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第二阙【放歌纵酒笑轻狂,少年倚剑乱世游】
中卷·【驽马】
马。
奔腾的野马,驰骋阔野辽疆,桀骜不驯。
骑士,
踏上征服的旅程。
气势雄浑,动如雷震的疾奔驽马,扬鞭绝尘的骑士,互相协作着,朝着胜利的终点线,迈出坚定决绝的一步。
为了战胜的荣誉,八位骑手各自协同座下忠诚伙伴,疾驰在尘沙弥扬的赛道上,与对手进行着激烈的竞争。
驰骋的骏马,忠诚地为骑在背上不断挥鞭的主人竭尽全力,丝毫不知对方的利用之意,一心一意地相信骑手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这些思维单纯的牲畜,至死也不愿相信,朝夕相处的人类同伴精心照顾自己,只是为了跑马赚取微薄财产,当自己年老力衰,人类便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宰杀。
略过这场利用者与被利用者共同争取利益的竞赛,从喧闹中归复平静的马圈,此刻正酝酿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坚毅的少年,狂傲的野马,四目相对,两双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惊诧的马夫,身受重伤的倒霉镖师,向这一人一马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小……小兄弟,你当真……要选这匹?”马夫瞠目结舌。
“嗯,”天怀镇定自若地道,“这马既有如此巨大潜力,我自然要试着驾驭它。”
“小兄弟,人命关天,你可不要想不开啊!”马夫仍然劝解少年,生怕他做出傻事,白白断送大好性命。
“我意已决,”少年坚定不移,“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那好吧,你要寻死就去,出了什么事我们跑马场概不负责。”马夫无奈地道。
“我若是不幸葬身马蹄,还要麻烦师傅帮忙收尸呢,”少年笑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嗯?”马夫奇道,“是遗言吗?”
“这马浑身的泥污,连毛色也看不出,万一我驯服了这马,却发现毛色太过不堪,岂不吃亏,所以请师傅帮忙清洗干净。”少年抱拳道。
“嗯,”马夫眉头紧锁,颔首沉思了一会,喃喃道,“这么危险的事交给我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良心啊。”
待马夫替马儿清洁完毕,只见一匹浑身赤红的瘦削倔马昂首挺立,甩动鬃毛,享受着沐浴后的清爽舒适。
天怀细看之下,发现这匹马儿右侧后腿上留有一道明显疤痕,似乎是被锐器砍伤,疤痕处不生毛发,令这马儿的外形徒增缺陷。
天怀暗自可惜,又向马夫询问道:“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马夫笑道:“因为这马倔强,惹得所有马夫不快,所以咱给它取名‘拙疯’,又是拙劣,又是疯狂啊。”
天怀思索道:“拙疯二字虽然有趣,意头却太不好,我若驯服它,必得改名。”
心中盘算着后续事宜,却险些忘了要先驯服马儿,天怀莞尔一笑,当即动身进入那困兽龙。
拙疯马好奇地望着这个从刚才就一直瞪视自己的陌生少年,虽然从未见过这个少年,却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以至于没有一丝的防备。
由于拙疯的没有防备,于是便造成了一场激烈争斗。
惨不忍睹的人畜互搏渐渐平息,围绕在困兽笼外的马夫镖师大着胆子睁开双眼,却没有看到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景。
拙疯马灰头土脸地甩动鬃毛,倚靠在马儿身侧的少年从容擦去嘴角血渍,虽则刚才摔下马后被马蹄踩中的右脚大脚趾隐隐作痛,仍然镇定自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暴力驯马啊。”
惊魂甫定的几位马夫面面相觑,忽然向少年齐齐跪下。
“师父!请您教我们驯马!”
忽听一声冷笑,一个轻浮的声音嘲讽道:“哈哈哈……,如此驯马,真是好笑!”
天怀眉头一蹙,朝发声处望去,拙疯也随着他的目光寻找着刚才那个刺耳的怪笑。
衣着华贵的林公子,牵着自己的金虹宝马,与几位富家公子一同在这马圈中走动,指点伙伴挑选马匹,却听见困兽笼这里喧闹异常,便来一睹究竟,刚好将天怀“驯马”的全称尽收眼底。
“原来是林公子,失敬失敬。”天怀无奈地道。
林公子眼神不屑地打量着这匹瘦削嶙峋且身负疮疤的劣马,讥讽道:“这只山羊你从哪里寻来的,是准备卖给屠户的吗?”
话音一落,跟随林公子的几个纨绔子弟附和上一阵讥讽笑声。
天怀不屑地在鼻前扇了扇,仿佛闻到什么恶心异味,同时踢了踢拙疯,小声道:“喂……马兄,他们在笑话你呢……”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这句话方一出口,拙疯立时咆哮长嘶,扬蹄跃起,直朝那群纨绔子弟冲去,凶猛气势顿时令那匹色厉内苒的金虹马受惊失控,惊惶失措地在马圈中一阵乱冲,一不留神便撞上一根木柱,折腿倒地。
“我的金虹!赔我的宝马!……咦?”林公子见了坐骑惨状,怒气冲冲地吼道,却愕然发现那匹肇事野马与纵马伤人的少年已不知去向。
马坊中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少年将不羁的烈马牢牢拴住,埋怨道:“你干嘛这么冲动呢,害得别人坐骑都没了,不过……”
少年压低音量,赞道:“干得好!”
马圈的另一处,白衣少年牵起一匹银白雪色大宛驹,与四位骑手走到一处,商量着一件重要事宜。
一位骑手询问道:“游少侠,诸般事宜是否已办妥?”
白衣少年低声道:“尽管放心,剩下的就看几位兄弟了。”
骑手齐声道:“有少侠相助,今日那狗贼定不得留命……”
几位骑手信心满满商议着对策,眼神中透露出凌厉的杀意,白衣少年眉梢微蹙,牵起大宛驹,转身向赛场走去。
不知不觉间,第五场比赛已落下帷幕。
玄色骏马高傲地嘶鸣一声,在重点线后懒懒看着七位挑战者争夺第二,背上的骑手抚了抚马儿光亮的鬃毛,淡定地道:“朔月,真正的对手还没出现,不要掉以轻心。”
朔月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脑袋,重新退回到起跑线上,等待着为下一组挑战者送去失败。
观众席的气氛仍是一贯的热情激烈,赛场的气氛仍是一贯的松散悠闲,挑战者竭尽全力的比赛,朔月轻松愉悦的游戏。
然而,一直期待这场一成不变的比赛能发生些大事的赌客观众们,很快便会得到娱乐心理的满足。
沉着等待真正对手的完颜乌禄,终于嗅到了一丝火药味,灵敏的鼻子提醒他,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即将展开。
纯黑朔月马的身侧,纯白大宛驹毫不示弱地昂起马首,睨视着身旁旗鼓相当的对手。
完颜乌禄将这位俊美少年打量一番,意味深长地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许会有机会赢我。”
“不,”白衣少年冷淡而坚决地道,“是你没机会赢。”
完颜乌禄笑道:“我欣赏你的自信,但愿你的实力能和你的言辞相匹配。”
失去了金虹马的林公子最终没有出现在这个赛场上,不可避免的,天怀无辜地顶替了这个“四十四”号的位置。
完颜乌禄与白衣少年四目相对,战意正浓,忽见一人一马从中插来,白衣少年连忙向旁边退去。
“抱歉,这个四十四号的位置是我……咦?阁下不是刚才那位吗?”
天怀驭马站到自己的位置,却愕然发现身旁这位四十五号骑手正是刚才令拙疯暂时平静的俊雅少年。
“原来兄台也是参赛来的,幸会幸会。”白衣少年抱拳相邀,彬彬有礼。
完颜乌禄对这位忽然打搅自己战意的不速之客颇为不满,但转眼看到天怀座下拙疯马,不由暗自猜度:这人敢驾如此劣马来挑战,不是来白白补这最后一名,便是骑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第四十六至四十九号刚好是与白衣少年相识的那四位骑手,四位骑手纷纷向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点点头示意他们见机行事。
由于林公子的缺席,后面所有的挑战者好码全都向前调进,将四十四号弃之不要的天怀此刻只能自食其果。
“真晦气,本来已经不要这个四十四了,因为拙疯把金虹马吓跑,这下又要我来顶替了。”天怀抱怨道。
拙疯马似乎察觉到背上那人对自己的埋怨,不满地摇晃了一下身子,它认为自己替主人减少了一个对手,应该受到奖励,而不是埋怨。
生怕比赛开始后拙疯不配合,少年只得耐下性子,好言相劝道:“看在你替我教训那个纨绔,我就替你改了这难听名字吧。”
“嗯,你已经听惯了人家叫你拙疯,看来这音韵是改不得了,”天怀思索道,“既然你毛色灼如烈火,奔走速疾如风,那便叫你灼风吧。”
虽然不明白“灼风”与“拙疯”有什么区别,座下这马儿仍是听出语气的褒贬,欢愉地嘶鸣一声。
激战终于要拉开帷幕,赛场上八骑严阵以待,迫不及待要冲破脚下的起跑线。
天怀虔诚祈祷着上天让灼风好好听话,不要让自己太过狼狈。
白衣少年紧紧盯住完颜乌禄,准备着和四位同伴协力将计策付诸实践。
完颜乌禄为了遇到真正对手而暗自激动,希冀这次能将朔月宝马的潜力尽数发挥,同时在并肩作战中和座下骏马达成默契。
而早有预谋的四位骑手,则各自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做下英雄事迹,令江湖声望一蹴而就。
哨声惊断诸人的暇思,马儿在得令的刹那化作疾风掠影,如箭离弦。
激烈竞战自此展开,沙尘弥漫赛道,便如战火硝烟,令人紧张窒息。
天怀正想象着策马奔腾,扬鞭绝尘之潇洒情状,忽猛然惊觉,其他七骑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自己甩在身后的尘沙里,待他想明白原因,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过失。
自哨声响起,座下灼风马便不曾挪动一步。
“马兄!你在做什么!”天怀惊道,“比赛开始了,快跑起来啊!”
灼风懒散地垂着脑袋,心中却暗自孤傲:先让他们一圈,反正我比他们快。
正在少年焦急万分之际,并驾齐驱的白衣少年与完颜乌禄已跑完半圈,其他选手仍兀自快马加鞭,却始终在朔月和大宛驹的身后徘徊着。
紧张观看着这场貌似完颜乌禄与白衣少年一对一比赛的观众,忽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起跑线上尴尬的情况,欢呼笑骂顿时响彻云霄。
“喂,那厮怎骑了匹残马呀!”
“哈哈,这等蠢货还来凑什么热闹!”
“小朋友,你不是冲着最后一名来比赛吧!”
“快滚!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嘲讽声如决堤洪水般灌入天怀双耳,少年终于耐不住性子,猛然一鞭,在拙疯腚部抽出一声霹雳。
灼风顿时如遭晴天霹雳,痛嘶一声,扬起前蹄便猛然冲起,少年连忙勒紧缰绳,要令这匹发狂的野马镇定下来。
一阵挣跃没能甩掉背上少年,灼风只得放弃挣扎,乖乖迈开步子,投入到比赛中去。
虽然灼风已经开始了迅捷如风的狂奔,少年却仍是听到观众席上不断传来嘲笑讥骂。
天怀正要抱怨观众的不依不饶,却愕然发觉观众的表现事出何因。
只见七匹狂奔骏马迎面而来,眼看便要撞上,感情灼风在慌乱中起跑,竟是反其道而行之。
“妈呀,要撞了!”双方都以最快的速度迎面而来,即使发现了也避之不及,天怀拽动缰绳命灼风避让,谁知灼风不予理会,仍是埋头猛冲。
那四位与白衣少年相识的骑手此刻全都被那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甩在身后,四人中有一人快马加鞭,眼看便要接近完颜乌禄。
只见这人眼中杀意顿显,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吹箭,凑到嘴边便要向那匹朔月马发射暗器。
然而杀机未起,便立刻断送了。
这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完颜乌禄身上的骑手,忽然发觉正前方有个黑影正快速逼近,定睛看时,便看到了天惊鬼泣的一幕。
火焰般灼热的疾风扑面而来,赤红的骏马凌空跃起,一只铁蹄有力的踏在自己坐骑的头顶,借着这一踏之力掠过自己头顶。
“天神下凡么?”
那名骑手呆呆地茫视前方出现神人天马的位置,身后传来马蹄着地的铿锵声响,此刻他才发现,坐骑的头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蹄印。
“噗!”
那位骑手的坐骑在朝前猛冲了一小段距离后,蓦地脑浆迸裂,血雾爆蓬。
片刻后,随着坐骑一并摔倒的骑手艰难爬起,才绝望地看到身旁被自己坐骑撞倒的一匹骏马绊倒了相邻的骑手与骏马,接着便是倒骨牌般的连环倒……
开赛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供八骑竞赛的赛场上便只剩下了三骑,而且其中一个还在朝着反方向跑。
场面混乱至如此程度,却丝毫没有动摇完颜乌禄与白衣少年之间深切的战意。
一圈下来,完颜乌禄已经认定,只有这样的对手才能逼得朔月爆发出所有潜力,热切的战火熊熊燃烧起来。
白衣少年此行的目的本不完全是与完颜乌禄竞赛,但眼见四位同伴计划落空,便也顾不得这些,心无杂念地与对手交锋。
而另一方面,天怀好不容易令灼风调转方向,拼命追赶着已经领先自己一圈的两个对手,紧紧攥着最后一丝希望,为了胜利而奋力追逐。
于是这样的局势便僵持了整整九圈,最后一圈的终点线很快便要留下胜利者的脚印。
朔月黑马,大宛银驹,依旧保持着并驾齐驱的局势,然而双方的状态,却有了质的转变。
由于完颜乌禄一人接受所有挑战,所以每一场比赛都由朔月压阵,五场比赛消耗的体力虽然没有令朔月降低多少实力,但是和体力充沛的大宛驹相比,差距便慢慢拉开了。
高傲的朔月虽然强忍着不喘粗气,但速度却不免逊色了些,完颜乌禄看在眼里,不禁有些焦急。
白衣少年依旧镇定自若地驾驭着大宛驹,淡然眼神的深处,一颗必胜的心激烈颤动着。
就在这两个对手全力以赴,争夺冠首之时,一匹赤色骏马正在主人的驱使下不断缩短着自己与前面二骑的距离。
终点的白线步步逼近,在这三人紧张的眼眸中便如愈发汹涌的潮汐,正聚起滔天巨浪向自己涌来。
面对这想象中避无可避的险状,二马当先者生出同样一个念头:一定要胜利!
落在最后的少年则生出这么个念头:一定要活命!
便在此时,朔月终究忍不住疲惫,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步履也开始紊乱。
一心夺冠的主人此刻如何顾得上照顾座下骏马,只顾一个劲地抽打皮鞭,令朔月不得减速。
朔月心知退无可退,便一咬牙,扬蹄狂奔,略略超过了白衣少年的大宛驹。
白衣少年见对手为了胜利,已不顾坐骑劳苦,心知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便保持着淡定自若的状态,决定耗尽对手体力。
原本已是近在眼前的终点,在这场每一细节都能决定成败的战斗面前变得遥远,胜利降临的时间愈发漫长。
“朔月,挺住!”完颜乌禄终于忍不住催促起座下疲惫的坐骑。
朔月虽然还留有一半体力,但是短时间内已是做不得极速冲刺了,背上骑手察觉出它的疲态,不由万分焦急。
就在完颜乌禄出声催促的同时,白衣少年扬起长鞭,令大宛驹的速度顿时加快一倍,轻易超越了身旁精疲力竭的对手。
终点线就在下一个瞬间迎接胜利者的降临,然而亲身经历这瞬间的骑手,感觉到的却是漫长与遥远。
“不行,必须要赢,哪怕是……”
求胜心切,令完颜乌禄暂时抛弃了一切杂念,一时冲动下,已做出骇人举动。
“嗷!……”
朔月狂嘶一声,蹄影疾行,刹那间疾奔数丈,竟超越了体力充溢的大宛驹。
白衣少年惊诧地侧目看去,只见一柄匕首扎在朔月尾椎骨上,炽热的鲜血狂涌而出。
眼见对手自残爱骑,少年不由心头一紧,瞬间的悲悯使他错失了契机,大宛马随着主人拉紧的缰绳放慢了脚步,胜负立见分晓。
胜利的喜悦在心中油然而生,完颜乌禄在最后一刻终于击败了白衣少年,不由略略减速,令朔月的压力降低一些。
忽然,一道黑影与完颜乌禄擦身而过,待他定睛看时,想再加速赶超已是不及。
赤红的骏马已轻松越过终点,年少轻狂的少年欢呼一声,拉紧缰绳令坐骑止步。
目瞪口呆的金国贵族一时忘了驾驭骏马,朔月便在他疏忽的瞬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腿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咔嚓!”
随着马儿的跌倒,骑手向前狼狈滚出数尺,完颜乌禄在慌乱中意识到,自己的坐骑已经摔断前腿,终身残废了。
沙尘渐渐平息下来,朔月的生命也渐渐被沙土掩埋,完颜乌禄木讷地躺倒在地,在胜利面前的失败,令尊严显得如此渺小。
终点线前,朔月仍兀自挣扎着想要爬起,尾椎上的匕首却无情抽取着它有限的血液,地狱的门户正在为它打开。
白衣少年轻轻踱到朔月身旁,似乎是生怕它宝贵的灵魂因为一点惊动而消散,怜悯的眼神诉说着他对这匹垂死马儿的惋惜。
朔月感觉到了少年的怜惜之意,却丝毫不愿接受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它倔强地挣动完好的后蹄,一点点挪动着身子,向着终点线步步逼近。
最终,终点线后的鬼门关口为马儿打开,死亡降临,马儿骄傲地嘶鸣着,嘶鸣着……
白衣少年不忍目睹骏马惨烈死状,牵起身旁忠心耿耿的大宛银驹,拂袖离去。
金国贵族失神地躺倒,深邃的夜空在他的视线中似乎沁出一丝血色,他注意到了那个胜利的红衣少年,正高高站立在自己身旁,眼神鄙夷地俯视自己。
“你的马胜利了,但是你输了,”天怀义正词严地道,“你若不服日后可再来比过,我不喜欢别人说我胜之不武。”
天怀说完这番豪言,便转身默默离去,灼风正同情地舔着朔月冰冷深邃的眼眸,见主人离开,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位值得敬重的对手。
“这位公子,请先留步。”
白衣少年闻言止步,回眸一瞥,身着红布短衣的英俊少年正向自己抱拳行礼,那匹赤红瘦马则好奇地打量着大宛驹。
“兄台何必多礼,公子二字实在担当不起。”白衣少年抱拳回礼,谦然答道。
天怀笑道:“阁下既然不喜欢‘公子’这个称谓,那在下该如何称呼阁下呢?”
白衣少年温文尔雅地道:“在下游未雪,兄台直呼在下未雪便可。”
天怀笑道:“在下厉天怀,未雪兄称我天怀即可。”
游未雪微笑道:“天怀兄这次赛马夺冠,真是可喜可贺。”
天怀无奈道:“这回能赢全是靠运气,倒是未雪兄马术高强,令在下佩服。”
未雪谦虚道:“天怀兄慧眼识好马,在下如何能比。”
赛场上的朔月尸首已被清走,完颜乌禄茫然爬起,掸去衣上尘土,在侍从的掺扶下失落地离开赛场。
灼风好奇地用鼻子在大宛驹的身上嗅嗅,似乎对这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颇有好感,大宛驹却不怎么理会,厌烦地避开灼风的触碰。
未雪见状,向天怀解释道:“这匹大宛驹名叫卧雪,只因幼时与我生死与共,曾共眠于暴风雪中,于是便取名卧雪。”
天怀笑道:“说来惭愧,我这匹马因为拙劣疯狂,所以被马夫取名叫拙疯,我觉着这名字意头太差,就改为了灼热之灼,疾风之风。”
隔阂尽消的交谈,令两个少年人生出相逢恨晚之感,然而就在二人相交甚欢,言谈兴起之时,一个不速之客中断了他们的交谈。
“原来你这小子叫厉天怀?”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冷冷道,“你令我失去了金虹宝马,该如何赔偿?”
两位少年面面相觑,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林公子发觉被人轻视,怒意上涌,拍了拍手,就见几个家丁从身后窜出,手中持着钢刀棍棒,来势汹汹。
“看来是没什么话好说了,”天怀向未雪使了个眼色,问道:“动手?”
未雪迟疑了一阵,毅然决然地道:“动手。”
一场争斗在所难免,跑马场的一角,战火熊熊燃起。
正和众多敌人对峙的天怀,还没有意识到这场小小争执即将造成的严重后果,然而正是因为这个严重的后果,促使他经历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旅程。
战斗在酝酿着,当它展开时,天地都将为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