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女人睡熟了,他掀开被子起身复帮她把被角按好,严希向来雷打不动的睡得安稳,不知晓他半夜三更起来抽烟的习惯,就像爱上他的忧郁却从不曾理解。他走上阳台点了一支烟,慢慢吐纳,烟雾飘飘渺渺地绕着没有被月光照着的暗红玫瑰,这位大小姐无论到什么地方呆上多久即使是空运也要在窗台放上这盆这红艳妩媚的花。她不喜白,更不待见茉莉。
十日前,他埋头在工作室内画图,助手海伦拿给他一个请帖:“Vincent,又是你的崇拜者请你喝喜酒,新郎的名字还挺逗,像个大侠似的,叫舒任游,新娘名字也与众不同,叫什么来着……”他
那个爱茉莉的女人,仿佛穷尽了他一生力气去爱的人真的穿上了他想象中为她而裁的婚纱站在另一人的身旁,那般的温柔和煦,人生真是无处不喜剧。她现在应该不是原来一般癫狂了吧,有了女人味,有了人味,不像神一般等着别人的心血来供奉了。还能想什么,祝她幸福,也祝自己多年来犯的贱终于要结束了。
毕竟,整整六年了。
晚上的风,有点冷啊。忽然身体被人软软地环住,她穿着毛茸茸的拖鞋悄无声息地他身后抱着他,头靠着并不宽大的背,两人的身影在没灯的阳台变成黑乎乎的一团,似乎可以获得温暖。
今晚,她并没有睡着。
初见,她是蛮横无理的大小姐,绝不放过别人对她的一丝懈怠。他不是Vincent,名字普通叫吴真,落魄潦倒,每天晚上只能睡着一两个小时,梦里纷繁错乱,早上照常做着机械乏味的工作,说着您好,然后扯开嘴角笑。终于一天他出现幻觉那女子站到了他的面前,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对他呢喃着:“回来,在到我手心来。”手偷偷游走于他的心口,狠狠地往深处一掏。“我要投诉你,你这种工作态度不正的人就是扔到垃圾桶里也嫌浪费地方。”严希好不容易对终日炫耀于各种party感到厌倦,为了体验下老百姓的生活专程拎着Gucci的包翘着二郎腿坐于柜台地外来存钱,怎奈遇到了这愣子,气不打一处来,染着鲜红蔻丹的手直戳着无精打采银行小职员的脑门,等他丢脸。他涣散的眼神收了回来,睥睨着那血淋淋的手指中邪般冷哼了声:“谢谢。”冷淡地好像在看一件
严希手指发麻,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说不清是害怕还是震撼,反正是一系类不正常人类的反应。敢用这种姿态面对她的,他是第一个。他不是该涎皮赖脸地向她解释求她原谅?一个穿着难看工作服架着土得掉渣旧式眼镜的窝囊废唬到了她!不对,他身上邪魅阴冷的气息冷恐怕连自己那个老奸巨猾的老爷子都招架不住,这个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您的业务已经办理好了,请问还有别的需要我帮助的吗?如果没有的话,请把位置让你后面的客户,谢谢。”她失神已好一会儿,表情时而抽搐时而释然。
“你不怕我投诉?”她不可思议地问,脖子都歪了。
“请便。”他微笑着淡淡回应,
她没有投诉他,反而给了在评价的机器上按了满意。回到家,她趴在比床还要大的真皮沙发上,满脑子都是那人的影子。自认为见过世面,碰到很多人,贱人,伪君子,笑面虎。她没学过什么微表情读心术之类的道道,但只要观察一个人一分钟,她就能分清是哪种鸟。这样的天赋时常让她苦恼,她每天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家人撒谎,人本来每天都需要撒谎,不管是善意谎言、自我安慰还是恶毒的算计,但年少时她就是接受不了。慢慢懂得了点人事也变得见人说人话见鬼打乱说。今天这个人,让她完完全全地摸不着头脑,看着也不像冲动没有大脑的小年轻,他不是没有魂吧,不然怎么抓不到一丝情绪。
第二天她派司机阿亮去银行找行长问话,才知道他已经辞了工作,换了手机,连家都搬了。他是要重新开始?还是就那么厌恶她,为了不再见她的面用不到一天的时间搞了个人间蒸发。末了,她觉得好笑,没见过自己这样自作多情的。
也没放心上,不就是个男人。她日子还是吃喝玩乐地潇洒着,一日实在闲得发慌拉着几个狐朋狗友到老爷子旗下的婚纱设计公司挑白菜似的选婚纱,准备捣鼓个狂野婚纱派对。几只恶魔气势滂破地扭着S涌进设计师的工作室下达命令,众人表情或认真或赞同地附和着她,当一群人正用万分严肃的神情向她承诺革命任务必定坚决完成之时,一货相当不识相地笑出了声来。严希蹬着高跟鞋一步步逼向笑声的发源地逼近,桌下短讯活动活跃,“哇,你看到没有,女魔头的脸都绿了,这下有好戏看咯。”“那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呀,敢惹总裁的千金”“Vincent平时挺分寸的呀,干毛事?”“这老兄平时那么努力,看来是要功亏一篑了,可惜了哟。”
“你,给我站起来。”
他依然默默坐在角落,穿着白衬衣,手里夹着铅笔,望着她不动神色地笑。她不喜欢素,竟觉得他干净得让人心动,
没见他的日子严希一如既往地过着她的悠哉奢侈的富家千金生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刻,她鼻尖发酸,怕自己要哭出来。她想,以后的生活一定不能没有他。他是唯一一个让她看不透,因为看不到他的虚伪,所以感觉真实。
“我们出去谈吧。”他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在人们震惊的眼光中与她并肩而行。
“谢谢你。”他手撑在希腊式阑干上,眼睛不知注视着前方何物。她停在刚才的情绪中,好一会儿才迷糊地回了句“啊?”
“那天要不是你把我骂醒,我可能还待在银行里,行尸走肉一样。”
她的反应是抽了下嘴角,又是一声:“啊?”他像对小孩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的。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变得笨头笨脑,成了他身边的任他摆布的脑残女友。他开始平步青云,设计的作品获奖无数。时尚界的新宠,他这样自嘲。若不是凭着她父亲的手腕,他那些矫情怪异的小众化情调会以这么迅猛的速度被这些自以为是的权贵追捧?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才华,只是有骚情未必得人赏识。
“你在想什么?”她的细小的声音穿过他的躯体而来,像在提醒,更是探究。
“无非是,你,我,他。”
“就想你,我。在我身旁,不要惦念其他。”
她看不见他的脸,却感知他眼神的空洞在黑夜中尤其悚人,她抱紧了他的瘦削的身躯,语调一转变成乞求:“好不好?”
“天凉,进去吧,你月事也来了。”她钻到他的怀里,“不要,你先答应我。”她的吻从他的胸膛细细密密地吻上去,一路撩拨,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玫瑰花瓣附上他的唇,她狠狠地吸上,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给吃下去。
他喉结动了一下,把她掰开:“女孩子不懂得心疼自己。”
“不!我要你的承诺”
“既然喜欢我的坦诚,就不该要求说谎。”他的声线一如既往没有波动。
她腹中骤然一阵剧痛,手抓着镶金的玫瑰花盆一齐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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