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涛很快找到了摄影师,巧合的是他和杜涛很熟,谈起话来也方便多了。
摄影师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穿着很有品位,事业略有小成,有一家很上档次的摄影馆。我们刚进门他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杜涛先是一番介绍,然后开门见山:“闲话咱先放放,我们这次是专门来听你讲故事的!”
“听我讲故事?什么意思?”杨伟说:“你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装,你好好装。跟我装傻是不?”杜涛说:“这事都见报了你这个目击者会不知道?”
杨伟恍然大悟,说:“你是说莲花湖那事啊,哎!别提了,多他妈倒霉啊!哥哥我玩了这么多年摄影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事啊?可偏偏就让我撞上了。”
“你能把当时的情况跟我们说说么?”
杨伟说:“当时真害怕,从小到大我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平时只在电视上见过。你说也够邪门的,平时钱掉地上我都懒得去捡,你说我当时怎么偏偏就跟一个死尸叫上劲了呢?尸体就漂在湖心,当时从我站的那个角度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一时好奇就把它拉上来了,可谁能想到是具死尸啊!”
“你在莲花湖一定拍了不少照片吧?在莲花湖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人啊?”我问。
“那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也没发现湖畔附近有人啊!”杨伟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沉吟片刻问:“你刚才问我什么?照片?”杨伟一拍大腿说:“我怎么差点把这事忘了!你们等等,我给你们看一张灵异图片。”
杨伟转身想走,却被杜涛一把拉住了。
杜涛问:“你说什么图片?灵异图片?你说你在莲花湖拍到的灵异图片?”
杨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片刻之间,杨伟就给我们拿来了他当天在莲花湖拍摄的照片。
“你们看看,就是这张。”杨伟挑出其中的一张放在茶几上,说:“你们看,就是这张。”
这是一张十六寸的照片,从专业摄影师的镜头里捕捉到的莲花湖风光秀美,韵味十足。杨伟捕捉到的是太阳落山之前的那一瞬间,红色的光芒被湖畔的树林荒草切割成一道道红色的线条,平静的湖面上宛如被涂上了一层血红色的油漆,可以看到湖面上的一团白色物体,那是马小月的尸体。
突然,我们在照片上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体隐没在草丛里,看上去只有一张脸。
“马明?马明——这不是马明么?”杜涛大惊失色地看着杨伟。
看到照片上马明的脸孔时,我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马明死了!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杨伟拍摄的照片里呢?
“这也是我感到最恐怖的地方。”杨伟说:“就算当时由于光线太强烈让我无法发现对岸还站着一个人,可这个人也不应该是马明啊!马明是个人物,他死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照片里呢?除了撞鬼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我看见杨伟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惊惶的神色。
“马小月为什么要去莲花湖?难道是被马明的鬼魂勾去的不成?”
杜涛沉默片刻然后问我:“你还记得马小月在论坛发表的那个求助的帖子吗?”
“你是指那道价值十万元的谜面吗?”
“正是,”杜涛说:“灯谜会事件后,我曾拉马小月去过一趟银行,我清楚地记得那次马小月从银行提取了十万元现金。钱到手后她让我回公司,自己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她去哪了?”
“莲花山。”杜涛说:“那个出租车司机我认识,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图财害命?还是?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相片,相片上的马明正诡异地看着我。只可惜他无法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后来我联系了几个新闻系的校友,他们又帮忙联系了几个专业摄影师对这张照片进行真伪鉴定。结果令我毛骨悚然,他们一致认为照片上的人脸不是合成上去的,而是真实拍摄到的。也就是说,杨伟在莲花湖确实拍摄到了马明的鬼魂。
深秋里的阳光释放着纯净,毫无保留地将暖意洒向大地,唯独让我在阴冷的房间里体会着秋寒。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杜涛。我抓起电话问:“出什么事了?”
杜涛很干脆地说:“白玲疯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疯呢?”
“我也不知道。真******邪门。你快点过来,我正往医院赶。”杜涛说。
“哪家医院?”
杜涛说:“康乐精神病院。”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上官红,也许她是第一个阅读《鬼灯》的人。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了康乐精神病院。
白玲躺在病床上,身体显得格外的瘦小和脆弱。此时她躺在一张病床上深沉地睡着,眼角处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痕。
也许对于白灵来说此时的她应该是幸福的,她现在已经摆脱了世间的一切纷扰和困惑,正沉浸在梦中贪婪地编织着一个美丽的世界。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在白玲还没有醒来之前,白玲的姑妈跟我们说起了白玲在发疯前的一些怪异的言谈和举止,从而让我和杜涛片面地了解到了一些导致白玲发疯的原因。尽管我知道我们从白玲姑妈嘴里所了解到的还不足以找到诱使白玲发疯的真正原因,但我从白玲复杂的神情里仿佛窥见了一条跳动的黑影将我引诱到一个女人的历史中去。爷爷的历史如同莲花湖里的水,深不见底;而在白玲的历史里,你们可以看见笼罩在一个女人心路上的那片阴影和一段疯狂跳动的轨迹。
“白玲啊!你也不小啦!趁着年轻赶紧成个家吧!”白玲的姑妈苦口婆心地说。
“成家?没想过。”白玲说:“除了马明我不想跟任何人成家,可惜他已经死了!姑妈难道你想让我同一个死人结婚成家吗?”
“你这孩子怎么竟胡说呢。姑妈这也是为了你好啊!”白玲的姑妈说:“那马明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好的?姑妈如果说你们俩根本不般配,你肯定不爱听,可难道不是么?你这么年轻漂亮,他那么老,你说这怎么能般配呢?”
“般配?”白玲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说:“牛郎和织女般配可惜最后变成了星星;梁山伯与祝英台般配可最后变成了两只蝴蝶,我不管什么般配不般配,只要他有钱。”
“白玲啊!有一件事姑妈到现在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既然马明没有跟你结婚,可你为什么还要生下他的孩子呢?现在倒好,还没结婚呢,就先当上孩子妈了,这以后怎么嫁人啊?”
“正是为了结婚我才背着他要了这个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不但爱他的钱更爱他这个人。姑妈你可能不懂。”白玲说道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可是男人的心太深,我们女人看不见底啊!”
“姑妈你知道吗?”白玲有些得意地说:“为了能得到马明,我挖空了心思。马小月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尽管她把我当成好朋友,但跟马明结婚相比这一段友情是微不足道的,到现在我也是这样认为。为了能让马明娶我,我甚至……”白玲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白玲的姑妈问:“你甚至怎么样?”
“没,没什么……”白灵搪塞着。
白玲的姑妈在白玲闪烁其词的话语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继续追问道:“你甚至怎么样?”
“姑妈——”白玲很不耐烦地说:“真的没什么,人都死了我还能怎么样呢?”说完白玲企图逃避追问转身想走。
“你站住。”白玲的姑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里透着慈母般的威严。
“小玲啊!你爹娘死的早,姑妈又无儿无女,姑妈真的是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从小拉扯大啊!所以你骗不了姑妈,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此时有一种难言的苦涩和惶恐在白灵的内心里涌动着,面对着这个慈祥的老人、这个一手将她抚养大的姑妈,白灵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多少次白玲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定要给她的姑妈一个最幸福的晚年。白玲此时面对着一双深邃的老眼,仿佛感觉到空气中有一把无形的鞭子在不停地抽打着她的身体,拷问着她的灵魂。
“姑妈——”白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有罪啊!”
“你这是怎么啦?你这是从何说起啊?”白玲的姑妈弯腰去搀扶白灵,“来来来,有什么事起来同姑妈说。”
“不,如果连姑妈都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你的面前。”白玲的眼泪滴在一双苍老的手掌上。
“孩子,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事姑妈都能原谅你。”白玲的姑妈疼爱地抚摸着白灵的一头秀发说:“谁还没做过错事呢?知道错了咱可以改啊!来来来,起来告诉姑妈到底怎么了?姑妈这些日子就觉得你心里有事。”
二人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如同一对母女亲密地唠着家常。
“姑妈,你还记得我曾向你讨要过姑父的祖传生育秘方吗?”白玲问。
“记得啊!你还说你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不能生育,全国各地的医院都跑遍了就是治不好。所以你打起了你姑父家祖传秘方的主意,你说那叫死马当作活马医。”
“那你知道我说的那个朋友是谁吗?”白玲问。
“你不告诉姑妈,姑妈怎么知道?”白玲的姑妈笑着说:“她的病好了么?也不知道那秘方管不管用。”
“她叫马小月。是我大学时的学姐,也是马明的二房。”白玲说:“她的病好了!而且还怀孕了!”
“二房?”白灵的姑妈惊讶地问:“年纪轻轻的就做人家的二房?那你呢?你算什么?你当初不是说马明是一个离过婚的单身男人吗?怎么现在又出来个二房,而且还是你的好朋友?你还给她四处寻找治病的药方?你这是哪根神经搭错啦!”
“马明的原配妻子早就死了!后来娶的马小月。”白灵平静地说:“而我只能算是他的情人。所以我不甘心,我年轻、漂亮、又能给马明生儿子,凭什么我就不能把马明从马小月身边夺过来?”
白玲的姑妈简直无法相信这番话是出自白灵之口,而且是如此地轻描淡写。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竟然做了人家的情人,这对于一个慈祥本分的母亲来说无疑是一个无情的打击。白玲的姑妈将抬起来的巴掌又慢慢地落了回去,她激动地说:“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不找,偏偏去做人家的情人夺人家的丈夫。他马明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你姑妈我都替你脸红啊?你这不是让你的姑妈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吗?”白玲的姑妈老泪纵横地说:“我和你姑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上学,为的就是你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告慰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可你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连我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都不如啊!你对得起我么?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你这是在堕落、在自毁前程啊!”白玲的姑妈哽咽了片刻然后说:“白玲啊白玲,这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你却费尽心思去夺人家的丈夫。你这是鬼迷心窍,难道你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是,是我鬼迷心窍,我破坏别人的婚姻,我不得好死。”白玲哭着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连姑妈您都不理解我?我千方百计地捍卫着我们的爱情这究竟有什么错?马明爱的是我,不是她马小月。我没错,我没有。”白玲的吼叫声在撕扯着短暂的宁静,也在敲打着一颗悲伤苍老的心。
突然,白玲的姑妈像似在白灵的嚎叫声中意识到了什么。
“白玲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落在了白玲的肩膀上,不停地摇晃着白玲的身体,“你说,你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姑妈。”白灵再次号啕大哭起来,“我有罪,她不肯放过我啊!姑妈您救救我吧!”
两个对人生、生活、爱情有着不同的理解的女人在一种复杂的情感的驱使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白玲抱着她姑妈的身体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代。她那颤抖的身体,在她姑妈的臂弯里暂时恢复了平静,她那不安的灵魂也找到了一种寄托。而白玲的姑妈此时则感觉到这个死死地抱着自己不放、她一手抚养成人的白玲竟让她如此地陌生。
有一阵阴凉的秋风穿堂而过,吹乱了白玲的黑发,也吹开了一个女人不曾开启的心门。
走进白玲的心房,你们可以看到死不瞑目的马小月正在追赶着一个血红色的影子向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飘去。这个影子是谁?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日落时分,一个女人沉重的心门被缓缓地开启,你们将会看到一个最为晦暗的心灵禁地,还有一段被欲望掩埋的人间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