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挂在天上,火辣辣地照着地上的每一个人。云庄的人几乎都出动了,从上往下看,蚂蚁似地忙碌在各自的田地里。风偶尔拂过大地,吹走了一丝闷热,又把沉沉的稻谷吹成麦浪。云庄的孩子甩着镰刀割几把稻谷,就直着身子朝远远的天际望一眼。大人们顾着收割,无暇四望。大人们不知道自家孩子到底在望什么,只管使着脸色叫他们赶紧点别偷懒。孩子们把太阳望下山窝,日复一日,依然没望出个啥。太阳依然是那副模样,把热辣辣的阳光拨在他们脸上,拨出一层咸咸的汗味来。
狗娃朝天望了一眼,便进屋睡午觉去了。身子一粘着床,狗娃便起了鼾声。整个云庄此刻掉入梦的深处去了。狗匍匐在深巷深处,听着从门的缝隙从窗格子里传出的细微的鼾声,若有所思。
云庄笼罩在梦里时,天上的云朵开始变了色彩,由轻飘的白变成浓重的墨色。太阳在云层里穿梭,独自在天上玩着捉迷藏。云逐渐把天压下来,压得很低很低,仿佛就要触到沉沉的大地。云庄的孩子们在梦里打着转儿,天却开始变脸了。
狗娃刚睁开眼,怔怔地坐在床沿,隆隆的雷声便翻滚而来。一个响亮的雷声把狗娃惊醒了。“落雨了!落雨了!”狗娃大喊着,把云庄的人都惊醒过来。
扫帚、簸箕、箩筐散落一地,狗娃左一个右一个地从这里搬到那里,整个云庄的人叫喊着收拾着晒在空地上的稻谷。雨还是疯狂地下起来,砸在地上,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残留在空地上的稻谷被水拍打着掉入一旁的田地和水沟里,云庄的孩子从雨中走进屋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从天边翻滚而来的雨水。孩子们深深喘了口气,想着下午或许可以不要下地干活了,便傻傻地冲着由豆大的雨珠织成的雨帘笑起来。
云庄成了雨的世界,大人们望了望天继续着适才的梦,孩子们坐在床上手里端着大人炒的热豆子,眼睛盯着黑白电视上的画面一动不动。
大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望了一眼窗外田地里渐深的雨水,便进厨房炒菜去了。淡淡的炊烟转眼便在丝线般的雨水里升腾起来。吃完饭,云庄的孩子继续玩游戏看电视,大人们则聚在一起谈天论地。
雨弄湿了夜,弄湿了整个云庄。空气里粘着丝雨水泥土的气息,铺着床上的凉席带着一丝丝冰凉侵入到人的心底。云庄的人不再辗转反侧,躺在床上,带着丝担忧与清爽滑入梦乡。
次日醒来,雨依旧不急不缓地下着。一夜的累积,田地里的雨水长了许多,几日之后便漫过田埂。狗蛋见窗前的爹望着窗外漂浮在雨水里的稻谷不由沉沉地叹了一声。狗蛋听了,心也跟着着急起来,在门前来回晃动着,贪玩的心早已全无。
次日下午,狗蛋他爹望了老天几眼,最后扛着锄头穿着雨衣钻进了雨中。狗蛋望着爹的身影发呆,直至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才转身回屋。
雨依然下着,云庄四处罩着的朦胧的湿气,把天压得很低很低,夹杂着缕缕炊烟的黄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
狗蛋把饭吃完,四处张望着,依然不见父亲回来。门口不时有模糊的身影闪过,带着雨水落进靴子的声音。几分钟后,狗蛋一脸落寞地刚把电视机打开,就见爹一身泥巴地出现在眼前。狗蛋见爹把裤子脱了看见一只流血的脚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跑进里屋取创伤药了。
爹擦干净身子,敷了一点药,就进屋躺下了。狗蛋小心地把电视机关了,整个屋子安静地只剩下滴答的雨声。狗蛋重新趴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下不尽的雨发呆。
几日之后,雨终于熄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发出耀眼的光芒,云庄的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双脚踩在满是雨水的田地里,只听见哗啦哗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