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秋
一、前言
身为原住民的一分子,多次听过这样的说法:“台湾原住民是上帝赐予最好的礼物,因为他们有着上天赋予最棒的嗓音和肢体语言;只要音乐响起,旋律就即刻流窜在他们躯体里,达观淳朴与真情的热力,不时地散发出来。”而台湾原住民中人口数最多的阿美族,因为都是依山依水终其一生的成长,有山有水,整日与大自然为伍,让阿美族人拥有纯净无邪的性情,也同时培养出阿美族人独具的歌谣世界。步入阿美族人的世界,闭上跟睛,让自己静下心、细细地听他们的歌声,宛如置身于宽阔的大海、绿意盎然的树林。那源自大自然间最原始的生命力,充分显现在歌谣旋律之中,让人骇到激荡点。阿美族的“歌谣”是一个“美”的综台体:文辞率真、通俗易唱,是由族人日常生活中各个方面自然而然粹取而来的,是源于族人心灵的真挚呐喊。歌谣中绘出了达观、淳朴与真情的阿美族世界。
二、歌谣的定义
人类的基本逻辑、思考模式皆有一定规则,却妙在运用多元智能以不同语言陈述其中的哲理。各族群挑战生存环境的同时,必依循其族群基本逻辑、思考模式的一定规则去创作一些精神食粮,歌谣乃是其中之一。创作者用它们来陪伴着自己及族人们,能乐天知命地面对饥饿、疲惫、灾难和疾病的折磨;纵使是筚路蓝楼,仍然是屡仆屡继,奋勇直前,破荆棘,启山林,开辟出族群特有的生存哲学、生活模式以及丰富多样的歌谣,去阐述所遭遇到的种种困境,并孕育出专属于自己族群的生活哲理与智能。换而言之,歌谣可以说是时代背景的一面镜子,反映出某族群开拓生活天地的奋斗史。它是在族群血液里脉动的旋律,蕴含着温馨的民族情感:它是民俗文学的宝库,保存着民间文化的精华。诚如《哪鲁湾之歌》(吴明义,1993)一书中,把有关Pangcah阿美族的歌谣分类搜集为“部落生活”、“爱情歌谣”、“家庭生活”、“烽火悲情”、“海上风情画”、“畸伶人的悲凄”、“畅游舞曲”及“欢宴舞曲”。从这些歌谣中,不难体会出在阿美族人血液里自然而然、口传、乡土、朴素的脉动旋律及温馨的民族情感,也展现了族人们在农暇之余,把歌谣当作抒发情怀的慰藉品,从中给予他们乐观奋斗的精神力量。
总而言之,歌谣是族人随着不同际遇、心灵感受所进行的一场场精彩戏曲,适时道出某段人生过程与遭遇,以及再次经过时间的过滤与考验之后,仍然流传于民间的心灵之歌与曲调;歌谣反映常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或者爱情故事,呈现出一种易于亲近的朴素特质。坠人其中即可顿然醒悟生命动力的美感,觉得有意义的生命不在拥有多少财富、占据多高地位,而是让自己的生活快乐,能唱首族人的歌,既快乐又逍遥。
三、歌谣诠释所散发的民族特质
文化必定使人快乐,因为文化是人类适应大自然生存环境所累积的食、衣、住、行等等的经验结晶,并反应在文学、雕刻、戏剧、诗词、音乐、歌谣之上。因此要欣赏某一种文化,必须多方面、多方向去思考评断及欣赏。本篇仅从文化中的一小撮、一小点“歌谣歌词”里,阐扬台湾原住民的优美文化,确认其文化的价值。阿美族在台湾原住民的11种族中,可说是拥有最丰富的传统质朴之歌舞艺术,是最能歌善舞的族群。歌舞是维系族人情感的重要依据。不管是平日的家居生活、田野工作、上山砍柴、下河下海捕鱼,都喜爱并习惯即兴式的歌谣自娱,且善用大自然的现象作隐喻(metaphor)去比拟当时的心绪情怀(黄东秋,1993:71)。从聆听下列的几首歌谣中,即可窥知阿美族歌谣所透露的活泼、乐天知命的族群天性、可贵的人性、与世无争的清纯及热爱大自然的豪迈。从“醉归人”歌谣的语词中已经约略诠释出了传统母系社会阿美族妇女的威望,举凡家里的大小事情均由女主人作决定,而男士们在部落性的政治括动、捕鱼、打猎或建筑上展现期应有的男人风范。女子的矜持和强势作风与男子的温顺性格在阿美族的家庭里是常态。
(一)《思惹情牵》
Wang-wang sa ko waco
汪汪(狗吠声)狗
o wacoto dadaya
狗 夜晚
Haya!O waco ko namimanay
啊呀!狗究竟干嘛
Haya! O iyoy sa ni Kaka
啊呀!呼唤 情郎(哥哥)
汪!汪!狗不停吠叫着,
夜里的狗在叫嘛!
啊呀!这怎么会是狗的吠叫声呢!
啊呀!此乃心爱的人深情的呼唤
Fiw-fiw sa ko fali
风吹声风
o fali to safalat
风南风
Haya!O fali ko namimanay/mami-maan
Y呀! 风 究竟干嘛’
haya!olicay sa ni kaka
啊呀!轻抚及轻声细语
情郎(哥哥)
风不停迎面吹袭,
是柔柔地南风拂面而过嘛!
啊呀!这怎么会是和煦的南风呢!
啊呀!此乃心爱的人亲切的轻抚及轻声细语
Siya-siyasa ko orad
哗啦哗啦的下雨’
O oradt 0 lafti
雨 午夜
Haya!O orad ko namimanay
丫呀!雨水究竟干嘛’
haya!O losa’sa ni kaka
丫呀!泪水 情郎(哥哥)
雨下停的哗啦哗啦的下
是午夜凄冷的雨嘛!
啊呀!这怎么会是雨水呢!
啊呀!此乃心爱的人固思念而流下的泪水
(二)《月夜》
Hoyan!Yo feliw ko safalat
哇呜 吹 南风’
Fangcalay ko dadaya,
美好/祥和夜晚
Canglalay kofolad,
圆/皎洁 月亮
Miki-papota-potal ko tametamedawe
庭院 人人/大家
A mala-holor to fiyaw-fiyaw,
拜访邻居们
Awa ko kihar noAmis atamedaw
没有 烦恼 阿美族 人
哇呜!舒爽的南风徐徐吹来,
夜是多么寂静、祥和,
月是多么皎洁、柔和。
家家户户各在庭院晕,享受天伦之乐,
邻居们欢愉地谈天说笑。这是多么安适的社会景象,
人人无事烦恼而愉悦荡漾。
(三)《醉归人》
Kaeso’ay kaenen ko epah,
香淳 吃/喝酒
taowak han nita
干杯我们
Maherek,saworiwiri,sawalawala,
喝完 左右摇晃 步伐不稳
Taenang sa i lalan
躺着 路边
Minokay papacem no lafii’,
回家 中间时段 晚间
Mapoiko fafahi
斥责 妻子
香醇的美酒使我心飘然,
快来吧!朋友!
何不与我共饮畅欢,
我的心坦荡,
大地为我床,
天幕为我帐,
浑然入梦乡,
子丑初的露珠,
滴嗒惊扰了梦中人。
救命呀!朋友!
河东狮吼贯云霄
音乐的确与文学一样,都能陶冶人心、带给人愉悦!阿美族歌谣试着将常民式的音乐与所谓的乡土文学做完美的结合,以优美轻快的旋律,全然诠释族人们心灵的真挚呐喊,并绘出阿美族族人的达观、淳朴与真情世界。
四、歌谣是语言活化
最佳的酵素之一
任何成功的语言振兴的努力,都包含了下列五项特征:团结一条心(solidarity),沉浸式教化(immersion),识字的训练(literacy),媒体的配合(media)和人数的累增(Population)。族人唱歌谣可以作为语言振兴与回春的重要参考与建议,因为这些歌谣反映了过去台湾社会的潮流与民情,也记载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首首的歌曲借由口口传唱,代代相传,最能凝聚族人的心,也是族人传达情感与传递文化最好的媒介和工具。再者,唱歌是人人喜爱做的事,许多的歌谣语词又是易学易唱,若加以英语式的标音而增强其识字的训练,再加上媒体的配合营造,让每个想学的人能沉浸在这环境中,说族语的人就会不断地增加(Huang,T-C, 2002)。
团结一条心(solidarity):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将自我内心的感情表达出来,引起他人的反应或共鸣,听者若有所会,进而答腔应和,那么歌唱就自然变成与他人相互沟通的工具。这样的沟通方式和平常的语言当然是有所不同,它是经过修饰美化的语言,用字遣词都是真挚又美的,效果是朦胧而日神秘的,并广为大家所接受。阿美族人唱歌一定是一群人一起合唱;唱歌方式常常是由一位善于吟唱者(Tieciw)启导,众人则四起应合、合声齐唱,非常有规律。其实,一个族群的凝聚力和团结一条心是语言振兴行动的先决条件:虽然用种族渊源的象征在台湾推行族语是很大贴切,我们无法像犹太人、毛利族人可以有很强硬的认同感来界定“我们”与“你们”,以及协助语言的统整与持续性。然而语言的回春必须与政治情势与日的相契台,把语言的回春的过程视为是整个社区族群凝聚过程的一部分。一个社区族群的凝聚力必须承先启后,不仅要回顾历史、顾及当前情境还要共同策划未来才有多族群共荣的归属感与凝聚力(King,2001)。大家一起来唱歌谣是一种整个社区族群凝聚方式之一,社区部落推行习唱歌谣,不仅促进共同协力,同时恢复各族群的语言、互信互助,社区方能创造新气象及彼此承诺共襄盛举。
沉浸式教化(immersion):唱首歌谣就是营造说族语的情境,以及社会场域。家长要负起责任教会自己的子女,有关于自己族群的历史、语言文化以及社区语言,因此,让原住民家长借着大家一起来唱歌谣的机会,来教化自己的子女说族语;大家一起来唱歌谣,也让学习者身临其境、耳濡目染。在未来,各乡村、部落的活动中心就可成为旗语或社区语言学习的中心或场所。我们可以商聘神职人员、社区人士以及退体老师,共同加入推行族语及社区语言的师资阵容,传承社区语言文化历史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