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希望沉闷的心情能被流动的景象所冲淡。
我的脚步在一家酒吧的门口停了下来。酒吧的玻璃上贴着一则招聘启事。
这漫长的暑假我是否应该找点事做,将心底的阴霾冲散呢?我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前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这个时候,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的脸上没有微笑,冷冷地打量了我半天才开口问道:“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我被这个气质不凡的女孩问得十分尴尬。我突然从淡蓝色的门玻璃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里边的我就像一个落魄的青年,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忧郁的脸孔,整个人看上去就跟此时的天空一样灰暗。
我指着玻璃上的招聘启事问:“你们这里需要人?我想试试。”
她再次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冷冷地说:“跟我来吧!”
我跟着她穿过一条灯光阴暗的走廊,很快就在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她指着一扇门对我说:“进去吧!”
走廊里的灯光突然忽明忽暗了起来,我听见哗哗的流水声从我身前的这扇门里传了出来。
门突然开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晃着身体从里边走了出来。我本能地闪开,然后上前一步探头向里边看去。
一股除臭剂和尿臊的混合味扑面而来,原来这里是卫生间。
一股火焰直冲我的脑门,我狠狠地摔上了门,然后回头冲她大喊:“你他妈的有病啊?我……”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后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了。
她为什么耍我?我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空荡荡的走廊让我不安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利用一份工作去冲淡内心的阴郁是荒唐的,一份工作并不能缓解心底的那份伤痛,我能忘记我和晶晶长达四年的感情吗?
幽幽的黑暗之中有一只手在我的肩头拍打了一下。谁?谁在拍我?我惊出一身的冷汗,身体本能地向后转去……
“你一个人在这里念叨什么呢?”那个突然消失了的女孩此时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苍白的手掌里一朵泛黄的火苗。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你不带我去你们经理办公室面试,你把我领到洗手间干什么?”
她瞪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视。转身朝走廊的深处走去。
漆黑的走廊里没有灯光,她丰满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节奏向前移动着,是僵硬还是飘忽?她让我想起了灯谜会上的那个白衣女子。
突然闪亮的灯光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红灯笼。我走在这条阴森的走廊里,感觉自己的脚下发飘,大脑里边空荡荡的。地狱也不过如此吧,我心想。
她的脚步终于在一扇紫红色的房门前停了下来。门自己开了,眼前的这间屋子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请进。”从房间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为什么不开灯?她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摸黑面试,摸黑办公?阎王才摸黑办公,鬼才喜欢黑暗呢!
“进来吧!”黑洞洞的屋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召唤我进去。
我不敢进,我甚至想逃,逃离这个鬼地方。我怕我这一进就再也出不来了,上官红的话已经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可怕的阴影。我的两条腿好像粘在了一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我想到了电影里的黑店,想起了“孙二娘”。
就在我心慌意乱徘徊不前的时候,黑洞洞的屋子里一道红光闪动了几下,如同一道闪电撕开了黑色的天幕。先前还漆黑的屋子里此时被一种猩红色笼罩着,如同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流出血来。
突然,有一双手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扑了进去。
“啪”的一声,门又自己关上了。我一回头,发现领我到这里来的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我遇到鬼了么?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半圆形的红色办公台,里边坐着一个女人,可我却看不到她的脸。
这个女人背对着我,红色的沙发挡住了她的身体。我只能看见她的脑袋和一头长发。她就像一个死人似地坐在那张红色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而我就像一头误入虎口的羔羊,傻傻地站在那里。
“我听见了你的心跳声,很剧烈。所以你并不适合在我们这里工作。”身陷写字台后面的她突然开口说话了,只是她仍然背对着我。
此时我被这个酒吧里诡异的气氛、诡异的人、诡异的灯光和诡异的面试过程彻底弄迷糊了。我心说你这不是在扯淡么?不是在耍我么?有这么给人面试的么?你的耳朵又没贴在我的肚皮上你怎么能听见我的心跳声呢?
“我是来面试的,不是来检查身体的,死人的心才不跳呢。”说完我转身推门想离开这里。
“等等。”她的身体随着座椅一起转动,她终于转过身来。
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的身材饱满丰盈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你是一个灯谜爱好者?”她指着靠墙边的一组沙发说:“别站着,请坐。”
我大吃一惊,她怎么知道我喜欢灯谜?
我坐在靠墙边的红色沙发上,沙发很软,面前是一张茶几,我在茶几上面看到了我的一张脸,殷红,扭曲。
“我们并不相识,您怎么知道我是灯谜爱好者?”该死的灯光晃得我头晕脑胀。
她说:“我不但知道你是个灯谜爱好者,我还知道你的名字。”接着她说出了我的名字,然后笑了笑,“我没说错吧?”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慌乱地逃避着她的眼神,不敢去看她的那张脸。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滋生出一种十分荒唐的想象,我怕她的脸如同‘聊斋’里的女鬼一般,从妖艳幻化成恐怖只在一瞬之间。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战战兢兢地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紫红色的门前。我想逃,逃离这个鬼地方。我用手推门,门竟然纹丝未动,光秃秃的门上找不到门的把手。
“你紧张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她说:“晶晶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的一张白脸上挂着一丝诡秘的笑意。
她到底是谁?怎么连晶晶是我的女朋友都知道?
“对不起,这跟你无关,我想马上离开这里。”我说。
她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从抽屉里面取出一张卡片递给了我。
我心想,谁稀罕你的名片。但我还是接了过来,借着猩红的光线仔细一看。我傻了,这不是我的身份证吗?怎么会在她那?难道是我遗失了?然后又被她捡到了?不可能,怎么会那么巧呢?
“两天前的那场灯谜会你喝多了。”她说。
“这你也知道?”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笑了,我看到了她雪白闪亮的牙齿。“你的身份证落在我的车里,所以我认得你。”
“这么说是你送我回家的了?”
“你把我的车吐得一塌糊涂,还把我当成了计程车司机。”她说。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真不好意思,真是太谢谢您了。”我勉强地挤出一丝笑。
“当时真想一脚把你踹出去。但听到你始终念叨着一个女孩。见你还是个痴情种,所以我饶了你。”
“谢谢你送我回家,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在这里工作,那我可以走了么?”
“当然。”我看见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如手机大小的遥控器,她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门自动打开了。
临走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张名片,从此我知道了“恐怖之夜”的老板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白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