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日里累狠了,五娘这一觉倒睡得极香,待锦绣叫了两遍,才懒洋洋的起身,净了面坐在妆镜前由着锦绣倒腾。
锦绣也是个手巧的,三两下就挽好了一个髻,又挑了簪子堆花插在髻上,才扶着五娘在桌边坐下用早饭。
五娘素日吃的不多,今日倒是多吃了半碗,一边净着手,一边与锦绣闲话家常,“今儿个府里的事不多,就放你一天假回去看看,等再过几日忙了可就没有多少闲空了。”说着又问起,“青枚这丫头最近倒是忙的紧,今儿个你可看见了她?”
锦绣拿着帕子仔细的替五娘擦着手,笑道,“青枚如今可是个大忙人,一早就在我跟前过了一眼就被蔡妈妈叫走了,庄子上新送了一批丫头进来,蔡妈妈叫青枚过去看看挑几个选在姑娘身边伺候。”
五娘看了锦绣一眼,见锦绣面上没有丝毫妒意才满意的点点头,“青枚是府里家生子,老子娘几个妹妹也在府里做事,消息是再灵通不过了,让她去挑过一过也算是省了你的事。”
锦绣哪里能听不出来五娘话里的宽慰,心里就算有三分酸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感激的道,“奴婢能在姑娘跟前伺候就已经是莫大福分了,这些事让青枚管着也好,奴婢只专心伺候姑娘就是。”说着就抱怨起来,“姑娘如今可是府里最忙的人,也不能再像以前就这么几个丫头伺候,依奴婢看,姑娘倒不如将几个老实得力的提起来用,一直在咱们院子做活,倒也是知根知底的。”
锦绣此语本是有些逾矩,但的确是实打实的为五娘着想,五娘也就没在意,反而打趣道,“我看是伺候是假,替你分担才是真,可是这几日陪着我跑前跑后,累着了?”
锦绣本露出了急态,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了五娘一眼,捂嘴笑道,“谁说不是呢?姑娘这样的难伺候,吃个饭都要人劝着才肯多吃半碗,要是奴婢多一个人,可不就是多一张嘴?看姑娘还能不能说的过奴婢。”
五娘听着立时也笑起来,忍不住又跟锦绣打了几句嘴仗,到底是叫来了知柳知香两个丫头,略微问了几句,看着眉眼清秀举止也算得体,便提了二等丫头,改名为青柳青香,留了锦绣在家,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正院。
自从大太太有了身孕,就嗜睡了许多,过了平日请安的时间足足半个多时辰,才由三娘四娘扶着进了暖阁坐下。
众人自是按着排行请安行礼,闲话不过说了几句,大太太又开始觉得困乏,索性就打发了众人去千寿院,又回了里间歇下。
五娘跟睿哥儿前后脚的出了门,却又折反回去,让小丫头偷偷叫了三娘出来,两人就站在廊下说话。
虽说日日见着面,可两人说话的机会倒是没往常多,三娘侍疾也有一个月了,这还真是头一遭,五娘不禁打量了三娘两眼,才开口问,“方才见母亲神情疲累,起床不过一个时辰就开始困乏,三姐这几日照顾母亲,可有瞧出与平常有不同的地方?”
三娘皱起眉,回想了一番,才道,“前几日倒还精神着,五妹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像是自从大哥二弟回府后,母亲夜里便不大睡得安稳,时常都要过了三更才会睡去,精神也就差了。”
五娘也就皱起眉头,沉吟了片刻,道,“最近母亲待你如何?”
三娘笑的云淡风轻,似是不大在意,“倒是比以前和蔼了许多,只是到底不如待四妹亲厚。”
五娘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可看了三娘的笑容,到底没说出来,两人又闲话了几句,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五娘去看望了老夫人,就回到主院的东次间处理事情,无非就是些米价涨了谁家儿子又到了配人的年纪,来求五娘给个恩典,事情倒是多,不过都是些杂事,用府里的旧例就能打发过去,就这样忙到半下午,等事情一一处理妥当,五娘却忽然起了兴致去看六娘。
睿哥儿说的事虽说还不是太紧张,可五娘却要早做准备,六娘五姨娘的关系要拉,还要想方设法安插自己的人进去,至于大太太那边,现在有个三娘在,还有睿哥儿从旁看着,倒也出不了大问题,只等大太太做胎及生产这一年多,五娘尽快将府里人事摸个遍再联些情分,就算东窗事发,自己也不至于说不上话,再加上睿哥儿和大老爷这两大阻力,就是大太太想做些什么,也做不到同以前一样滴水不漏。
五娘去看六娘,自然用不了太多人,打发了青柳回院子,五娘又跟姚妈妈打了声招呼,便只带着青香往六娘院子走。
六娘住在府里小花园的东南角,过了小花园还要再穿过一小片梅林,才会看到一个小巧的院落。
六娘住的院子不过一进大,却是布置的相当精心,各种花卉逐次摆在廊下,甚至还用奇石堆了一小口清泉,里面养了几只品种难得的锦鲤,五娘随手撒了一把鱼食,都翻尾抢夺起来,倒也甚是喜人。
五娘逗弄了一会儿,见六娘从屋里迎出来,才摆摆手让青柳退远些,笑着同六娘说话,“我来的冒昧了些,没有打扰到六妹妹吧!”
六娘被大太太很是冷落了一段时日,又与其他姐妹不亲,日子自然不好过,如今见五娘突然亲近自己,不由有些紧张,“五姐来妹妹自然高兴,哪里说的上打扰。”说着就引着五娘往暖阁走。
两人在软塌上坐下,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待丫头上了茶,才不好意思道,“五姐也知妹妹素来不喜欢喝茶,也就没有好茶能招待五姐,还望五姐不要介意。”
五娘自然不会介意,便笑道,“看六妹说的,只是来和六妹说说话,倒累的六妹不停的客套起来,你我姐妹年岁相差不大,理应亲近,又何必拘这些俗礼?”
六娘小心翼翼的看了五娘一眼,见五娘似是真心实意,才渐渐放下心,重露出娇憨的笑,与五娘一道说些近来的趣事。
这一说不小心就说了好几个时辰,待青柳进来找人时,五娘才发现天都开始暗了。
做别了六娘,五娘一边走一边问姚妈妈派来的丫头,“出了什么事?姚妈妈找我找的这样急?”
那丫头不过是大太太院里的三等丫头,却素来机灵,专厮给姚妈妈跑腿,听五娘问起,也不隐瞒,回道,“是大太太找姑娘,说是有事想跟姑娘商量。”
五娘暗暗皱起眉头,还没说话,那丫头就微微凑进了五娘,小声道,“是大娘子来了信,大太太看完便让姚妈妈叫了姑娘过去。”
五娘面带赞许的看了那丫头一眼,又暗自思量起来。
进了正院,五娘立即就感觉到气氛与往日不同,像是突然多了几分紧张,让人觉得不免压抑。
五娘脱了氅衣递给锦好的时候,特意在锦好微红的眼眶上打了个转,才进到暖阁。
暖阁就大太太并姚妈妈两个人,想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三娘四娘知道,便打发了两人出去。
五娘刚一坐下,大太太便也不客气,直接递了信过来,五娘犹豫了一些,便坦然接过打开细细看了两眼,刚看完,大太太就忍不住出声,“依你看,让谁去合适?”
五娘还没开口,大太太就徒自喃喃道,“锦好倒是个合适的,样子好性子也稳,由她过去,比旁人也让我放心些。”
大太太还没说完,五娘就忍不住打断,“锦好是您跟前头等得力的大丫鬟,派了她去,谁来照顾您?”
大太太有些不满的看了五娘一眼,道,“没有她,我还可以提拔别的丫鬟上来,可你大姐那里就不同了,若是派了别人去,忠不忠心且不说,就光是这心思就不好把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姐的脾性,性子大又喜欢计较,若是派过去的丫头一点不如你大姐的意,就少不得要生些事出来,你大姐又有了身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怎么得了?”
话是这样说,可到底锦好跟了大太太十多年,就这样随意的送去给李子允做通房,大娘子还那样的性子,这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只是五娘想得却说不得,也只好换了副口气劝解,“锦好虽好,可论样貌也不是府里拔尖的,就是与锦铭比也都是落了下乘,大姐夫连锦铭都看不上,又如何会看的上锦好?府里索性美貌的也有不少,母亲倒不如慢慢相看,找个相貌既好性子也乖巧的,不是听蔡妈妈说才从庄子上送了一批丫头过来?说不定里面就有合适的?”
大太太看了看五娘,又想了想才算应下来,只让五娘明日一定要去筛选一番,挑几个样貌好的领过来让自己看看。
五娘自然是应下来,又与大太太说道了几句,才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