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快手土豆泥。用料:土豆、辣椒粉、油、盐、鸡精、生抽、葱。做法:小土豆洗干净(不用去皮),放进水里煮软,直至筷子一插即裂;捞出已煮软的土豆,用水冲凉,去皮备用;葱切成葱花,将锅烧热,加入油,油温较高时,加入辣椒粉,葱花爆香;加入去皮的土豆,边炒边用铲子把土豆压碎、捣匀;加入盐和少许生抽调味,炒香炒匀即可即可出锅。”
安儿的这条短信发出去好一会儿了,对方却没有回复,别说道谢,连个简单的“嗯”字都没有,可能是对方自觉地发现了自己发错人了吧,安儿内心思量着。
寝室的灯已经息了一会儿了,蒙娜的床位空荡荡的,苹果绿的窗帘拉到了一边,她床上的海绵宝宝公仔、垂耳兔公仔、以及一对亲嘴河马公仔安静地坐在靠墙的床头边,黑暗中就成了一堆黑黢黢的轮廓,看样子,它们的主人已经打算把明天上午的课给翘了。近来,蒙娜的行踪让人有些捉摸不定,不知在捣鼓什么,安儿由于忙碌,在寝室的时间也不多,算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蒙娜了,至于上课,安儿永远挑第一排的位置,蒙娜则和其他室友喜欢挨着墙坐。
安儿听到了徐一朵磨牙的声音,咯咯,咯—,咯咯咯,让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关于狼外婆的故事。
“过去”这种玩意儿来就来得猝不及防,走就走得头也不回,如同一个一个独自默立的多米骨牌组成的时空城墙,无风吹无草动,看起来就与每一个当下的日子相安无事泾渭分明,但要是哪一个过客哪一只候鸟一拂袖一振翅也许就推倒了,继而哗啦啦挨个儿倒下,墙倒成桥,风吹草低见牛羊,过去的所有无论是念念不忘中悄然遗忘的还是绝口不提里耿耿于怀的都****裸地呈现在你面前。
安儿此刻就异常清醒,她由狼外婆想起了童年,又由童年忆起了土豆泥,再由土豆泥念起了失联多年的平果香姐弟。
最先开始尝试做土豆泥的并不是安儿,而是平果甜,只是当时的他们都不曾料到这种果腹粗食在现在竟是很多清新小店的必备点心,尽管出于于习惯和基因里继承的象形命名本领,他们也称其为土豆泥。
平果香、平果甜、平果贵是三个姐弟,平果香是大姐,比安儿大6岁,平果甜是二姐,与安儿同岁,平果贵是小弟,比安儿小三岁。安儿已经记不清平果香的模样了,她是三个中最早到安儿的故乡莫吉村的,也是三个中最早离开莫吉村的,苹果甜和平果贵则在莫吉村住了两年多。
安儿没有见过平果香三姐弟的父母,对于这两个人的印象,安儿的脑海里仅限于乡人茶余饭后的只言片语中,模糊不清干瘪冰冷,不过大致轮廓还是有的。平果香的父亲多次盗伐村中集体山林,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被判了5年有期徒刑。少妇无主,年轻貌美的母亲蜂围蝶绕挥之不去,许是不堪重负许是见异思迁,总之,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日子里另栖高枝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开始,平果香三姐弟是跟着住在隔壁的奶奶过的,奶奶的隔壁是小叔一家,农村人的老房子就是这样,即使分家立户了,只要没跳出本村本镇,依然喜欢抱团居住,哪怕唇齿相争牢骚不断,依然乐此不疲。
跟着奶奶还未住上一月,隔壁的小婶不乐意了,时不时端个碗拎把矮凳坐在自家厨房门口,脸却对着奶奶家厨房没名没姓的数落,什么“村头野狗就是野狗,剩饭剩菜喂了那么多次连个门都不晓得帮人守着,抹干净嘴抬起四个蹄子就往外面跑。”什么“哭什么哭,没看到我忙得四脚朝天了,同样是人家孙子,你怎么不懂像隔壁的学学赖在你奶奶身上,一个窝里生,就属你最窝囊,就知道跟在我屁股后头哭。”什么“有些人命真好,管生不管养,孩子还个顶个地聪明。”总之,小婶逮着机会就指桑骂槐,小叔偶尔撞见,拉下脸训斥几句,她便悻悻地闭上嘴。
奶奶也是人老、身疲、心累,谁想本应是膝下承欢的年纪却得撑着一股劲儿捡起拖儿带女的重活,嘴上虽不去理会,心里也不自已地悲悲戚戚。平果香已经是个13岁的姑娘,察言观色的能力在家庭变故中逐渐提高,她使劲儿地帮着奶奶干活,以期能宽慰奶奶的心,平果甜也在姐姐不合年龄的长吁短叹中感受到了压力,看姐姐干什么跟就着干什么,平果贵实在太小了,他无忧无虑地混迹在邻居顽童的队伍中。
大伯母接走平果香是在半年后,平果香静静地跟在她后头,不悲不喜,不吵不闹,平果贵还在和几个顽童玩着拍柿子核的游戏,并未顾得上正要离开的平果香,平果甜瘪着嘴,眼眶红红的,她不知道姐姐去了大伯母家会如何,也不知道姐姐去了大伯母家自己又将会如何,她望了一眼浑身是土的平果贵,很想叫他过来送送平果香,但又怕平果贵会哄地一下大哭不止。
安儿第一次见到平果香是在莫吉村的溪边,平果香正用棒槌敲打着一堆衣服,有女人的内衣也有男人的裤衩,花花绿绿的漫出了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