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用过晚饭,叶猛问店家借来纸笔,沉思一阵提笔给爹写了封信,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详细告知他,希望他早做准备。写完将信折好放进信封,才交给三弟,让他火速与车把式回府,又叮嘱了几句。
叶畅临走将陶陶拖到一边,低声说:“看来只有你自己多加小心了,我……我必须回夏城一趟。办完事儿立刻赶来与你们汇合。”说着又惆怅地看了看二哥。他真有点儿不想二哥知道陶陶的身份,但这似乎又不太可能。谁让自己之前早已将事情告诉他了呢?
陶陶点点头,现在满腹心思都在父母的安危上,其他的已经都不重要了,根本没心情想那件事情。叶畅见她点头点得挺爽快的,微微蹙眉,转身招呼车把式离开了。
目送叶畅三人离开后,叶猛才转身看了看小三儿,低声说:“我们也尽快雇辆马车赶去太山县吧!”
陶陶点点头,她是片刻都不想耽误下去了,立刻拿起两人的包袱准备随少爷去找马车。叶猛伸手接过一个包袱,陶陶忙说:“少爷,还是我来吧。”
叶猛原本可以打道回府的,可他却选择了陪她继续前行。南下的路,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古代的瘟疫也很吓人,虽然她在现代看过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对中医也有少许的认知,却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应付得了。他选择了陪她一起回家,对于这点,陶陶心里很感激,心中某个软软的地方再次被他触动了。有个人在身旁和自己商议,总比她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好。
叶猛将小三儿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你一个人拿得了那么多东西吗?出门在外,和我计较那么多做什么?”离开了那个家,他就不用在人前扮得那么清高,何况眼前的人是小三儿。
陶陶低下头,喃喃地说:“可……我毕竟是你的书童,应该由我来伺候你的。”她可是对自己从事过的每份职业都是很认真的。
叶猛笑了笑,“你既然知道你是我的书童,就该听我的话。好了,我们尽快去找马车吧!不然一会儿天黑了,车把式们都回家了,恐怕你我得耽误赶路了。你不是着急赶回太山县吗?”
陶陶抬起眼眸,看了叶猛一眼,应了声是。见叶猛转身,她跟了上去,走在他身后,看着他越来越挺拔的身姿,目光变得有点儿温软。叶猛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停下步子,转身正好看见小三儿的目光,他愣了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陶陶正走神,不小心妥妥地撞进叶猛怀里,叶猛微微低头,小声问:“在想什么呢?又不看路了。”
陶陶正看着他脸上的暖笑发呆,一下回过神来,退了半步,“我……没……没什么。少爷,总之……谢谢你。”他从前可是凶巴巴的,但今天怎么没生气?
叶猛轻笑一声,一时高兴,忘记了刚才想对小三儿说什么了。见着“他”刚才失魂的表情,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对他有所改观了吗?转回身时,他又笑了笑,才迈开步子出了食肆。
随后两人问过镇上住的人,在附近找了很久,车把式们只要听见说是去太山县附近,纷纷都以各种理由推搪,不肯南下。叶猛将雇车的价钱提高了一倍,也没人肯送他们去太山县。细想下也难怪,都知道那边的灾情堪虞,谁愿意搭条命进去?赚了钱都怕没命使。
直到夕阳的余辉洒在青石街面上,两人也没找到肯赚这卖命钱的人。陶陶看着叶猛四下打听消息的背影,心里怪怪的。等他再次被人拒绝后,她静静走上前,在他身后停下,低声说:“少爷,还是别找了。不如……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天都快黑了,这里不比现代,有路灯,再晚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到时候再找住宿的地方,就困难了。她可不能让他露宿街头啊!
叶猛回头看了小三儿一眼,安抚般说道:“没事。做人哪能这样轻易放弃?”这件事不仅仅是小三儿的事,也是他的事啊!他也想看看灾情如何,好早点儿支会给爹。
两人又找了很久,次次都是“闭门羹”,叶猛也有点儿累了,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腿。在叶府养尊处优惯了,有点儿经不起折腾了。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有志者事竟成,他要做“他”的依靠,怎么可以轻易就打退堂鼓?这正是向“他”表明心迹的好机会。
陶陶在他身后见到了他的小动作,眼眶忽然有点儿热。他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啊?他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可知道她是女孩子,他会失望吗?
陶陶正想走过去,再次劝他,旁边一辆马车经过,一人探出头问:“这位公子可是在找马车去太山县?”
叶猛转头望向那人,点点头,“是的。”
车上那人对他招招手道:“如果公子不介意,就请上车吧!这里很难找到南下的马车。我正好要去太山县,挺顺路的。”
叶猛听见这话,忙激动地伸手拉了小三儿走过去,坚持果然会有好结果的。两人上了马车后,叶猛顺了下自己的衣衫,才含笑对那人问道:“不知车钱是多少?”能找到去太山县的马车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贵,他也不会计较的。
那人笑笑,却不答,反问道:“公子有亲人在太山县?之前看你那么着紧,四处向人打听,是担心家里吧?”
叶猛看了看小三儿,含笑应道:“可以说是吧。”
陶陶愣了下,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将她当成了家人吗?
那人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敝人姓赵,也是太山县附近的人。听说家里遭了灾,赶着回去看看家里的老人。不过是顺路而已,公子不用同我计较车马费的问题。”
叶猛忙含笑对那人拱手谢道:“多谢赵兄。”
那人还了个礼,不再多说什么,但目光却在叶猛和陶陶之间游离。陶陶转头时正好看见,忽然想起这人刚才说的话,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妥,低头想了想,问那姓赵的大哥:“不知道赵大哥是太山县哪个村子的人?”
叶猛微微蹙眉,没想小三儿居然还喜欢包打听,从前怎么不知道?
赵大哥神色闪过一丝异样,吱唔了一瞬说:“其实我家在太山县再过去一点的乌石县,因为顺路,见两位找不到马车,所以才……。”
陶陶含笑点了下头,“原来这样啊!”说着她已经挪到叶猛身边儿,挨着他坐下。
叶猛愣了愣,平日里小三儿对这亲密的距离都是避之不及,今天怎么忽然“逾矩”了?陶陶伸手捏了捏叶猛的腿,微微抬起头,对叶猛笑了笑,眨了两下眼睛,“少爷,刚才你也累了。我替你捏下腿吧!找了那么久的马车,也没一个人有这赵大哥那么热心,真是辛苦你了。”
叶猛有些不自在,平时虽然他也想亲热小三儿,但却也知道避讳,今天小三儿很反常啊!怎么主动在人前和他这样亲密?他一下想起小三儿刚才对他眨眼的样子,似乎在暗示什么,在心中细细回味了“他”刚才说的话。
是啊!他们找了很久的马车都没人愿意南下,如果这位赵兄一早看见了,为什么会那么迟才出现?这人难道在暗处观望很久了?一早出门时,爹就叮嘱过,钱财不可露白,他那么着急地找马车,又四处加价……
现在灾祸横生,难免有些流寇出来作乱,恐怕……
叶猛不露声色地拍拍小三儿的手,“没事的。说过会护你周全。这点儿辛苦算不上什么。”说着他将小三儿的手捏在了手中,如果真遇上了居心叵测的贼人,他一定要保护小三儿安全地离开。
赵大哥看着两人“主仆情深”的样子,笑笑说:“原来是小书童的家在太山县啊!”
叶猛含笑转头,“是的。这次本是陪他回乡探亲,顺便游历下澍国的大好河山。没想刚到这附近就听说太山县也遭了灾,正踌躇怎么尽快赶过去,幸好遇见了赵兄。”
一路叶猛又和那赵大哥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话,暗暗试探着,赵大哥总是避重就轻地应着,他心里已渐渐有了定论。陶陶侧着身子,挽起窗帘看着车窗外的夜色。这条路的确是去太山县的,她还依稀记得两年前去夏城的路。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陶陶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身旁的赵大哥招呼车把式停车,她转回头见到赵大哥起身,不好意思地对两人说:“在下有点儿内急,不好意思了。”
叶猛含笑点点头,没出声。赵大哥下了马车,叶猛微微挑起布帘,看了看外面。车把式也跟了那赵大哥去路边,两人却没去解决内急的问题,而是在远处的路旁低声说着什么,似乎还向他们的方向望了几眼。叶猛赶紧放下布帘,低下眸子,细想一阵,转头问小三儿:“你怎么看?”还好这“小子”机警,他之前只记挂着小三儿家里的事情,忘了注意一些问题。
陶陶也见到了外面的情景,低声说:“看来这趟顺风车我们不能再坐了。”
叶猛蹙眉,“顺风车?”嘴角抽了两下,小三儿还真会形容。
过了一阵,赵大哥和车把式走了回来,上了马车仍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让两位久等,实在不好意思。”
叶猛淡笑应道:“无妨。”
赵大哥吩咐了下车把式,几人又再次上路,陶陶和叶猛交换着眼色,均在想着脱身之计。叶猛虽然不是弱不经风,却也自知敌不过两个壮年男子,恐怕只能智取,硬来他和小三儿的安危实在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