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几只争食的麻雀在一旁的空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闹着、追逐着,陶陶挽着个篮子,走在叶猛的身后。两人走进叶畅的这个小园子时,里面又是空无一人。叶猛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陶陶望着他挺直的后背有些犯难。三少爷该不会还没起床吧?想起那天在他园子里发现的“小秘密”,她不会看见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吧?
走到叶畅的卧房门外,果然里面又传出了声音。
“少爷,起床了,太阳都快晒到你屁股了。”
“唔……知道了。”
“少爷,你这句话今天已经重复了五次了。就快超过从前的次数了!”
“唔……那就超过好了。”
“少爷,你要迟到了。”
“唬谁呢?今天不用去书院,你真以为我睡糊涂了?再吵……我就立马将你就地正法。”
“少爷……。”
“过来!抬高点儿!”
叶猛正好在门前站定,想都没想伸手便推开了门,惹来三个人的惊呼声,里面两人自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着了。陶陶立马就忘记了篮子里装着早餐,其实还挺沉的,她伸手捂住眼睛,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屋内传出叶畅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啊!这么早来扰人清梦!”
枕浓跑到门边儿来查看,陶陶从指缝中偷偷看到,他的衣衫还算整齐,应该没来得及干坏事儿。枕浓见到外面站着的叶猛和陶陶,惊慌般叫了声:“二……二少爷。”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大清早出现在门前的人会是二少爷,这比见鬼还要令人意外啊!他在府里一年多了,可是从未发生过的“异象”。
叶猛负手迈开步子,跨过门槛儿,面无表情地说:“死性不改!还不滚出来。”
里面的人慵懒地应着:“凭什么你叫我出去,我就得出去?你以为你谁啊!”陶陶从叶畅说话的声音中可以断定,这货还在生昨天的气,怎么气量就那么小呢?
叶猛正要发作,陶陶瞬间捏住他的衣袖提醒:“少爷,你是来和三少爷吃早饭的,难道你忘了你今早说过的话?”他可不是一早来给三少爷这只气球打气的!怎么那么快就忘了呢?
叶猛经小三儿提醒,想起自己的初衷,微微坐直身子,嗯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口,不冷不热地说:“我数三声,如果还不立刻出现,我就与小三儿回园子吃早饭了。这辈子也休想我再来陪某些人用早饭!”
陶陶立马用手捂住了额头,刚才见到叶猛的“前奏”,还以为他领悟到了她话里的“精髓”,没想这小祖宗到最后还是改不了他冻死人的做派。不觉心中暗叹,还真是三岁定终生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怎么就那么执着地想做愚公的女儿——愚二妹呢?
“一!”屋里没动静……
“二!”陶陶似乎听见了屋里的人在穿衣服。
叶猛正要张嘴数那个三字,卧房里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随即见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扑了出来。然后便是枕浓的惊呼:“少爷!”叶畅充分验证了光比声音先到的科学理论,也算为古代科研做了点儿贡献。
叶畅趴在地上骂道:“谁把这门槛儿修那么高的?阻着我见我二哥!太可恶了。枕浓,拿把斧子来,把这门槛儿劈了,拿去烧水。”陶陶掩嘴噗地笑出了声,这货还真是没矜持啊!
叶畅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掉,脏兮兮地就闪身坐到了叶猛身边的凳子上,一脸阳光般的笑容。哪里还有昨天的怒气?但陶陶看在眼里,他这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叶畅来不及换衣服,身上穿着褶皱的亵衣裤,一看就知道刚从床上钻出来,他张口便问:“二哥怎么有空来陪我吃早饭了?”
叶猛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不喜欢?我可以走的,免得我多来几次,这房子就得让爹掏钱重修了。”说完又瞄了他一下,好似在说三个字——败家子!
叶畅立马拉着他二哥的袖子,又晃悠了起来:“不嘛!二哥陪我吃早饭。”陶陶又见一地鸡皮……
叶猛甩开他的手,转头看向小三儿。陶陶很自觉地将早饭摆放到桌子上。叶畅伸出爪子就要来抓,顿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你好似没洗手吧?”不是刚爬过地吗?这句是叶猛说的了,语气冰冷。
另外一声出自枕浓的口中:“少爷,你还没梳洗呢!”相对叶猛,温情多了。
叶畅伸到半空的手凝滞了,嘴角微微抽动两下,站起身往卧房跑,临进门还来了个“回眸一笑”,对二哥眨了下右眼:“等我。”好似怕他二哥跑了似的。
刚要迈步子,又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不准数一、二、三。”
叶猛没应他,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悠然自得地坐着。没一阵叶畅再次跑了出来,走到他旁边坐下,很有礼貌地说:“二哥请。”
叶猛没和他客气,拿起身前的早餐看了看,转身递给小三儿:“你也坐下来吃吧!”
叶畅嘟起嘴,满脸不高兴地说:“二哥,你偏心。”
陶陶没好意思接,叶猛伸手将她拉到他身边坐下,把包子塞到她手里,转头冷冰冰地对叶畅说:“今日你能和我同桌共进早饭,最该谢的人是小三儿。”
叶畅一点儿都不意外,仍然保持着他那嬉皮笑脸的讨厌样子,笑着对小三儿说:“我早就猜到是你的功劳了。”
叶猛看着他对小三儿笑得那么灿烂,心里有点儿不太舒畅,转眸看着旁边站着的枕浓说:“你也坐下吧!”
枕浓不敢“造次”,眼巴巴地望着叶畅,叶畅转头说:“我二哥叫你坐,你就坐呗!扭扭捏捏的干嘛?”枕浓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坐到旁边,却不敢伸手拿东西吃。
陶陶见他拘束的样子,不知道他私下是怎么和叶畅相处的,好心地将刚才叶猛给她的那个包子递到枕浓面前,“给。”
枕浓看了看叶猛,见到他脸黑黑的,比刚才还要冰冷,立马说:“陶陶,你自己吃吧!我自己拿!”二少爷“御赐”给陶陶的东西,他敢要吗?
二少爷那张脸上分明已经挂着——要是他敢伸手,左手来了左手断,右手来了右手不保的表情。他还要养家的,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包子,断送了自己书童的美好前程!
他抓起一个馒头,小声说:“其实……我比较喜欢吃馒头。”叶畅噗地笑了出来。
叶猛很生气,他亲手递给小三儿的东西,他居然敢转手给人,简直太可气了。这小子得好好教化一下才行!还好枕浓没有伸手,否则他一定要将这家伙一并处理了。叶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又拿起一个包子,放到嘴边,淡淡问:“今天的诗会是早上还是晚上?”
叶畅咬着一个肉包子,一嘴油地愣了愣,“下午。应该赶得及回来吃晚饭!”他感觉到了二哥的转变,但却没想到他会变化那么大。心中不觉有些佩服起小三儿来!
叶猛冷笑一声,“怎么?聂旸那家伙不包晚饭吗?”
叶畅道:“呃!如果二哥喜欢的话,我想他可能会考虑的。”那天他可是黑着脸,丢下一句告辞的话就走掉的,人家聂旸在书院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少爷,好歹是聂丞相家的孙少爷,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重演一次了。
叶猛嗯了一声,“那就让他预备晚饭吧!”
陶陶着实为他的理直气壮汗颜了一把,哪有这样要求人家请吃饭的!究竟小祖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看来她还不够了解他!
叶畅看了陶陶两眼,嘴角带笑,意味深长地说:“二哥,你昨晚睡觉跌下床了?”
叶猛瞟他一眼,“什么意思?”
叶畅道:“不是碰到了头,你怎么转性的?”
叶猛嗯哼一声,冷淡应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顿饭吃得太开心了?有点儿不合胃口?”
叶畅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这两年吃得最美味的早饭了。的确太开心了,为了不乐极生悲,我现在就专心吃饭,绝对不会再说出什么令二哥不悦的话来了。”
叶猛微微笑笑,转眸看向小三儿,淡淡说:“有些事情已经过了两年了,我……或许是执着得太久了。”
叶畅呆滞了下,放下手里的包子便拉着叶猛的手,眼里有些湿湿的,“二哥!你真的原谅我了?”
叶猛表情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怒道:“如果你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要弄得一手油,又伸手来抓我的话,我会考虑对你再好一点儿。”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他!
叶畅听到这句,一下站起身,朝叶猛扑了过来,抱着二哥的脖子便“哭”了起来,“二哥,我……我今天好开心啊!”
叶猛一把推开他,站起身对小三儿说:“我们走!”
叶畅拉着他的手叫道:“二哥!”陶陶瞬间觉得背心凉凉的,有寒气……
叶猛甩开他的手,“我身上被你蹭了那么多油,不换衣服怎么出门?看来得洗个澡了。”
叶畅立马说:“我陪你!”
叶猛怒道:“滚!我只要小三儿。”
“二哥你偏心。”
“我就偏心了。”
“……。”
陶陶不知道怎么和叶猛回到园子的,一个人在柴房里烧水,觉得浑身还在阵阵感到寒气来袭。两个小祖宗和好本应是好事啊!怎么让她觉得,她在叶府的太平日子到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