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洛歆在他身后怎么叫喊,顾西宸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厅。
他独自走到了长廊尽头的露台,额头不断冒出的虚汗和窒息的感觉,让他解开了最上面的衬衣扣子。
对洛歆的厌恶和抗拒,又让他的焦虑症发作了。
倚在刻满了浮雕的华丽石栏上,他解开了第二颗扣子,冷风亟不可待地灌了进去,才稍稍缓解了他的不适,胸口却依然发疼。
过去二十多年,他在恨她之余,还曾经为她找过借口,猜想也许她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抛弃他,也许她从没想过要抛弃他,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一定。
他也曾天真地这样想过。
直到今天,她亲口说出来,彻底打碎了他埋在心底微薄的希望。
她把他生下,让他过上了这样的人生,却只是怪她当初太年轻……
捂着一阵阵揪疼的心口,他在夜色里笑得凄怆,眉宇间全是化不开的疼痛。
他想见秦双双。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急切的想法的时候。
他已经走出露台,重新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他想见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见到她,也许他会不那么难受,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也许就能缓解一点。
他努力稳着脚步在长廊上匆匆朝宴会厅走着,快要接近大门的时候,却看见了祁曜拉着她从宴会里逃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在长廊上小跑着,往他的方向。
顾西宸定定看着眼前的画面,只觉得胸口那阵钝痛加重了不少。
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顾西宸……”
秦双双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停住了脚步,有些尴尬地挣开了祁曜的手。
刚刚在宴会里面,她才知道了祁曜的真实身份,祁曜在台上说着话,一眼看见了人群里的秦双双,结束了讲话就偷偷拉着她跑了出来,说要和她解释。
没想到正好遇上不知从哪儿回来的顾西宸。
他看起来,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现下场面有些尴尬,秦双双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发现昏暗的灯光下,他眼眶里微微发红的血丝。
“秦双双,才刚知道他是君御集团的继承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发疼的心脏里有一只猛兽,慌不择路地不断朝前冲撞着,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痛,也原原本本地发散到别人身上。
“顾西宸你在说什么!”祁曜挡在秦双双面前,也挡住了他看向秦双双的视线。
他仍然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她,即使已经被他的手臂挡住,却还仿佛视线可以穿透一般,眼眶发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秦双双,你原来就是贪慕虚荣的女人,对吧,我就知道,你迟早也会到他身边去……”
“顾西宸,你是不是疯了?”
一直默不作声秦双双突然站了出来,缓缓开口道:“祁曜,你可不可以先回去,我和顾西宸有话要说,求你了,你先回去。”
祁曜看着顾西宸现在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可回过头看她低声求他的模样,更是于心不忍。
他退开一步,站到了旁边,巡视了两人一眼,才敛下眼把秦双双留在了这里,自己独自走回宴会厅。
“顾西宸,”
长廊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盯着他的眼,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和你呆在一起,真的好累……”
他满腔的疼痛都在这一霎凝固了。
呆愣地站着。
只看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倔强地打转。
“你太自我,也太善变了!无论做什么都是按你自己的心情来,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项链不见的时候,你对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后来你知道我是无辜的,也至今没有给过我一个道歉。你说让我做个透明人,自己却总是来靠近我,动摇我,你说我们只是契约关系,却又总是插手我和别的男人的事情,让我误会你对我也许是有一点不同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把我带回到你身边。你总是想怎样就怎样,心情好了就来招惹我,心情不好就冷冷地把我丢在一旁,还对我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
“顾西宸,我不是你每期杂志里那些等待被挑选的专题,看不顺眼就让我滚得远远的,兴起了又把我捡回来。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觉的。”
“这样呆在你身边,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我,太累了。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有交集。”
带着哭腔的愤怒在长廊上回荡着。
秦双双强忍着泪说完了大段的话,顾西宸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一如既往,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秦双双无言地叹息了一声,下了结论道。
“我想,我们还是理清关系吧。要么从今以后,我们就真的只是维持契约关系,我不靠近你的同时,你也不要靠近我,不要再管我和别的男人做什么,不要管我是不是被欺负,也不要管我是不是受伤,是不是生病,我们就安静地做好各自契约上的义务就好。要么,就放我走吧,钱我会慢慢还你,只要不呆在你身边,去哪里都好。你选择吧?”
她突如其来的决绝话语,让顾西宸猝不及防。
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轻闭上眼睛,眉头深深蹙起,感觉浑身冰凉,像坠在冰窟里一般。
半响,他都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见他哑口无言的样子,秦双双苦笑着垂下了眼睑。
她内心有些生气,又有些悲凉。
抛下无法做出决定的顾西宸。
她独自下了楼,径直走出酒店大门,拦了出租车便离开了。
而仍呆在原地的顾西宸,背靠着墙壁,颓废地滑坐在了地上。
这种心脏要被撕裂一样的感觉,是什么呢……
究竟是因为抛弃他的生母,还是因为句句话都刺痛他的秦双双。
他已经分不清了。
眼角不着痕迹地滑落下一滴泪,只是一瞬,很快就被冷风吹干。
想到宴会里还有记者在,仅存的理智让他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