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交通堵塞,徐徐前行,16时许到达唐山市北。因通往唐山机场的道路堵塞,只好按原计划前往丰润县,正好“老呔儿”的老家在丰润县农村。
半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好不容易出了唐山市区。通往郊区的公路右侧路面是湿的
那时的公路不分快慢车道,在前往丰润县的公路上,前进方向的右侧,路面潮湿,像洒过水一样。开始时我们很纳闷,难道是所谓夏日常见的“东边日出西边雨”,后来才发现,郊区农村的人用自行车载着尸体向外走,尸体已经腐烂流出的液体,沥沥拉拉形成的。可见当时用这种方式运走的尸体就有多少!
“老呔儿”的家离丰润县城不远。“老呔儿”招待我们吃了“水饭”,当地人用来解暑的饭,把熟米饭用水泡着,然后把盛米饭的盆放到井里,用井水拔凉。几十个小时没吃饭了,加之刚离开那人间地狱般的市区,可想而知,这顿饭解决的不仅是饥渴,伴随的是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依依惜别“老呔儿”,30日晚饭前我们找到丰润县革命委员会,询问有关国家地震局抗震救灾指挥部在哪里,革委会的同志说他们也不知道,但听说省抗震救灾指挥部在唐山机场。看天色已晚,革委会的同志建议我们先住下,他们负责联系。很快就有了消息说,国家地震局指示我们就地架设流动台,立即开展工作。
正好丰润县革委会有个地震办公室,有五六个人,我们就挨着他们搭建的临时席棚子搭起我们带来的帐篷,架设地震仪,当晚就开始记录地震了。
唐山地震的余震特别丰富,频率高,级差大。在那里工作期间记到多少地震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前十几天,每天都产生七八张到十几张图纸,单分向记录器的图纸正常是每12小时产生一张,而且从1级多的到6级多的地震都有。因为处在余震区内,2级以上地震都有感,而且每次地震都伴随着地声。3级左右地震灾感到晃动的同时能听到微弱短暂的轰隆声,当地人称为放地炮,非常形象。但4级以上余震就会给人心中带来恐惧感,尽管人都住在帐篷里,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强余震时,周围没有倒塌的房子有时嘎嘎作响,甚至掉下砖瓦来。据说有人就是在发生强余震时在房间内被砸死的。为了晚上工作方便,记录器就在我的床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地震时我正躺在床上看书,猛然跳起来扑到记录器前,帐篷在剧烈晃动,嘎嘎作响,地声隆隆。我扶着放记录器的桌子,身体跟着晃动,眼睛直盯着记录笔,生怕记录笔被剧烈得摆动给打飞了。知道帐篷里没有危险,但心里还是产生强烈的不安。后来的唐山市
后来我们每隔几天去唐山机场送地震记录图纸,顺便去城里看看情况。每去一次,发现城里都有很多变化。
战士们口鼻处带着一个简易的面罩,一种银灰色的叫做“伊法”牌的自卸卡车用来装卸尸体。为了装卸方便,车厢的后挡板被拆掉了,战士们用两头开口的塑料袋套住尸体,两头一扎,一人拽着一头的扎口装到自卸车上。据说,因为掩埋不及,这些尸体拉到野外倒在事先用推土机挖好的大坑里,然后再用推土机掩埋。我没有看到掩埋的过程,但是在城外的一个路边,我看到被掩埋的尸体腐烂后把那一大片新土都洇湿了。还听说,有些尸体被投进了唐山矿废弃的矿井里。但救灾部队到达后,尸体都被集中堆放,迅速掩埋,很快街道上就看不到尸体了。这种掩埋尸体的方式实出无奈,我以为这在当时已是生者对逝者的最高礼遇了。
街道一天天变得干净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整洁了。坍塌在路面上的废墟被清理,很多地方撒上了消毒用的白石灰,道路也变宽了,有些路口处还有腰里别着手枪的解放军战士和穿着白色上衣蓝色裤子的警察指挥着过往的车辆。听当地人说,这一段时间抢劫事件时有发生,特别是在夜间。由于警力不足,救灾部队白天救灾,晚上还要负责治安巡逻,各单位也成立了治安巡逻队,在夜间还经常能听到枪声。后记
其实,震害惨状的真正表现在震后一周内,救援部队一到达,一切就迅速好起来了。那时,年轻的感情远谈不上丰富,一切场景只是机械的记忆,似乎没有亦来不及思索。也许因为我是一名地震工作者,日常接触地震事件的现场或资料比较多,加之唐山地震的“启蒙”,所以对地震灾害的回忆与思索较多。多年来我一直认为:当上帝发怒时,地震工作者应该告诉大家怎么办,这就是地震工作者的使命。
蜿蜒逶迤的蓟运河自燕山芦儿岭汩汩而下,在汇入海洋的渤海湾畔滋润出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天津市宁河县。
宁河有三宗宝:银鱼、紫蟹、芦苇草。仰仗蓟运河的恩赐,逢到收获季节,河中银鱼泛游,池塘紫蟹横行;运河两岸稻海荡漾,芦花飘舞,座座农舍掩映于碧水绿阴间,到处是恬静、富庶的景色。最好的去处还是县城芦台。这里人烟繁庶,市景兴旺,终日商贾云集,大小舟楫汇集码头。三条一公里长的大街上青砖瓦房错落有致,店铺客栈林立,庙宇殿堂散座小城四落……
然而这令人钟爱的一切都在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中化为乌有。遭遇灭顶之灾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北京时间三时四十二分。
是时,人正酣睡,万籁俱寂。蓦地,地光闪烁,继而地声隆隆,如群牛嚎叫;大地的肌体骤然扭曲变型,先是东西晃,继而是南北摇,接着是上下颤,顷刻房倒屋塌,烟尘升腾……
新华社7月28日电:唐山—丰南一带,7月28日3时42分发生强烈地震,震级为7.8级……
全中国、全世界都注目着冀东重镇——唐山。可谁也没有想到与丰南搭界、距唐山45公里的宁河,此刻也已从大地消失,遭受到亘古未遇的灭顶之灾!
1000多平方公里的宁河满目疮痍: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尘灰狼烟,到处是尸首遍布,到处是血流如注。声嘶力竭的呼救声绵延百里,不绝于耳,撕着人的心,裂着人的肺!
——在农村,乡亲们拮据的生活水准只能以土坯房栖身。这种房毫无抵抗地震破坏的能力,反而助纣为虐,多少人葬身于此。全县20多个乡镇,295个村遭此横祸。191344间住宅倒塌,34000间住宅受到严重破坏,乡亲们已无栖身之处; 13703名乡亲殁于墟土,8804人砸成重伤;10万亩良田喷沙冒咸水,30万亩土地沥涝、荒芜、绝收;不计其数的农田设施倒塌、下沉、断裂、滑坡……
——当灾难降临到蓟运河畔仅有600口人的西窑村时,它瞬间被夷为一片废墟。129位乡亲梦呓中被墟土吞没,就连村里养貂场的410只水貂也未能幸免。侥幸逃出的部分水貂蜷缩在残垣断壁前,竖起三角形的敏锐的小耳朵,瞪着惊恐万状的眼睛喘息着,一身珍贵的皮毛像块破抹布,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灵气。它们跃过断墙,跃过倒塌了的屋顶,跃过鲜血直流的尸体,箭一般向荒野逃遁,寻找自己的生命之路……
——与西窑村隔河相对的马鞍子村,1400多间房屋横七竖八地塌落了,吞去了246人的生命。700多人从瓦砾中挣脱出来时,已是遍体伤痕、血迹斑斑。黑森森的咸水从地表上裂开的无数道口子里“汩汩”地上涌,无情地将良田蚕食。丰收在望的高粱、玉米抵不住咸水的侵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眨眼间,全村一贫如洗,人们祖祖辈辈积累的财富毁于一旦……为害最烈的当属芦台
芦台——宁河的政治、经济、文化、商业中心,此时已陷于瘫痪。浓烈的灰尘伴着蒙蒙细雨混合成灰褐色的雾,在溢漫,在飘荡,小城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东面,芦台人引以自豪的蓟运河大桥被拦腰震断,一头栽进蓟运河里,天津通往东三省的津榆公路大动脉在此被拦腰截断;西面,青石砌就的西大桥也摇摇欲坠,令人望而止步;北面,蓟运河在痛苦地发怨;南面,天津汉沽区也在呻吟。芦台成了一座孤城:震前最繁华的三条大街——中街、南街、北街已被瓦砾掩埋,大地张开了无数道裂缝,“突突”地冒出泥浆和黑水,湍急地向四周漫去。到处是七零八落的小青瓦、大青砖,斜矗着的电线杆,东倒西歪的水塔,横躺竖卧的松木檩子。 “大同仁”、“刘子河”、“老庙头”……人们熟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受灾最惨的还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芦台这个千年古镇上的父老兄弟姐妹。人们被压在倒塌的房里,根根檩木浮架将被埋入废墟中的人紧紧挤压,上面是厚厚的芦苇把子严严地覆盖,厚厚的房土严丝合缝地阻塞着每一个空隙。这一层层死亡的帷幔,闷得人透不过气,呛得人口鼻出血。全镇22000多人有90%以上都在这死亡的帷幔下挣扎,竭力地抢夺生还的希望。
瓦砾下,158户人家断门绝烟。他们来不及向邻里惜别,来不及再亲吻一下故乡泥土,便悲惨地离去;瓦砾下,64个可爱的儿童失去了双亲。其中有7个是刚满周岁的婴儿;瓦砾下,118位外埠兄弟姐妹客死芦台。他们带着对故乡和亲人的眷恋,终生遗憾地在芦台走完了人生之旅的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