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婴的事情过后,尤佳能够感觉主策划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主策划在与她说话的时候,结尾总会不自觉带上“你觉得如何”诸如此类的询问语,变得格外尊重人。
换了从前,领导跟下属说话,什么时候需要征询下属的意见了?
尤佳猜测可能是柏泽让王越做了什么,但她并没有去问,该她完成的工作依旧会努力去完成,现在她手头的工作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许多同事宁愿通过尤佳去完成美术资源的提交,也不愿意直接去找美术同事沟通,这使得尤佳在部门里的作用越发举足轻重,就算没有王越的插手,主策也不能对尤佳怎样,有能力的人永远都是最吃香的。
过了没多久,部门内明确职责划分,尤佳被提拔为文案组的组长,手底下也有了几个小兵。
虽然这其中多半都是尤佳自己努力得来的,但仔细想想,飞龙成立的时间不长,这个部门也是中途组成的,同事们来自其它部门或其它公司,所以尤佳即使升职,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若是在尚方那种已经有一些年头的大公司里,论资排辈的现象更加严重,尤佳想升职肯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如果她依旧待在尚方,现在可能仍然是一个小小的客服工作人员。人永远都不知道未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总要踏出那一步。
而祝婴,她最后也没能通过试用期,因为两个多月过去,她学了许多东西,好像都懂,却又什么都做不出个样子来,主策原本想着对方有总监当靠山,捏着鼻子就当养个闲人了,结果祝婴得罪了尤佳,前者的靠山是总监,后者的靠山却是大老板。虽然大老板和尤佳都没有追究的意思,不过总监却知趣得很,他向主策要去祝婴的表现记录,然后主动就把人给炒了。
至于祝婴的去向是什么,那已经不是尤佳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也许祝婴不会改行,只是跑到别的游戏公司,山不转水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也许她直接改行,那从此就山高水长,后会无期了,之所以有这个结局,完全是祝婴在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与人无尤。而在职场上,像祝婴这种人从来就只多不少,如果个个都要放在心上,那只会自寻烦恼,更何况这个结局。
祝婴的事情过后,尤佳的工作生活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早上她会七点起床,下楼跑上几圈,然后回家吃早餐,喝一杯牛奶麦片,或者自己榨的果汁,再吃上几片烤面包,然后去上班,午饭在公司解决,晚上回家自己做饭,闲暇时间用来写稿子,周末到茶馆去。
尤佳在茶馆认识并交好的人也不仅仅是陈女士和周女士了,陈女士家在港岛,不一定每周都会过去,周女士身为公司老总,同样日理万机,她们不在的时候,尤佳又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一位中年女士甚至还想将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当然,尤佳婉拒了,但现在的她,与刚开始去茶馆时那副怯懦内向的样子显然已经有着天壤之别。
换了两年前,她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也能过上这样充实的生活。
在这期间,尤佳一个曾经很要好,却很久都不曾联系过的中学同学打电话过来叙旧,大家久别重逢,难免会互相问候对方的近况,尤佳并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什么好诉苦或炫耀的,也就没有多说,然而那位中学同学在尤佳问到她这些年过得如何时,却忽然哭了起来。
尤佳这才知道,她这位同学在工作两年之后就踏入婚姻的殿堂了,丈夫是中学同学,尤佳还认识,当年在他们隔壁班就读,后来两人因缘际会,恋爱结婚。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故事,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但是尤佳这个同学结婚之后因为生了孩子,父母又都在另外一个城市,没法天天过来帮忙,丈夫工作忙,公婆也不愿意援手,尤佳的同学只能暂时辞职,先全心全意照顾孩子,希望等孩子上了幼儿园再重新工作,结果最近却发现丈夫屡屡跟女同事有暧昧的痕迹,尤佳的同学满腹委屈,又不想让父母伤心,只好打电话过来跟尤佳诉苦。
尤佳听完之后,就问那个同学,如果丈夫真的出轨,她是否作好了离婚打算,同学却支支吾吾,表示如果自己的老公并没有坏到那种程度,未必真的会出轨,而且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不可能离婚的,话里话外,都在给自己,给她老公找理由。
话已至此,尤佳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了,在这世上遭遇挫折不顺的人很多,却不是个个都有破而后立的勇气,看着这位昔日的闺蜜,尤佳就好像看到从前的自己,唯一不同的是,一个被现状困住了,不敢也不想去改变,而自己走了出来,从此海阔天空。
其实那位同学打电话来,仅仅也只是想找尤佳抱怨而已,并不是要尤佳帮她出什么主意,抱怨完了,挂上电话,该过什么日子,还会去过什么日子,人都会有惯性,一旦习惯了过某种日子,被限定在某种框架内,就很难从其中跳脱出来。
在这一点上,尤佳觉得自己很幸运,所以她珍惜现在的生活。
偶尔抬头看一看,大多数时候,天空总是那样明澈澄蓝,即使有狂风暴雨,乌云遮顶,也终有阳光灿烂的一日,就算工作中偶尔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状况,但只要不放弃努力,即使十分才算完美,最起码也能完成一两分,但若是自怨自艾,沉溺于过往,那肯定连一两分都不会有。
这一天尤佳下班回家,忽逢倾盆大雨,幸而她带了雨伞,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但也因为这一场雨,早夏的燥热被一扫而空,陡然增添了几丝凉意,路人低头行色匆匆,或急着找地方避雨,或赶着回家喝上一碗热汤。
虽然有伞,但雨水溅上小腿的感觉总不会太舒服,尤佳也不由加快了脚步,朝前方的小区走去。
“喵~~”
微弱的叫声让她扭头循声看去,墙根下缩着一团湿漉漉毛绒绒的小东西,乍一瞧就像被别人遗弃在那里的毛线,狼狈又不起眼,要不是这一声叫,尤佳脚步匆忙,也绝不会多看上哪怕一眼。
小东西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看它,抖了抖身体,将脑袋从爪子下面抬起来,睁着一双黑黝黝楚楚可怜的眼睛瞅着尤佳,让她想要继续往前的脚步怎么都迈不出去。
纠结了几秒,尤佳认命地走过去,将小东西抱起来,一入手才发现小猫其实并不算小,从骨架来掂量起码也应该有一两岁了,估计是长期营养不良,这才使得它看上去格外瘦弱。
小猫倒是乖巧,在她手上既不挣扎也不叫,还伸出舌头在她手指上舔了几下。
尤佳捧着小猫一出电梯,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她眨眨眼,仅仅只是诧异了片刻,随即笑起来:“电影拍完了吗?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了吧?”
“后期剪辑和收尾也都完成了,已经在联系上映的档期了,也没等多久,估摸着你下班了,刚到。”柏泽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将手中的花束递向尤佳。“给你。”
尤佳奇道:“怎么好端端地忽然送我花?”
柏泽随口诌了个理由:“查了黄历,今天写着适合送花。”
尤佳沉默了一秒:“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柏泽:“什么日子?”
尤佳:“清明节。”
柏泽:“……”
看着柏大少难得目瞪口呆的蠢样,尤佳忍不住哈哈大笑:“骗你的,大后天才清明节!”
没等对方发作,她一把将小猫塞到他手上:“帮忙拿一下,我找钥匙开门。”
柏泽嫌弃地跟手里那团脏兮兮的东西大眼瞪小眼:“从哪捡来这么丑的玩意儿?”
小猫似乎听懂了,张开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奈何饿过头了没什么力气,连柏泽的皮都没咬破。
柏泽微哂,捏住小猫后劲的皮毛,毫不费力地将它的脑袋抬起来,迫使小猫不得不松口,一人一猫决定相看两厌。
可惜尤佳背对着他们,没能看到这喜感的一幕,一面回答:“半路上捡的,等它洗了澡就会很可爱了。”
柏泽跟在尤佳后头进了门,这里他并不常来,尤佳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说,还用心布置得很温馨,虽然未必符合柏泽的审美,但一看就让人觉得很舒适,有种回家的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买房子?”他忽然问道。
“想过啊,”尤佳也不瞒他“不过G市想买套地段好的房子也不便宜,过阵子再说吧,如果圈中男女顺利的话,估计就差不多了,想想之前我差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才一年多,就能开始考虑买房子的事情了,已经挺能干的了,是吧?”
柏泽听着她轻快的语调,想说自己可以帮忙,不过他知道尤佳不会接受,两人的关系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虽然无话不谈,经常拌嘴,却不是交往模式,就算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这层窗户纸一天没有捅破,那就只能叫暧昧。
悲哀的是,柏少在追女孩子方面实在没有什么经验,许多大好机会却经常被不经意错过,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尤佳:“你晚上想吃什么?”
柏泽:“蒜蓉烤龙虾。”
尤佳:“……”
柏泽:“好吧,只要不是速冻水饺,或者让我自己做蛋炒饭,你瞧,我的要求已经低到令人发指了。”
尤佳将他推出厨房:“那么久远的黑历史就不要记得了嘛亲,麻烦你个事儿,去给小乖洗个澡吧!”
柏泽没反应过来:“小乖是谁?”
被裹在毛巾里只露出一张猫脸的小东西叫了一声。
柏泽:“……”
等等,这家伙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体现出乖这个特点了?
刚才还咬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