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震工作的角度看,这个年代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时间。有人说,这是一个人类与地震的休战期。大地累了,人也累了。大地要利用这个时间积蓄能量,人要利用这个时间进行反思。偃旗息鼓,双方取得表面的宁静。从此开始长达约十年的战略思考和战略性实践。
有人把中国地震事业在这个年代的变化,称为大调整。这次调整所发生的变化,在“中国地震事业发展史课题组”撰写的《艰苦奋斗五十载 防震减灾铸辉煌——中国地震事业50年纪念》一文中,有所反映。摘要如下:
第一,首次对地震预报的现状做了较为客观的评价,并且就长期、中期、短期和临震的四个阶段(实际代表不同类型)给予不同可信度的评价。其中,对短临预报的成功,提出若干约束条件,如“对于地震类型简单、观测环境良好、通讯条件理想、观测资料充分、分析经验丰富的地区的较大地震”,可以做出一定范围和一定程度的预报。
第二,首次对防震减灾工作作了全面阐述。开始形成监测预报、灾害防御、应急救助和震后恢复的科学认识。后来写进“防震减灾法”内的“地震工作四个环节”,以及中央明确的当前地震工作的三大工作体系,基本源于这个时期的理论提炼。
第三,由于以上这两个“首次”,使我们在思想认识上获得解放,从而避免一谈预报,就狭窄的限定为几天或几个小时的临震预报的尴尬局面;同时也避免一谈地震工作就是预报那么一点点的领域的被动处境。社会逐渐认同我们的认识。最近有家媒体的记者感慨地震工作的深入和广泛后,很富同情心地说,你们付出的太多了,你们的工作是一条在“人生不归路上”行进的高尚职业。可以这样说,我们首次从自我设置的思想“约束”中解脱出来了 。
第四,由于思想认识上的解放,使我们在队伍建设上也发生重要变化。在这个时期,地震局直属研究所的不少业务骨干,下到省局,省局骨干下到地方;同时,不少地方行政干部和管理干部,充实到我们这个原由几大部委的技术干部为主要成分的班子里来。在某种意义上,一座地震科学的象牙之塔终于溶入生机勃勃的大社会里了。
以上用的语言不是很准确,但确实是我的心里话。作为地震战线的一名老兵,衷心希望通过对20世纪80年代反思所沉积下来的认识,能牢牢地为后来者接受。因为在这些认识里,饱含着60年代的艰辛和70年代的血泪。到了80年代,也只有到了80年代,国内外出现有利的环境条件,才能做出这样有价值的总结和认识。
未来的路很长。1988年云南澜沧—耿玛地震,作为20世纪80年代地震活动和地震工作结束的标志,在历史上画上了一个句号。客观地说,这个地震并不能完全标志一个新的地震活动期的到来,因为2001年青海、西藏、新疆交界处发生的昆仑山8.1级地震,可能更具有划分中国地震活动期的标志性特征。2004年12月26日发生的7.5级海底大地震引发的印度洋大海啸备受社会关注。实际上,若从更长时间全球地震活动的角度思考,这次地震事件更应引起中国地震界的关注。
每当我们翻阅上个世纪70年代发生的这两次大地震——海城地震和唐山地震,总有说不尽的体会和收获,也总留有不少解不开的谜团和疑惑。高山仰止,瀚海俯臣。这就是历史,一部真正有划时代意义的历史赋予人类的魅力和价值。
1976年夏天北京那段抗震救灾的经历,使“群众紧急疏散”、“紧急避险”、“防震棚”、“抗震救灾”这些概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体会。
震波袭来,北京陷入恐慌和救灾
1976年的夏天,唐山7.8级大地震波及北京。
当时的感觉,像是在一艘巨轮上,感受到缓缓的晃动。我被惊醒了,房间里不用开灯,什么都可以看清楚,听得到房屋的木檩和椽子榫接部位拉抻的“咔、咔”声,我注意着屋里房顶各处的动静,这声音使我想到,再晃一会儿房子就会被拉散了。还好,晃动停止了,我这才走出屋子到院子里来。我住的这个院子位于北京西城区的一个胡同里,这时候,院子和胡同里已经都是衣衫不整匆忙跑出户外的人群了。
7月28日当天的傍晚,又一次强烈的地震袭来,整个院子和四周的房屋都在同步地摇摆晃动,院子比较小,加上各家搭建的厨房、小屋什么的,我担心如果房屋倒下来,哪怕是站在院子的正中间,也难逃被砸的危险,只好听天由命。还好,这是唐山7.8级地震的强余震,震动逐渐平息下来,房屋都没倒塌,仅有一些损坏。
过后的几天,北京市陷入了地震后的恐慌和救灾的活动中,王府井百货大楼被震掉了一个角,北京展览馆的尖顶的红星也甩了下来,大量的老房、旧房倒塌或破损,北京市全市都在“抗震救灾”。
当时,我正在西城区一所中学里当教师和团委书记,一些学生团员和干部组织起来到街道帮助维修房屋,学校的操场也成为了附近居民的“避险场地”。我担任学校内避险营地的总指挥。
此时,北京市的几乎所有居民都在露宿街头,几乎市内所有的空地,都搭满了各式各样的帐篷。地震后,天气酷热,又接连下大暴雨,给户外住宿的居民们带来很大的困难。
“防震棚”,那个夏天的独特景观
我工作所在学校的操场在地震后成了理所当然的避难场所。
附近的居民涌进学校,用各种材料搭建五颜六色的地震棚。学校操场堆放的一些拆下来的木料,都被居民们充分利用起来,家家户户各显其能,一般的是从家里搬来木床,四周围捆上木棍、竹竿,再绷上塑料布,然后把两张床中间空出一块地来,就围成了一个小小空间。在这家的旁边,连续着搭建,家家户户只留有必需的通道。最初的两天,操场上如雨后春笋般形成了由塑料布棚顶为主的“棚户区”
当时,北京市到处都在建这种棚子,只要是空地,都可以看到,北京人把这叫做“防震棚”。
地震后,除了当天晚上的强烈余震,其他的小震已经逐渐地感觉不到了,大雨瓢泼似的浇了下来,检验了这些仓促搭就的防震棚,这突如其来的灾变,让北京百姓措手不及,不敢回屋,只好在各式各样还在漏水的棚子里度过了最初的两天。
以后,大家各显神通,不断修补和完善各自的防震棚,以度过这些露宿的日子。
整个大操场,成为了典型的“地震避难场所”。我作为校园内避难场所的“总指挥”,夜以继日地在校园内工作着,带领一些青年教师和学生团员维持校园内的秩序,安装了广播系统,每天广播一些注意事项和启事、通知、安全要求和新闻等等,后来建立了广播站,组织自己的学生记者写一些通讯来广播。组建了学生治安保卫队,每人持木枪一根巡逻站岗,处理各种纠纷和打架事件,安全组,负责巡回检查防火和安全,服务组,帮助居民搭建和维修防震棚,还有负责卫生的,制止到处便溺的行为出现……就这样,几百人露宿的场地,逐渐形成了临时的秩序,大概持续了一两个月之久。
这段时间上课也受到了影响,学生团员和积极分子组织成小分队,走向街道居民委员会,走进各条胡同,和房管所的师傅们一道,帮助居民维修房屋。
这就是1976年夏天在北京那段抗震救灾的经历,群众“紧急疏散”、“紧急避险”、“防震棚”、“抗震救灾”这些概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体会。
20年后,应急避险写入地方法规
20年过去了。
1996年,组织上派我参加重新组建北京市地震局的工作。从1997年起,我们就开始考虑尽快制定《北京市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防震减灾法]办法》,以从法制方面规范防震减灾各方面的工作。在制定的过程中,注意到原北京市地震局的同志们曾经提出过做好应急避险的问题,我们组织了进一步的研究和讨论。这时候,我们注意到多地震的日本在应急方面的一些具体做法,结合北京市人口稠密、高楼林立的特点,越发觉得必须高度重视紧急情况下的应急疏散问题。
当时我们思考的是,必须结合大城市的特点来编写这部防震减灾的地方法规,而做好应急避险场地的建设,是这部法规要写入的重要内容之一。于是,在原北京地震局局长吕庆书、原总工王敦吉等同志工作的基础上,北京局的有关同志又做了深入的研究和考察,最终把“建设地震应急避险场所”写入北京市的《实施办法》,经过多次修改和讨论、经过市政府的同意,《实施办法》得到了北京市人大常委会的批准,2002年正式在北京市颁布实施。这是全国第一个写入建设应急避险场地要求的省一级的法规。
抗击非典的同时,全国第一个应急避险场所挂牌
2003年春天,一场非典型肺炎疫灾袭击了北京。隔离、消毒、怎么防范又成了大家关注的问题,我当时正在北京市朝阳区挂职,任朝阳区委副书记,而且作为朝阳区抗击非典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兼办公室主任,亲历了抗击非典的全过程。这场抗击非典的没有硝烟的战斗,给了我们诸多的启示,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要高度重视防灾和减灾,要高度重视城市的安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