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
一滴泪从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瘦弱女孩的眼角滑落。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突兀的叫起来,发出警告,上面显示的心电图已变成了一条直线。
一直在旁待命的护士程苡忙扑上去,检查了呼吸和心跳,最终无奈的摇摇头,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门外的一对中年夫妇,声音沉重的低声说道:“她走了。”
那对夫妇象是愣住了,呆站了一会儿,才蓦的脸色煞白,跌跌撞撞的冲进病房里,扑倒在病床上象是睡着了的人身上。
“雪儿,雪儿,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能就这么丢下妈妈……”
“雪儿……”
哭声惨厉,闻者莫不动容。
程苡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没有去劝哭得死去活来的江雪的母亲,也没有劝一直隐忍着悲痛颤抖着喃喃自语的江雪的父亲,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对于父母来说,失去唯一的孩子就如同是割下他们的心头肉,哭出来也许能缓解一些他们的悲痛。
她的眼光转到了病床旁的一张转椅上,那里,原闭着眼睛的男子已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光有一瞬的茫然,很快,皱起了眉头,伸手紧紧抵着自己的前额,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程苡忙上前,关切的轻声问道:“南医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男子的声音低沉,许是因为痛苦,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江雪她……”
“她走了。”
男子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程苡过来想扶着他,被他拒绝了,“你留在这里帮江老师处理后事。”
他的话不容置疑,程苡只好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慢慢离开的背影。
从病房里出来,到他的办公室,只有一层楼的距离,上楼梯后走到走道的尽头就是。距离并不远,可对南柯来说,却仿佛无限漫长,每一步都那么艰难,头痛得好似要炸开一般,他一手紧紧按压着太阳穴,一手扶着墙,沉重的脚步终于挪到了办公室门口。
“呯”的推开门,踉跄着几步冲到大办公桌后,跌进桌后的转椅里,半闭着眼,摸索着拉开右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看也不看,倒出几粒药丸,丢进口中,再从桌上拿起水杯,仰头灌了几口。
熟练的做完这些,才仰靠在椅背上,静静的休息。
头痛症是老毛病,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今天这样长时间的深度催眠,更是超越了他的极限,所以头才会这么痛。
南柯也知自己的问题,当时为他诊治的医生说过,不能太耗费精神,不然这头痛的毛病好不了,可他的工作,算了,痛就痛吧,也要不了命。
吃了药,休息了会儿,头痛得到缓解,可心里更压抑了。
每次都这样,仿佛一个恶性循环,从要命的头痛中缓过来,心就会陷入无以复加的烦燥抑郁之中,就象有一个困兽被关在里面团团转,拼命的想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拿起椅背的外套,南柯起身往研究所外走去。
一路有护士和患者朝他打招呼,“南医师。”南柯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外走。
研究所里的人早已习惯他冷冷淡淡的样子,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修长挺直的背影,反而在心里暗暗点头,觉得冷峻疏离的气质更符合他们心中的南医师形象,这种既引人靠近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可不是帅呆了。
南柯根本没注意追随在他身后的目光,此时他也无暇注意,他只觉得心里象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仿若要将他的心烧出一个窟窿来。
走到院子里的停车场,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打开一辆黑色奥迪,坐了进去,转眼车就从院子里驶了出去,汇入了外面大道的车流中。
现在正是下午四点多钟,还没到下班高峰,宽敞的大道上车虽然多,却是井然有序,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流在每条马路线上奔驰。
南柯不知自己要干什么,要去哪里,他拼命的踩着油门,车子就象离弦的箭,越过旁边众多的汽车,到了十字路口,也没看清红灯绿灯,直接闯了过去。
只听右侧一阵接一阵的急刹车声,打头的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呼啸而去的车屁股,朝地上唾了一口,骂道:“靠,这是赶着去送死还是赶着去投胎啊?”
他这一停一骂引得后边骂声一片。
南柯一概不知,他不知自己拐了几条街,闯了多少个红灯,也不知一辆警车开着警笛在后面追赶了一路,当他终于慢下来,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一个院子和院子里的一幢五层楼房,他的眼光才开始聚焦。
院子大门口挂着个“安康医院”的牌子。
眸光暗沉下来,无意识的抿了一下嘴,他将车子开进院子里,跳下来,走进了楼内。
“南医师,你今天怎么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看到南柯,好奇的问道。
南柯低声回答:“带我去202。”
护士点点头,南柯虽不是他们医院的医生,但她们都知道他是202房病人的治疗师,这可是经过刑警大队认可的,上头也没意见,所以南柯一说,她也不再请示,直接将他领向二楼,打开走道的铁栅门锁,待两人进去后,再打开202的房门。
南柯走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护士从门上一个四方的玻璃窗口朝里看了看,202的病人仍如同往常一般蜷缩在床的一角,这个病人智力退化,就象个受惊的孩子,没有暴力倾向,所以护士也不担心他会伤害到别人,见一切如常,就转身离开了。
站在离床两三米远的距离,南柯阴郁的望着缩在床上的人,这个人变成这样,按说他应该高兴,应该感谢上天对此人的惩罚,可现在他看着,心中的那股无名火却越烧越旺。
偏偏在此时,床上的人突然朝着他“呵呵”笑了起来,那傻乎乎的笑容,明明是邪恶的一张嘴脸偏偏笑容却那般纯净,可就是这种纯净一下子刺激到南柯,让他不受控制的一步窜至床前,愤怒的揪着床上人的领口。
“谢家俊,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床上名叫谢家俊的男人被他揪得昂起头,惊恐得脸都扭曲了,口中发出“依依啊啊”的声音,双手在身前挥舞,想掰开他的手指。
谢家俊越挣扎,南柯越收紧,到最近几乎是两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