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回家的母亲,神色凝重,沉默不语,难道是被吓坏了?
她心事重重推开家门,看到她手里依旧提着的腊肉,姥姥还来不及发问,她又立刻恍然若悟地说:“哦,等一下!”急急忙忙的转身又出门。
她是直奔镇子里跟我们一起留下来的那两户老人家去了,要去给他们报个信,请他们尽早做些准备。
我们在一起,守着这空城似的镇子,熬了三年。虽然一直无惊无险,但战争却从来没有停止。
我们在战战兢兢之中等待着,在艰难困苦之中努力的生活,内心复杂。既心心念念的期待早日胜利的消息,期盼着家人团聚的时刻,却又不得不在一个接一个失败的战争中,痛苦失望。
在那些折磨人心,毁灭希望,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战争里,唯一能带给我们心灵慰籍的,只有亲人温暖的手。它给了我们彼此共同走下去,面对一切的勇气。
如同玩“躲猫猫”的游戏,无论你如何躲藏,结果似乎都只能的暴露。
等了太久,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当那些,开始时极度恐惧和害怕的心理已经成为过去,当人们又开始重新适应现实生活里一成不变的一切时,内心那隐隐约约的对改变的期待,就悄悄的掩盖了将来要面对的困境,反而将从心底出长出来的那一丝丝兴奋就开始若隐若现的暴露出来。
那天晚上,我们终于见到了,母亲和舅舅不分昼夜,熬了几个月,才在姥姥的厨房里挖出来的宝贝——一条秘密通道。
姥姥平时做饭用的灶,是两位一体的。她在这口灶台上生火做饭,旁边那口盛满水的锅里,就会顺便把水烧开。这或许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最节能的发明了。
当姥姥掀开那口平日一动不动的大锅,再从下面的灶膛里,变魔术一般的开出一个洞口的时候,我狠狠的吃了一惊。
一直以来,我都很纳闷,想不通为什么当时母亲他们挖了那么久,捣腾出来了那么多的泥土,厨房里却连一个小坑要也没看见?
竟然,是在这毫不起眼的灶台下,别有洞天。
母亲拿着油灯走在前面,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跟着她,踏着泥墙上的小坑,小心的鱼贯而入,参观这隐藏在屋子下面的秘密藏身之处。
我和弟弟练就了一身非常过硬的爬墙功夫,于我们来说,这更像是一个游戏。弟弟他人小却胆大,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害怕的年纪,一入洞口,他就直接一下跳进去了。
姥姥是在母亲和小舅娘的搀扶下爬进来的,这几年她明显露出了老态。生死未卜,没有音信的儿子,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利刺,时时刻刻扎得她心里流血,她再也不是那个放声哈哈大笑的外乡老太婆了。每一个战争的消息,都像那惊弓之鸟的箭弦,每拨动一次,她的心就要裂开一次。
姥爷手里另外提着一盏马灯,他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细细的观察着这神奇的地下世界。
然而除了扑面而来的潮湿和霉味,我确实一无所获。
没想到这条通道,还算宽敞,大个头的姥爷只需要稍微低着头就能通过。想来当时母亲和舅舅在修建的时候,花了极大的力气。
母亲领着我们继续向里走了一段,我感觉是走到了姥爷卧室下面。这里竟还挖出了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泥墙也修整得相对平滑,里面摆着一张架子床,和一张旧桌子。
我和弟弟有些兴奋,就像是到了另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当母亲他们留在哪里讨论如何安置使用的时候,我们立刻提着姥爷的大马灯,开始了全新的探险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