,还在蕴娘那里,“你问这个做什么?鞋子么,自然在书房里,一会儿让陆福找找看。”
“为妻想再给你做一双,鞋子店的师傅说,要照着样子做,所以才问你鞋子。”
“原来是这样。”陆志昌点了点头,他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水,找了借口说还有要事要处理,匆匆离开了屋子。
凤知音将手里的缨络往桌上狠狠的一拍,“呼”的站起身来,悄悄跟上了陆志昌、
果然,她一问鞋子,陆志昌就变了脸色,这是心中有鬼呢!
凤知音一路尾随着陆志昌。
只见他坐了轿了,竟往牢房的方向而去。
好在知府的衙门与牢房隔得并不远,也只在府邸的一侧,凤知音没有坐轿子,一路小跑着跟着。
陆志昌急于想拿回那双鞋子,命轿夫走得很快,并没有发现凤知音在他身后跟着。
进了牢房,值勤的衙役们看到凤知音,自然不敢拦着,全都放了行。
凤知音跟着陆志昌,一直走到牢房的最里头。
只见陆志昌,伸手在墙壁上的一个铜灯架上转了转,一堵石门滑开了,他又伸手敲了敲,低声说道,“是我!”
一扇木门从里打开了,陆志昌走了进去,但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脸上神色有些焦急。
木门关上后,陆志昌又关了石门。
凤知音一直隐在暗处,等着陆志昌走过去了,她才闪身出来。
她仿着陆志昌的手法,打开石门,伸手敲了敲木门。
木门开了。
一个妇人带着娇啧的声音说道,“你忘了什么东西吗?你呀,总是这般……”
妇人的话没有说完,而是忽然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