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晶莹是大孟国的皇后,作为大孟国的皇后,为大孟国生一位太子,自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很多女人盼着能有这份荣耀,今日,却偏偏降临于任晶莹。
任晶莹咬着唇,手掌不由得紧攥着衣襟,默默的凝视着孟泽安,微微的笑了笑。
孟泽安憔悴了许多,郡城接二连三的丢失,许多郡守不战而降,百姓频频逃离叛国,征招士兵陷入困境。在得知全国百姓饥饿过半时,他盛怒的杀了几名大臣,朝堂之上,他问:为何?为何朕的百姓身陷疾苦,朕却丝毫也不知情?
他非常的气愤,他一直想有所作为,内忧外患使他焦虑,俨然成为了一只困兽。
任晶莹不知道大孟国的疆土上正战火四起,她不知道徐风来领着万军正在接她的途中,她不知道孟泽安的眉头为何越皱越紧,也不知道孟泽安为何时常独自一人在结冰的湖面走来走去。
孟泽安蹲在床榻旁,平视着任晶莹,重复道:“给大孟国生一位太子。”
这个国家已摇摇欲坠,却连传承的血脉都还未有,作为大孟国的皇上,他把他的子嗣只寄托于一个女人,这唯一的一个女人,一个他舍不下的女人,他不肯把这个女人拱手相还,他要用整个国家将她留下。
任晶莹无助的轻道:“梦瑜在哭。”
孟泽安的声音很低,颤声道:“给我生孩子,你愿意吗?”
任晶莹不语,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痛楚。
孟泽安勉强的笑了笑,道:“别怕,生第二个孩子时不会太疼的,生第三个孩子时会更轻松。”
任晶莹轻道:“孟泽安,梦瑜饿了,一直哭个不停,我能去喂她吗?”
孟泽安艰难的站起身,他深渊般的眼眸中激荡着痛苦的漩涡,点了点头,道:“去吧。”
任晶莹下了床榻,轻道:“孟泽安,梦瑜很有趣儿的,她总是一边吃奶一边唱歌,你要不要来听听?”
孟泽安点头。
任晶莹小跑着出了寝宫,连忙将哭个不停的孟瑜抱在怀里哄着,解开衣襟,喂宝宝吃奶。
孟泽安站在宫殿的长廊下,深情的看着任晶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她唇角的笑,看她脸上的详和,看她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孩子,他的胸腔涌起阵阵的暖和阵阵的疼。
这就是一幅定格了的画面,任晶莹站在和煦的阳光下,踩在洁白的雪地上,微笑着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她的脚旁有六只小鹅懒洋洋的,似乎所有的寒冷都因她而忘却蔓延的步伐,似乎万般的温暖都因她而绽放。
孟瑜一边吃奶一边嘴里哼哼唧唧的,任晶莹忍不住笑了,瞧着孟泽安,说道:“宝宝开始唱歌了,你听到了吗?”
孟泽安道:“唱得比哭得好听。”
任晶莹望着怀中的宝宝,轻声的道:“宝宝乖,以后不要哭了。”
孟泽安道:“你给她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她就不哭了。”
任晶莹笑得很灿烂,心中想着徐风来,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给她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孟泽安的眼睛亮了,心中竟是暗暗欢喜,忍不住的也笑了,温存的叮嘱道:“别让她等太久。”
任晶莹看到他的笑容,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了。
孟泽安十分清楚的知道,根据目前的形势,已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了,他不愿意她知道,不愿她担心害怕不安,他在她的面前极力表现出江山仍旧太平,政权仍旧安定,殊不知大好河山俨然要沦为废墟。
他动用皇权,只为护她安好。
他用举国之力,只为留她在身边。
这算是劫还是孽,那万丈红尘之中,都有着怎样的命中注定,又有着怎样的安排?
孟瑜不再唱歌了,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任晶莹怀抱着孩子,一直抱着孩子,她不愿意放下孩子,一点也不愿意。
一名侍从来了,禀道:“启禀皇上,大徐国的平王派人带话给皇上。”
任晶莹的神经一下子集中了,她的心扑腾扑腾的跳得厉害。
孟泽安始终在看着任晶莹,还没回过神,并没听清侍卫说什么,他问道:“什么?”
他是问侍卫刚刚说的是什么,侍卫却直言道:“回皇上,大徐国的平王说:‘只要大孟国的皇上立即将我的妻和我的孩子归还给我,我即刻收兵。’”
孟泽安听罢,盛怒,喝道:“滚。”
任晶莹听到了,徐风来没有食言,他已经来接她了,是领着兵来接她的,她的表情由刚才的激动渐渐的变得平静,她像是没有听到般,哄着怀中的孩子安然入睡。
孟泽安却是整个人显得很颓废,同样的话他听到十余次了,每听一次,他就更加的坚定绝不放开任晶莹。
他不相信徐风来爱任晶莹,如果徐风来爱任晶莹,是绝不会眼睁睁的让任晶莹当一份礼物送到大孟国;如果徐风来爱任晶莹,送玉器那天,徐风来见到任晶莹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是不可能没有丝毫的痛苦和热情的,更不可能不提出带任晶莹走。
他甚至开始憎恨徐风来,他觉得这不过就是徐风来和那个会打鸣的母鸡故意设计的阴谋,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女人和孩子。假的!全是假的,无非是利用任晶莹,为了攻打大孟国找的理由和借口!
孟泽安愤怒异常,吼道:“朕要御驾亲征!”
任晶莹走向孟泽安,温柔的凝视着孟泽安,轻道:“可以不要御驾亲征吗?”
孟泽安眸中燃起的火焰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可怕,他努力平息着语气,问:“为何?”
任晶莹说得很自然,道:“他要的是我和孩子,不是你的江山。”
孟泽安仰天一声狂笑,笑得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异常的坚定,他一字字的:“你或我的江山,没什么区别!”
你或我的江山,没什么区别!
你跟江山一样的重要,没有了你,固有江山也似烟消云散。
情深,爱重。
任晶莹看着他,用整个身心看着他,用所有的灵魂和所有的情感看着他,她看到了千军万马在他桀骜的眼睛里,她看到了雄伟的大山,看到了奔流的大河,看到了山河正在倾斜。
孟泽安也在看着任晶莹,他看到了繁花盛开,看到了星光璀璨,看到了阳光普照大地的热情,看到了月光轻洒夜空的温柔。
正在熟睡的孟瑜突然就哭了,哭得很凶,响亮的哭声在这座庄肃的宫殿上空久久盘旋,她仿佛是在代替任晶莹哭。
任晶莹为什么想哭?
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把一个女人看待的和江山一样重要,并用江山筑成一座牢,将这个女人困住,这个女人该怎么办?
她只想哭,但她没有哭,她坚强的站在这片风雨摇摆的疆土。
大徐国
早朝
梅雪苔正襟端坐于凤椅上,旁边的龙椅始终空置,梅竹子表情漠然的立在梅雪苔的身后。
战事如火如荼,喜报连连。
梅雪苔早已下令,每每取得一座大孟国的城池后,需要将消息郑重的告诉大徐国的百姓子民,但不可制造喜悦的狂欢场面,以免身在大徐国的原大孟国的百姓心生悲感。
军粮和军饷有林木森负责押送,确实很能让梅雪苔放心。
梅雪苔向来是敢想敢做的人,一旦她决定了的事就是不容质疑和无需再商量的。
战事仍在进行,梅雪苔要为战事结束做好准备了。
梅雪苔唤道:“吏部尚书顾大人。”
顾尚书出列,道:“臣在。”
梅雪苔道:“顾大人,不妨谈一谈这两次郡守的考核的结果如何?”
自提出改革郡守考核制度以来,刚刚结束了两次考核。
顾尚书道:“两次考核,共任免四十七位郡守,共妥善安置大孟国的难民七万八千五十二人,共得到举荐的贤才二千三百二十一人。”
这次任免官员的波动在李丞相与顾尚书的配合下,使影响降到了最小。
梅雪苔唤道:“周丞相大人,李丞相大人。”
周子弘和李文迪出列,齐声道:“臣在。”
梅雪苔道:“两位大人在一个月内,从二千三百二十一位贤才中,为本宫挑选一百名。”
周子弘和李文迪齐声道:“臣遵旨。”
梅雪苔道:“顾尚书大人,本宫认为考核的标准需要再行改革,考核的主要标准改革为:该郡县向朝廷妥善呈交的百姓种田所需的耕牛、货车、植物种子的数量。”
顾尚书毫不迟疑的道:“是,臣遵旨。”
群臣们自是奇怪,却都保持沉默,因为他们知道皇后既然颁布这项改革自然是有原因的,就像是妥善安置大孟国的难民是为了举兵讨伐大孟国作准备。
不可否认,梅雪苔专政的朝堂中只有一类人,这类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相信梅雪苔的能力,遵从梅雪苔的决定。
飘雪了。
厚厚的雪装点着整片大地。
已是隆泰二十三年,战事何时能结束?
军帐中
案上摆着一张地图,程天晴正在与徐风来探讨接下来几日的行进路线,说是探讨,无疑是程天晴在说,徐风来很认真的在听。
花一朵盘着腿坐在一旁,时而托着下巴,时而咕嘟咕嘟的灌两口酒,酒下肚后,嘴巴还不忘记吧唧吧唧的几声。
侍卫来报:“启禀大将军,柳瑶草求见。”
徐风来道:“快请。”
程天晴并没有将地图收起,反而是眼睛也没有离开地图,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是在沉思。
柳瑶草进来了,她笑得一如既往的媚,走路的样子姿态一如既往的优美,身着一袭银白色貂皮长袍,两颊粉红,嘴唇润润的。
花一朵气得咬牙,腮帮子也鼓起来了,竟然是那个勾引过徐风来的狐狸精,她狠狠的翻了柳瑶草一个白眼。
柳瑶草欠身道:“参见平王。”
徐风来道:“柳姑娘不必拘礼。”
柳瑶草揉搓着双手,轻吐着哈气,笑道:“外面真冷。”
徐风来很大方的褪下外袍,递过去,道:“柳姑娘若不介意。”
柳瑶草妩媚的笑了笑,眼睛色迷迷的盯着徐风来,伸手便去接。
花一朵箭一般的冲过来,夺掉徐风来手中的外袍赶紧穿在自己身上,还故作打了个冷颤,咧着嘴笑道:“军帐中更冷。”
徐风来也不好说什么。
柳瑶草并没有显得难堪,她姗姗的走到程天晴的旁边,缓缓的坐在了程天晴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着,轻笑道:“这个怀抱可是比外袍暖和的多。”
程天晴没动,他就像是一把椅子般,任由柳瑶草紧紧的贴着他。
花一朵环抱着胳膊,宽大的外袍将她整个人裹得更显娇小,她哼的一声,扬起了下巴。
柳瑶草冲着花一朵抛了个眉眼,嫣笑道:“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花一朵眼睛瞪得圆圆的,没好气的道:“不用了。”
柳瑶草将小脑袋搭在程天晴的肩膀,将柔软的嘴唇凑到他的耳畔,暧昧的道:“这里人太多。”
这个军帐是程天晴的,徐风来很知趣的走了出去。
花一朵僵持在原地,她想走,但又不想让这个狐狸精得逞,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就不走了,看这个狐狸精能把她怎么样了。
柳瑶草瞧了一眼花一朵,叹道:“你还不快去帮平王暖被窝?”
花一朵环抱着胳膊,哼道:“干你屁事。”
程天晴看了看柳瑶草,又看了看花一朵,不由得抿嘴一笑。
柳瑶草恍然大悟的道:“原来你是等着给程天晴暖被窝,想不到你真很吃得开。”
花一朵恼得不行,一下子跳起来,心里气,脸上还努力的笑道:“我可不能砸了柳小姐的饭碗。”
柳瑶草拍了拍程天晴的腿,大方的道:“没关系,过来坐,我不介意跟你共用一碗饭。”
程天晴见花一朵气得说不出话了,就随手拿着地图,抱起柳瑶草旁若无人的走出了军帐,就近走向花一朵的军帐。
花一朵用力的跺了下脚,龇牙咧嘴一番。
刚到了军帐中,程天晴就将怀中的柳瑶草朝外一抛,柳瑶草的身子如一片叶子般,缓缓的落在地上,盈盈而立。
柳瑶草掩唇轻笑道:“你在生气?”
程天晴表情冷峻,道:“与你无关。”
柳瑶草早已换了一副斯文的模样,妩媚和放荡突然就全部收了起来,她淡淡地道:“当然与我无关。”
程天晴将地图摊开,问:“接下来几个郡县都是什么情况?”
柳瑶草悠然的说着,异常的冷静而沉稳。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随性而安,想玩的时候就在男人身上找找乐子,该正儿八经时她就像是天生的不解风情般。
可偏偏还有些女人,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气要生,无名火简直能让她气个半死,花一朵正是这类女人的突出代表,别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她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要生气,她高兴生气,爱咋滴咋滴。
花一朵把外袍扔给徐风来,哼道:“她说冷你就脱衣服,有本事你把衣服全脱掉。”
徐风来笑了笑,穿起外袍,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眨了眨眼睛,得意的笑道:“是他们先滚出去的。”
徐风来忍住笑,试探道:“凯旋回京后,皇后娘娘应会将一位公主许配给程将军。”
花一朵吃的一惊,嘴巴里像是塞了一只鸡蛋般,笑道:“真应该让皇后娘娘把那个狐狸精许配给那个大混蛋,他们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徐风来不语了,该明白的已明白的。
花一朵拿着酒壶灌了口酒,笑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徐风来问:“从何谈起?”
花一朵耸了耸肩,道:“为我算一卦。”
徐风来坦言道:“我不会卜卦。”
花一朵笑了笑,笑容中略有些苦,轻道:“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徐风来道:“告诉你什么?”
花一朵咬着唇,牵动着嘴角,道:“告诉我,除了你,我还能跟谁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呢?”
除了你,我还能跟谁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呢?
这是一句带着问号的话,问自己,问他,问苍天大地,问命运,却终究归于叹息。
曾经,有很多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没有能永远的在一起。
为什么呢?
因为爱情由己不由天地。
徐风来还不曾细想花一朵的话,帐外响起士兵的声音。
士兵来报:“启禀大将军,大孟国的皇上派人送给大将军一样礼物。”
徐风来心中一惊,难道是他的妻和孩子回来了?他忙走出帐外,只见到一名侍卫。
侍卫双手呈上一只盒子,微微垂目,恭敬的道:“请大将军过目。”
徐风来接过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是一幅画卷。
画卷缓缓的打开,徐风来的眼神从疑惑,到诧异,再到震惊,而后堕入冰窖几欲窒息,濒临崩溃。
画卷被徐风来猛得收起,他紧紧的握着,浑身冷冰止不住的颤抖,一瞬间眼睛就红了。
花一朵奇怪的看着徐风来,看他拖着脚步沉重的踱回军帐里,背影里写着极度的悲痛,他好像快要坚持不住的倒下了。
画卷上是什么?
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春宫图中一男一女一个婴儿。
明黄色锦缎的大床上,男子拥着娇躯行幸,女子仰卧承欢,面颊潮红颇为享受,一旁摆着正在襁褓中的婴儿。
只看一眼,便清楚的看到春宫图中的男子是孟泽安,女子是任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