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醒来是在上贯膝上。
而他,正眺望不远处那轮高高挂上的红柿饼。
于是,我继续保持着躺在他膝上的动作,然后吞了吞口水。
上贯听见我砸吧砸吧的声音,低下了头。
四目相对,我看得上贯的瞳孔被初日渲染成了金色。
我朝着他一笑,道:“早。”
他朝着我居然也一笑,回曰:“不、早、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他难得一见的微笑,每一次见到这样的笑意,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我心口的一块总是跳个没完。
我赶紧从他膝上咕噜一下爬起来。
他挑了挑眉,眼光再一次扫过我脖子上那颗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紫色石子。
“阿满,今日魔界封路,不如你来跟我讲说一下豫西,如何?”
我惊慌失措追问道:“封路?魔界为何封路??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是临蓝惹下什么祸事。”在注意到他好奇的眼神后,我解释道:“临蓝乃是一只老朱雀了,就是三界里最红的那只,头上三撮五彩毛,叫声最难听的那个。。”
他明白的点点头,我却不能安心继续追问道:“你快快告诉我,可是魔界出了什么乱岔子??”
上贯淡然点点头,想了一会儿,言辞肯定曰:“唔,魔界今日大扫除。”
我:“???!!!”
而后几个时辰里,我就在这块破山头上向上贯讲诉了我与豫西之前的恩恩怨怨。
而上贯变作了一台茶案,两盏清茶,一碟子瓜子,一碟子核桃,还有一碟子应我要求的圆圆大柿饼。
就这么,边吃着上贯剥好的核桃,递过来的一块块柿饼,我便将豫西与我之间的渊源说了个透。
我活了万万个年头,已记不得自己究竟何时立世,何时成年,何时懂事,何时明白男女之间之前的差距。
我记性不大好,许多事情未能放在心上过一遍就给忘得比丢橘子皮还快,若论难忘记忆,唯一就是豫西离去时那种心痛之感。
只是,年少不更事,何曾细想过这一切。
只觉得最亲近的人扔下了我,从今往后便是我一个人了。
没人能陪我一起闯祸,一起惹事,再被我栽赃嫁祸了。
也没有人能把我吊起来痛打一天,让我跪在青石板上抄写《婆娑女经卷》了。
我捡着重点说了这颗石子是如何成为豫西留给我的唯一遗产,因我觉着,自我不愿意将石子拱手相让时,上贯就一直心事重重。
大概是他觉得我不够耿直,不够讲义气,还很穷酸。
虽我很想证明我很耿直,很讲义气,但是我确实很穷酸。
遂,作罢。
而上贯出乎意料,听得非常认真。
他这个人,我认识不太久,却觉得是个漫不经心的人。
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是特别要紧。
连父神认可他做天帝共主,天帝亲自拜访,他都不放在心上。
但,细想一下,换做是我,怕是也会打父神的脸。
我时常打父神的脸,搅黄他对我的规划和安排,即使被他痛揍也坚决不改的性子,父神再面对跟我同号人物的上贯时,承受力和忍耐力也是得到了不少提升的罢。
这么一想,觉得上贯愈发顺眼了。
于是,我热心的将豫西所有缺点如倒豆子一般念叨了一遍,特别是在他在去西天成佛前同我争抢食物的辣手夺命手,我更是咬牙切齿,愤恨无比。
上贯默默的看着我发火,然后发火,继续发火,最后在地上吐了口唾沫表示嫌弃豫西时,他终于回过神,不再思索了。
他问我:“这世间,豫西是你唯一的亲人么?”
我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反问道:“阿贯的亲人呢?”
他摇摇头,眼睛有点迷茫。
我瞪圆一双眼睛,好奇看着他,道:“唔,传言说,你是一颗瓜子所化。。也有说你是石子所化,但是我觉得瓜子更有信服度。。”
上贯眼角抽了抽,不置可否的挑起眉毛看着我。
我不确定,再次问道:“若你是瓜子所化,那,那么以后,我可不愁瓜子吃了呢。。”
上贯将剥得满满一手的瓜子默默的递给我,然后客气道:“你给我站那边去吃,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
我:“???”
自然,我乖乖的起身去另一边吃起了瓜子,时不时的还要偷偷看一眼上贯,而上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靠在一棵松树下,眼睛微微合起,只是眉头再没有皱起。
我不知为何,每每看得他眉头紧皱时,总有种想要抚平的感触。
大抵是我天生乐天派,连父神也时常说我没心没肺没脾就只剩下了胃,而恰恰我身边的豫西正巧和我是同一路货色,弄得父神总是担忧豫西将来无法在六界内外谋个好差事养家糊口。而我无法觅得如意郎君风光出嫁。
且不说风光出嫁,父神年轮愈长,就愈发担心我将来能否嫁得出去。
六界之内我还不得而知,但且三界内外,恐怕除了父神便是我最年长了。
现下三界领主各换鲜血,很多元老皆以陨落的陨落,羽化的羽化,自杀的自杀,他杀的他杀。如今都纷纷猜测我这个神秘人是否是父神金屋藏娇的小妾。
据说父神听得这等传闻时,一口茶水喷在了侍童七一脸上。
哎。
想想来,我也真是头疼。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吃完了手里的瓜子,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了上贯那里的茶案上,正准备去摸一把核桃,却突然记得上贯说他法力不知,需要歇息。
我想了想,大概是带着我,实在有些耗费体力,而他还未答复天帝的请求,父神那里更是不好交代。
反正我法力还够,不如就这么分道扬镳罢。
越想,我就越觉得我真真是个体贴的老神仙。
于是,我再次确认上贯已经不会注意到我了,我使了个诀,一朵祥云慢慢的在我裙摆下显现出来,山中一阵清风吹来,拂起我耳边的一缕发丝。
我慢慢的从地上升了起来,准备悄悄的离去。
偏偏,就在这时,上贯睁开了眼睛。
我站在半空中,只看得他双眼格外清明。
我尴尬的笑了一声。
他也跟着我笑了一声。
只是这个笑声未免太过敷衍,笑得我毛骨悚然。
然后,他朝着我勾了勾手指。
接下来,我欠满活了万万个年头也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