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涛离开莲花湖,我们一路争论最后达成了共识——莲花村是一个充满了诡异的地方,这里隐含着一种神秘的死亡气息。
死亡从灯谜会开始。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
“我不相信这世界有鬼。阴谋,一定是个阴谋。”杜涛说。
临行前我们再一次敲开了那扇黑色的大门,依然是被苍凉的声音质问之后,然后那个老太太才从屋子里走出来。而这一次,她给我们打开了大门,并把我们让进了门洞里,还给我们每人一张凳子。我们与她面对面坐着。
她的眼窝里很暗、幽深,如同莲花湖的水。那是她的生命隧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给我们讲起了湖畔孤坟的主人及一个叫马大天的男人。
她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时间隧道回到了一个久远的年代,她的神态像是洞穿了莲花村的整个历史。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的扉页翻到若干年前的那个秋天。
那一年秋天的枫树叶把莲花村染成了血一般的红色;那一年秋天的一个傍晚,一个女人踩着那一片红色走进了莲花村的历史,走进了马大天闪着寒光的视线。
马大天叼着烟卷站在院子里欣赏着挂在一棵果树上的红灯笼。老太太说莲花村天天过年,到了晚上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都挂满了红灯笼。
我从这个老人忽然之间泛起红晕的脸上仿佛看到了那一片闪动在夜色里的红光。吴氏也许就是被那一片火红的光芒所吸引才走进莲花村,敲响马大天家的房门的。马大天开门看见衣装破烂的吴氏耷拉着脑袋跪在他家的门前。当吴氏有气无力地向他乞讨一晚残羹剩饭的时候,马大天的脸上闪过一丝诡诈的笑容。
也许就是那一碗残羹剩饭,使得吴氏的人生出现了一次重大的转折。老太太说马大天用一碗残羹剩饭讨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他却做了孽啊!
老太太说当时的马大天可以做吴氏的爹了。
吴氏的到来给马大天的生活带来鲜活同时也给另外一个女人带来了灾难。这个女人是马大天的原配。
老太太说马大天称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你连母猪都不如啊!那猪还知道年年给我下几只猪崽呢!可你呢?我和你睡了这么多年你给我添一男半女了么?”马大天手里拿着休书,冲他的原配喷吐着对于女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
“我们明天成亲。给你的盘缠足以够你置办几亩薄田建个窝啦!你走吧!”
老太太说那天晚上莲花村上空回荡着一个女人凄凉的哭声,老太太说那哭声一直持续到挂在她家房前的那盏灯灭。马大天家在她原配走后的第三天敲锣打鼓张灯结彩,老太太说那场婚礼是那个年代的莲花村最隆重的一场,吴氏也是莲花村里最漂亮的新娘。
“哎!哪成想婚礼最后竟变成了葬礼。”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杜涛异口同声地问。
老太太的脸上笼罩着一种悲哀的神色。
“哎!真惨呐!谁能想到马大天的原配会跳湖自尽呢?”老太太说马大天那天晚上丧失了人性,他把他原配妻子的尸体放在了他的洞房里同吴氏****,每个莲花村人都试图说服马大天让他的原配妻子入土为安,省着被她的冤魂作弄。可是马大天依然在那天夜里,在一个冤魂的注视下与吴氏完成了房事。在吴氏充满了恐惧与痛楚的惨叫声中,莲花村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那叫声明明是一个冤魂的哀嚎啊!”老太太说。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杜涛问。
后来莲花村人除了吴氏,没有一个人知道马大天是怎么安葬他的原配的,马大天他原配妻子魂归何处一直以来都是莲花村的一个谜。有人说马大天把他原配的尸身再次沉入了莲花湖,所以才导致莲花湖水在一夜之间变得黑沉幽森。更为神秘的是,在百天之后,马大天竟在莲花村举行了一场祭灯仪式。老太太说在那场祭灯仪式上她看到了马大天生平制作得最为漂亮的一盏灯。那盏灯的皮白亮白亮的,就像一张女人的皮肤,那盏灯的框架都镶嵌着金边,有眼毒的村民还在那盏灯的灯面上发现了一颗女人的钨砂痣。那是马大天制作的第一百盏灯。
有人还说在祭灯仪式的那天夜晚听见莲花村的上空飘荡着一个女人的哭声,毫无疑问,莲花村人把那阵哭声归结为马大天原配妻子的冤魂了。到底是不是呢?
“马大天用他原配妻子的人皮做了一盏灯。”老太太说这一猜测也是莲花村人关于马大天原配妻子魂归何处最为贴近事实的一种想象。
老太太说马大天原配的魂灵留在了那盏灯里。
从此,马大天举行祭灯仪式那天的日期便停留在了莲花村演变的时间表里。以后的月月年年,人们总会自觉地在这一天,将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挂上一盏红灯笼,象征着一种对死去亡灵的悼念,让她的魂灵永远沉寂在莲花湖里。
“莲花村闹鬼是马大天带给我们莲花村的孽障啊!这么多年,她的冤魂都不肯散去啊!”老太太的眼里流露出惊恐。
“您是指——”
“你们去莲花湖看到了什么?”老太太问,她的眼神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看到了一个女人,一张白脸。”
“哎!那个女人神出鬼没,也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出现在我们莲花湖的。没人知道她的来历,没人知道她是人还是鬼。”
“所以你们村出于对她的恐惧才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我问。
“哎!这都是作孽啊!”
“那吴氏又是怎么死的呢?”我问这话的时候突然看到老太太脸色苍白如同在噩梦中浮游。
那张苍白的老脸后面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黑暗的故事呢?在她沉默的时间里我始终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