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里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人都叫他乞丐。
他从那一个月吃不上一点肉的村里出来从事过这个“职业”八九年时间了,以前在村里宣传队当过演员的他真是有“天赋”,很快就用几件破衣服和墨汁把三十才出头的他“弄”成五六十岁、还是个脚残疾的模样,乞讨时那痛苦的样子惟妙惟肖的,尤其他装出那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经常让一些姑娘、老太婆陪着流了许多眼泪,就是大男人也常被他那眼泪弄得眼眶红红的。这些年下来,他就凭这“绝活”有了不少的存款,虽不是晚上住宾馆、吃山珍海味,但也在城里租了一套房子,还跟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同居着,日子过得还舒畅。这几年,他就白天乞讨、晚上回来过小日子这么生活着,在他看来好歹也是城里人的生活。
不过,近些年报刊上揭露乞丐中假残疾、假贫困,以及慈善捐款被挪用的报道不断增多,人们不愿被欺骗的心理更多地战胜了同情心,施舍的人少了许多,他这乞丐的日子也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最近不知怎么的,施舍的人更少了,他的“收入”大大地减少。这不,今天早上他还没收过“盘”,乞讨碗里孤零零地放着他放在里面做“媒子”的几张小钞。这“收盘”是乞丐的行业术语,就是待别人施舍到乞讨碗里的钱达到一定数目时乞丐便将碗里的钱收进口袋里,只留下少量的几张在碗里做“媒子”。这也是一种乞讨“艺术”——乞讨碗里的钱多了,愿施舍的人就会减少,就是愿施舍的人见钱多也会少施舍些;而乞讨碗里放少量的钱就等于告诉路过的人:别人施舍了,你也施舍一点吧。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只是风将碗里那小钞吹动了几下,而数量却一点没动。
那边过来一高一矮两个十来岁的小学生,他眼睛一亮:马上就有进账了!他知道孩子最好骗,而且现在家长给孩子的钱多。
“可怜可怜我吧!我一天多没吃一点东西了!”他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果然,他略施演技就把那两个小学生留在了他的乞讨碗前。两个孩子看着他不由地掏出了口袋里的钱,高学生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了也只有五元钱,便问矮学生:“你有多少?”
“也只有三元了。”矮学生掏出口袋说:“你不能全给他呀,万一你爸爸下午才送钱来,你中午吃啥?”
高学生叹了一口气说:“你看他多可怜,一天多没吃东西了!我俩中午一人吃一个包子吧!总比他好呀!”说着就把六元钱放进了他的乞讨碗。
“万一你爸爸下午送不来钱,你晚饭咋办?”矮学生想拉住高学生的手已来不及了。
矮学生那神态让他心里震了一下,这是他从村里出来后的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做出了所有乞丐都没做出过的动作,从碗里拿出那六元钱硬是塞回高学生手中,说:“孩子,这钱你拿回去,你爸爸万一没来,不能饿着你。”
两个学生接过钱走出了好远。他还看着他俩的背影,心中的滋味已很特别了。
十来分钟后,这两个学生又回到了他的乞讨碗前,递给他四个热腾腾的大包子。这时的他失声地哭了起来,他二十年来第一次真的流泪了。
这天,他带着那女人离开这座城市回了村。离开前,他将这几年的存款取出来捐给了儿童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