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眉儿他们一气走到偏僻的地方。叶眉儿微微喘着,全身虚脱一般靠在墙上。等她喘匀了气,才气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轻声骂道:“没出息,差点露馅。”
思夏撑不住闷声笑了起来,来顺也嘿嘿的傻笑。
叶眉儿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了,小声说:“让你们见笑了,我还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有骗过官家,所以有些紧张。”
李龙笑着摇头说:“起初我还以为您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原来如此善良老实。还好没有放您一个人走。”
叶眉儿自己想想方才的情形,也笑了起来。
小猴呲着雪白的牙,似是也在笑。然后它便开始翻叶眉儿的兜,在里面找吃的。叶眉儿自己也有些饿了。她又发愁了起来,她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李龙、来顺和思夏身上是绝对不会有钱的。今夜,无钱投奔客栈,晚饭也只有一只野鸡,可如何是好?他们三人也不出声,大概知道今日早上买思夏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钱都花完了。
李龙指指前面说:“那边有间屋子,虽然破败了些,也可以遮遮风。我们先将鸡烤了吃了再说。”
叶眉儿暗自叹了口气,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他们跟着李龙到那个屋子里。虽然屋顶只有几片瓦,四面的墙还算好。李龙利落地收拾好野鸡,来顺点起了一堆火。不一会儿鸡就烤得香香的了。李龙将鸡腿撕了一个递给叶眉儿,叶眉儿香喷喷的吃了起来。这山野的鸡肉又香又结实,烤得外焦里嫩,真是美味。
忽然从门口进来一只小哈巴狗,浑身的毛脏兮兮的,瘦弱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他大概是闻见烤野鸡的香味,所以顺着其味找来了。
它可怜巴巴地看着叶眉儿。叶眉儿吃了一口,看了一眼它,又看了一眼其他三个人。他们三个人还不够,若是给它吃了,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可是那只狗的眼神太可怜了,似是要流出眼泪一般,水汪汪的。它这么看着她,叶眉儿实在是食不下咽。
她又吃了两口,忽然一个不小心,鸡腿没拿稳,掉在地上。小猴正捡着叶眉儿衣服上掉的碎屑吃,见鸡腿掉了,忙扑上去抢。小猴虽然腿上有伤,毕竟离得近,动作利落,立刻把鸡腿捡了起来抱着啃。
小狗跑过来却慢了一步,落了个空。它也不和小猴抢,只坐下来,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可怜兮兮的又看着小猴吃。小猴吃了几口,剩了点肉和骨头,扔给了小狗。
小狗立刻吃了起来,咬得咯吱直响。
叶眉儿走过去,将野鸡头揪了下来,扔给小狗。小猴又要去抢,叶眉儿抬了抬手,威胁的看了它一眼。小猴不满意的尖叫了一声,愤愤地缩到最老实的来顺身边。
小狗有利落地将鸡头吃完了,又舔着嘴,眼巴巴的看着李龙,来顺和思夏。思夏吃了几口,也将手里的还带着肉的鸡骨头扔给了小狗。结果最后一只鸡有一大半都便宜了那只狗。
忽然起风了,乌云将明月遮盖住。方才还晴朗的夜空一下子阴沉下来。李龙望了望天,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是要下雪了。这样不是办法,要不然我想个办法找个地方让我们先住下来。”
叶眉儿疑惑地说:“什么办法?我可没有钱啊。”
李龙磕磕巴巴地说:“不用钱,只是,叶公子不管看见我做什么都不要反对。”
叶眉儿皱眉说:“不能偷,不能抢。”
李龙点头肯定地说:“不偷不抢。”
叶眉儿兴致来了,她很好奇,落魄的李龙要如何弄到钱让他们四个人投宿。
他们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跟着李龙到小城中去找客栈。
那只狗一见他们走,便摇摇晃晃地撑着跟上他们。
叶眉儿起初没有在意,到了客栈前才发现那只狗竟然远远地尾随着他们。她微微叹了口气,这年岁,就连人都不好过,何况是畜生。那只狗摇摇晃晃的样子,似是随时都会倒下,她不忍心赶它。她想,或许它只是想吃顿饱饭,或许它连今晚都撑不过。
叶眉儿仰头看着客栈上黑漆锃亮的招牌,迟疑地问:“你确定要找这城中最好的客栈?”
李龙神秘一笑,对他们说:“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说完将叶眉儿怀里的小猴捏着脖子提了起来。
小猴呲牙咧嘴地死拽着叶眉儿的衣襟不放。李龙一个爆栗,小猴松了手,一边挥舞着爪子抗议,一边朝叶眉儿求救般地叫着。李龙将小猴抛到来顺的怀里。来顺接住了小猴。小猴立刻顺着来顺的胳膊爬到他肩膀上坐着。
来顺一副憨憨的样子,衣衫破旧,面黄肌瘦,肩上骑个小猴活像是要饭的。
叶眉儿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他们是要去叫花子。也是,好歹也有个柴房睡。”
叶眉儿回头看了一眼思夏,思夏正抱着胳膊仰头看着天上渐渐密合的乌云。方才还有几点星光,现在已经完全变得漆黑。他仿佛与这一切无关一般,置身事外。叶眉儿叹了口气,这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区别。只要老板没死,员工就可以等着发工资便好了。
李龙走到柜台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掌柜只伸头看了看来顺和小猴,立刻拿了三串钥匙给李龙。李龙拿着钥匙朝叶眉儿和思夏招了招手。
叶眉儿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呆愣了一下,回头又看了看思夏。思夏放下手臂,嘴角边带着微笑望着叶眉儿。叶眉儿也傻笑了一下,原来要饭这么简单的。
客栈老板好得不像话,不但提供上房,还准备了一桌子酒菜。
虽然叶眉儿不想表现得那么难看,可是他们确实是太饿了。叶眉儿和李龙、来顺狼吞虎咽,思夏还是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小猴在桌上忙碌得很,不停的从各人手里抢吃的。却放着盘子里的不吃。每一块抢来的食物它都只吃几口就扔到桌下,便宜了那只小叭儿狗。
只听见筷子敲着盘碗的声音,叮叮当当,如风卷残云一般,一桌子菜顷刻就没有了。
叶眉儿从来没有觉得饭菜这么美味。她看着如饿殍重生的来顺和李龙,有些心酸。她切实感受到了没有钱的痛苦,也认识到了勤俭持家的重要。她决定以后一定要量入为出,不再这么大手大脚花钱。
过去她从未拮据过,叶家小富,夏侯家是首富,后来进了怡红院更是极尽奢华。所以她都是有多少花多少,压根没有理财管家的意识。这次离开南岭才一天就身无分文,着实刺激到她了。
叶眉儿低头打量自己身上那厚厚的毛皮衣服,心想:总靠李龙这这乞讨也不是办法。包袱里还有几件厚衣服,明天不如把这件衣服当了,解决了明日的口粮,再想办法挣些钱。
叶眉儿吃过饭在自己的房间里。想来想去,她不由得有些气馁,除了做衣服自己竟然连一件能挣钱的本事也没有。叶眉儿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忽然有东西在她脚下钻来钻去。叶眉儿低下头,看了看,原来是那只哈巴狗。它倒是不认生,吃晚饭就不请自来,顺理成章地就进了叶眉儿的房间,倒是那只小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叶眉儿看它浑身脏得已经看不清楚毛的颜色,实在是可怜,便打了一盆热水给它洗了洗。全身湿透的哈巴狗,更显得皮包骨。叶眉儿见哈巴狗那可怜样,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人说落水狗最落魄,果真是没错。”
叭儿狗冷得直打哆嗦,抖如筛糠,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哀怨。叶眉儿找了块布给它擦干水,然后放在房中取暖的炭火边。原来它竟然是只漂亮的小白狗。温暖的火炉让小狗不一会就停止了哆嗦,它舒服地喘了口气,然后趴在地上烤着火炉睡着了。
窗户忽然被推开,刀子一般的夜风立刻从窗户里吹了进来,冻得叶眉儿和小狗同时打了个哆嗦。
小猴利落地从外面钻了进来,然后像一道闪电一般的钻到了床上的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大眼睛。
叶眉儿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关严实了窗户,然后黑着脸,不顾小猴的尖叫把它从被子里捉了出来,扔到水里。叶眉儿捉到小猴才发现它浑身哆嗦,被冻得毛都梆梆的。
叶眉儿板着脸,将小猴洗干净了,又弄了条布擦了擦,扔到火炉边。小猴这下彻底老实了,虽然被冻得直哆嗦,却从扔到水里面开始就不敢再出声了。直到被扔到火炉边也乖乖的猫着。叶眉儿见它眼珠子乱转,却坐着不动,心中诧异。这时她才发现它不住地在打颤,眼中带着惊惶。叶眉儿这小家伙方才去哪里受刺激了,竟然这么奇怪。她黑了脸对小猴说:“你是不是去厨房偷东西吃被捉住了?”
小猴摇了摇头,小声地哀切地叫了一声。叶眉儿拧着眉说:“你!果真是吧?哎,算了,反正你都回来了。”
叭儿狗只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便趴在腿上继续睡觉。小猴被扔过来时,身上的水溅到狗儿的鼻子,它有抬了抬眼皮,然后往旁边挪了挪,似是嫌恶小猴一般。小猴像是忽然发现了金矿一样,眼睛一亮,慢慢地偷偷挪到小狗身边,然后靠在小狗身上,叹了一口气,抱着小狗迷糊起来。小狗抬眼看了一眼小猴,也不甩开它,闭着眼接着睡。
叶眉儿被他们折腾得累了,不管它们两个,稍稍洗漱了一下,便睡着了。
早上,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叶眉儿从梦中惊醒。昨夜被两个小家伙折腾累了,她竟然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没有梦见他。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忽然发现被子下有两个毛茸茸的东西。她被唬了一跳,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然后被冰冷的地板冻得又窜回了床上。
床上的两个东西也醒了,原来是小狗和小猴。叶眉儿瞪大了眼,指着它们两个,手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憋出了一句话:“你们,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
叶眉儿气呼呼地洗漱完,下了楼梯,到大堂中吃早饭。他们三个已经打理好自己,默默地在桌边等着叶眉儿。叶眉儿朝他们笑了笑,小声问:“老板还管早饭?”
李龙安慰她说:“管的,你不用担心。”
叶眉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小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只小狗顺从地钻到叶眉儿的腿边。
叶眉儿心事重重地吃完早饭和他们一起拿着少得可怜的行李一起走出了客栈。
他们在早晨还有些空荡荡的大街上慢慢地前行。前方出现了一个挂着红灯笼的小楼,那是一个小小的妓院。叶眉儿的眼睛忽然一亮,加快了步子。她瞪大了眼,满眼的惊喜的看着那妖艳的招牌:妓院,妓院!她可以在这里挣钱!她怎么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