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司能言善辩,十分喜欢与人聊天,他与人聊起天来,简直就是无所不谈。好像只有如此才可以表现出他的无所不知。不过,他对交谈的对象也极为挑剔,外表不佳的不行,没有头脑的也不行。而且,只要是没达到他标准的异性,他一点也不会考虑要跟她对话。在他看来,唯有聪明清俊之人才可以带领自己知道更多未知的世界。
现在,他再次天南地北地大说大谈起来,先从整个宇宙的变迁,天气的不正常谈起,一直谈到国内外的各个帝王将相、奇人异士,再到现在的世道人心,指天说地,通透洒脱。谈到激昂处,又义形于色地针砭时弊:“近日,全国各地的贪官纷纷落马。经调查发现,95%的贪官都有女人问题。贪官爱钱更好色,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贪官‘95%都有女人问题’,并不全面。女贪官们又有几个是没有‘男人问题’的?那可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其实,女贪官们更是贪婪好色!就拿那个刚刚受到庭审的抚顺市顺城区原国土资源局女局长来说,据说她敛财过亿,不仅成为目前全国级别最低,贪污数额最大,手段最恶劣的‘三最’女贪官,而且其好色的功夫也堪称一流。人们都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可是这位女局长不是,因为她长得超丑,于是就先学有钱,然后再去‘学坏’。不过,虽然她长相丑陋,但是却能上下级‘通吃’。她把小自己10多岁的下属发展为‘情人’后,一甩手就拿出一百万来让‘情人’摆平元配,以免后院起火。这样,她就可以随心所欲,使‘情人’招之即来,来之能‘战’,一旦满足,挥之即去。这还不算,她又‘相中’了一个上级领导是个‘帅男’。竟然突发奇想,把这位领导骗去宾馆,把装有5万块现金的信封往那领导手里一放,毫不掩饰地说‘我看中你了,你得陪我一夜。’那个领导就乐呵呵地宽衣解带,陪她上了床。还有,鞍山一名女贪官,从一名普通的税管员到税务所副所长、所长、市国税税政科副科长、科长,直至当上市国税局局长。其一路发迹,全是靠‘睡’出来的。她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却前后花了500多万去国外浑身上下整容。并且,为了让她的臭‘屁股’青春不老,光臀部整形就花了50多万,被人们笑称为鞍山市‘最美丽的屁股’……”
他的一番滔滔爆料,引发吴天丽的万端愤慨,拍着桌子说:“真是一群不知羞耻的败类!她们早把一个党员、一个国家干部最起码的人格和廉耻都丧失殆尽了!真是可耻!”
她的话音未落,一直在一旁静默不语的黛罗竟挑着眉毛,发出一串冷笑:“所谓这个世间上的一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究竟有多少东西能经得住长久一看呢?就比如说,有的人会被赞美歌颂,名垂青史;有的人却遭遇诽谤唾弃,遗臭万年。这本就没有一定的标准界限,只不过是要看当事人的表演功夫,和欺瞒的手段了。说到底,最让人恶心的,反而是那些说一套做一套,明明有着一颗污浊不堪的灵魂,却硬是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道学先生的人了!”
她这一番话,把吴天丽刺激得浑身像是火烧一般。其实,她已经是个饱经忧患与沧桑的中老年妇人了,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戾气与霸道。而且,她一个人的时候,也常常反思自己年轻之时所犯下的错误。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天生就放荡荒淫,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而导致了一时的激情与忿怒,才使她走过一段相当的弯路。可是,她自知,她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当初为了报复和愚弄男人,最后竟是自食其果,既愚弄了男人,更愚弄了自己,使她在痛苦罪恶的人生大海中,越向前走,越发深陷。她一生不能生育子女,为了挽住丈夫的心,她不得不收敛心性,对他前妻所生之子百般殷勤,爱如明珠!可是,到头来,她的婚姻还是如此的不幸!自己的丈夫,看似天天守在自己身边,可她又何尝不知道,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而现在,突然之间又来了这么一个“女儿”,每次,一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她就感到不寒而栗。她甚至觉得,这个黄毛丫头简直就是王端因的冤魂,是她索命的阎罗!这真使她内外挫折不堪。可是,现在,到底有谁会知道她这表面风光背后的真实悲惨?又有谁知道,她所过的真实生活究竟到了何种令人不忍听闻的地步?其实,她早已经主动在向黛罗示弱、退步了,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听到儿子竟然又给丈夫领回来一个失落在外边的女儿时,既无兴师问罪的打算,也没有泼天大闹,她不过就是想在这个丫头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让她从此不至对自己心怀鄙视。然而,这丫头不但全然不领情,反而对她再三冷嘲热讽、气焰嚣张、步步紧逼!有些事情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她暗暗咬着牙,心里发着狠,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好好认识一下她吴天丽!
于是,她开始细论古今得失,从三皇五帝到名师宿儒,异人勇士到孝子奇女,分析了孝感动天,哭竹生笋,又畅叹闻雷泣墓,卧冰求鲤。甚至,还给张爱玲的继母翻了案:“孙用番不象张爱玲,可以用笔为自己诉说。可以想象,像孙用番那样的大家闺秀,假若张爱玲本身是个善解人意,对长辈尊重有加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对这样一个女儿扇出去耳光呢?我们只能听到张爱玲声泪俱下的哭诉,而孙用番的一腔辛酸、苦衷,到底又有谁能知晓呢?”谁知,却被黛罗迎头打断:“人的爱是用真心换来的,不是靠毒酒喂出来的。尤其是那个王祥,种种奇行,不过是用来蒙蔽人的惊天表演罢了!”又说,“所谓的‘大家闺秀’,不过就是一个和‘占尽了各种陋习的荒淫无度荒唐可笑’的遗少,志同道合的蠢人罢了。如果她的本性是仁爱、喜乐、平和、慈悲、良善的,有什么道理会让那样一个敏感灵透的女孩子,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一直和她贴不起心来呢?明明自己德行有限,还妄想要越俎代庖、蹇人上天,只能自取其辱!”
吴天丽听了,轰的一声,是身体内的血潮澎湃。盖司却听得眼冒金光,越发将这姑娘喜欢起来,自顾暗暗敁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同时又如此能言善辩词锋犀利,要是能把她娶回去,就是放在家里和她拌嘴,那也是别有一番情趣的啊!”
南宫元宸为避免尴尬,连忙插科打诨,转移话题,和东方樱西谈起了文学。
盖司一听,立刻又大笑大说起来:“樱西老弟,你这个大才子可不能一味避重就轻,光写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啊!前两天,我看了孔庆东的一篇文章,那可真是如椽巨笔,敢写敢说,痛快淋漓啊!他说,‘每当世道混浊,特别是混账男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在文字层面,女性就担当了越来越重的道德任务。男人搞乱了国家甚至丢了国家,却要女人守节,甚至编造出《十二寡妇征西》之类的巾帼英雄神话。正如鲁迅调侃的——雄兵解甲,而密斯托枪。
远的不说,今年巴东的邓玉娇案件,作孽的是几个男人,而欢呼兴奋的,是几千万个男人。似乎不谈这个就没有正义之心。一时间神州大地谈玉娇,人人口衔修脚刀。折射出的集体无意识却是,都希望依靠柔弱女子来抗暴,来反腐,最好连东海南海朝核股市三毒问题一股脑解决了,男人们只要都等着写出一篇又一篇《烈女传》来就行了!’看看,这文章写得!”
这时,一个服务生反应略慢了半拍,竟被谈兴正高的盖司劈头教训起来。又命人喊来了他们的大堂经理。
那大堂经理一见了他,立刻端出二百分的谦恭和小心来,唯唯聆听着他的发号施令。
盖司拧着眉毛说:“看看你这堂堂的五星级酒店招的人!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长得就像车祸现场!又这么没记性,老把我叫成‘盖局’,你告诉他,这个字平常是念‘盖’,可是碰到姓氏,就该念‘葛’!整个一个文盲,没文化!明天赶快把他辞了,省得影响饭店形象!”
那大堂经理再三赔着小心,最后,竟也忍不住替他批评起那服务生来:“谁说不是呢,我们这里的人都叫他‘衰神二代’,可他还自以为是东方不败呢。”
短暂的笑声过后,掩不住的依旧是各人心中的那段冤孽。
这一餐饭让吴天丽吃得极不痛快,简直就是吞吃刺球铁丸一般。整个用餐期间,只要她开心的时候,黛罗不是站起身来借故去洗手间,就是眼睛盯着别处,要不就是附耳去和南宫元宸说话,再不就是勾着东方樱西向她传情,顺便连那盖司的魂儿也一并收了过去……总之,是恶狠狠地将她晾在了一边。其实,如果她真的打从内心里厌恨她,不愿意见到她,从一开始,就大可不必与众人一起到这里来的。可她偏没有当场走掉,偏要到这里另作一番张致出来,故意使她痛苦难堪。
饭罢,那黛罗又是在几个男人殷勤备至的簇拥之下,在一片惊羡的目光之中,离开酒店。而走在旁边的她——堂堂的政府高官,这时简直就像一块被人厌弃的破抹布一般。这让她又惊又怒,不由在内心里发出了长叹:女人,是万万老不得的!
受了这一场气辱,她一回到家中,就把满腔的怒火全部转移到了南宫远的身上。先是借故摔了几只杯子,又一脚踢翻了面前那盆富贵牡丹。甚至,就连沙发上的一沓报纸,都被她抓起来揉成团又扯碎。南宫远才刚问了一句,她便甩开泼天海口,裂岸惊涛般地将他声讨起来。大骂他无耻寡恩,心曲如钩,自己做了败坏伦常、遭天谴的事情,却要让她来替他承担和偿还!简直就是一个完全失去人格支撑的心理变态者,一个十足的败类!又揭发他的五奸十罪,说他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鼠窃狗偷、无恶不作!当初为了贪图荣华富贵,抛妻弃子,后来又逼死发妻,却花言巧语哄骗她,让她忍屈受辱,做牛做马,吃尽了千辛万苦替他养大了儿子,现在又跑来了个混账没人性的野丫头!最后,她一声一口血地喊着:“南宫远,”又骂,“你们家这群蛇鼠一窝的混蛋畜生,是早就预谋好了的要来祸害我的!”
南宫远平白被她骂了一个狗血喷头,简直摸不着头脑。加上他近期常常会想起王端因,想起他们从前在一起时那些温馨甜蜜的岁月,因而不免将一腔悔恨、憎恶之情全部归咎到了吴天丽的身上。这时,见她无故这般撒泼,内心里越觉怨恶万分起来。他冷冷地将她看了一眼,回头拿了衣服,转身就走。
吴天丽急怒交迸,一生的悲痛仇恨涌现在顷刻之间,这时,一见他又要甩手离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体面,扑上去,两只手死死地拨住他的一颗头,阻了他的去路。
南宫远见她又要发疯,深知难以抵抗。他怔了一怔,灵感倏忽而至,硬起心肠向她大喊一声:“夤禧集团很可能就要出事了,以前我劝过你多少次,差不多就可以了,手不要伸得那么长!”
吴天丽一听这话,不由颜色大变,脚下一颤,随即松了手。
南宫远趁机作色道:“你总是这么不听人劝,一有不痛快的事,就知道带回家里来发泄!你记住,以后你要真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到时候真不管你!”
吴天丽真给他的这副口气震住了,脸上不由软下来,忙强颜赔笑,细细追问着前因后果。
是夜,盖司回到自己的家中。他依旧沉浸在浓烈的幸福之中。浮想联翩,红霞似醉。黛罗的倩影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一边咂嘴舔唇地回想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尽快将她收服在自己的帐下。正想得心花怒放,吴天丽发用她那个秘密手机发过来一条信息:“据可靠消息,夤禧集团很可能要出事,你赶紧让那个殷红红到外面去躲一躲!”
盖司一惊非小,满心的花花点子顿时都被吓飞在了半天外。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连忙电话通知了殷红红。
很快,一个打扮入时、风尘气十足的年轻女人便迎风摆柳地来到了他家。
那女人进来,和他来了一个热烈的熊抱之后,便从自己的手袋中拿出一盘录像带来交给了他,满不在乎地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把这些贪官污吏都供出来,反正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出事,谁也跑不了!”
盖司脸色铁青地说:“你先到外面去躲一躲,等风声过了,我再通知你回来。”
殷红红听了这话,恨不得立刻生出一对翅膀来,马上就飞逃到大洋彼岸。但是,脸上仍就作出花娇柳媚、依依不舍的情致来,表示要与他“同进退,共患难”。
这让盖司很感动,望着她柔声叫了声:“红红,”不免剖心挖肺地好言劝说半天,最后,又将家中一个赃款存折郑重交给了她,让她仔细收起来,说等风声过后,再慢慢消化。说着,就要起身相送。
殷红红千娇百媚地偎在他的怀里,蜜里调油地向他说着绵绵情话,说自己对他是如何不舍。又说:“我马上就要走了,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还不知道呢……”
盖司被她挑逗得意兴大发,一把揽入怀中,抱上床去,一面宽衣解带,一面激情万丈地说:“好好好,临走前,我就再给你撒把好种子,你带出国去给我精心培养着……红红,这是我欠你的,现在,我把一切都重新补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