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娜说,兰猗同苏赫有私情。
公输拓哑然失笑,回去书案后头坐了,抓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他不信?他不屑?
图娜跟近:“是真的,你夫人想杀我哥哥,反倒给我哥哥下了毒,后来我哥哥因为喜欢她,就出手救了她,就在竹风茶楼最近的那家客栈,这个店里的伙计可以作证。”
时间地点人物……撇不清的绯闻故事。
公输拓手指房门:“你的身子若是好了,麻烦你离开侯府,本侯素来不与瓦剌人结交。”
图娜不甘心,又道:“你夫人还送给我哥哥一枚簪子做定情信物。”
公输拓豁然而起:“你若再敢说一句,我可以救了你,亦可以杀了你。”
他眼中是熊熊怒火,图娜果然不敢再说了,呆呆的站了一会子,突然冷笑:“公输拓,我知道你对夫人用情至深,我还知道你野心勃勃,我来问你,一旦你坐了江山,你敢说你不会三宫六院,只守着她狐兰猗一个?”
瓦剌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公输拓也并不意外和吃惊,宇文佑同苏赫的交易,不就是针对他而来的么,只是他对图娜的问感到猝不及防,微微一凝,随即道:“当然。”
他的回答未免太快,也太果决,图娜狠狠的看着他冷笑,忽而转身道:“公输拓,我认定你了。”
说完出了书房,也没有回她的住处,而是径直离开侯府,不知所踪。
她前脚走,公输拓就将手中的书用力丢在地上,然后久久枯坐,不言不语。
一更过,半个月亮挂在枝头,清冷的光辉投射在倚兰苑,花草树木像镀了层薄霜,涤荡尽白天的热气,蕴寒生凉。
兰猗孑然置身在庭中,沐着月光,倍感舒爽,只是她的心情不佳,麒麟偷着来告诉她,图娜果真去了书房,虽然隔的远听不见里面的交谈,但麒麟感觉出似乎在争吵,然后图娜气鼓鼓的离开,公输拓就独自在书房内发脾气。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兰猗缓缓踱步,长裙摩擦鞋面,窸窸窣窣,搅扰得她的心亦是有些纷乱,触手碰到一支花茎,不成想布满细密的刺,扎得她忙缩回手,接着便是痒,微微带着些痛,她也不管,继续散步,走了几圈之后,终于等回了公输拓。
“兰猗,你怎么还没睡?”
公输拓的表情和语气,分明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兰猗猜测,丈夫是羞于开口?或是不忍伤害她?但他一定耿耿于怀,异地换位,这事换了自己也不会开心,所以,解不开这个疙瘩,两个人之间必然生嫌隙。
“图娜跟你说了吧?”
兰猗的眼睛蒙了一层月色,如寒水深潭,看不清,只觉清冷,身上的淡色衣裙更因月色的关系,如水般在她身上漫溢,月光下她的脸仿佛透明一般,嘴角微翘,天生的调皮,可是现在,她很严肃。
公输拓不大想谈这个问题,刻意回避不是怕真相,而是不想夫妻间有龃龉,他是相信兰猗的,虽然心里还是很不痛快,就怕谈起这件事自己失控伤害兰猗,可是兰猗想谈,他故作糊涂:“图娜不是走了么。”
有风穿林而来,掠过花草扑在兰猗身上,薄薄的衣裙舞动起来,月色下如一只白蝶翩然,兰猗涩涩一笑:“侯爷何必自欺欺人。”
公输拓无法再装了,诚恳道:“兰猗,咱们不该因为一个外人,而伤了夫妻情分。”
丈夫如此,兰猗本该高兴,可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忽然发现,其实一直耿耿于怀的不是公输拓,而是她自己,此事纠缠折磨,越想忘记越不易忘记,为了苏赫她救了肃敏郡主,为了苏赫她也救了图娜公主,她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了偿还苏赫救命之恩,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敢看公输拓,只道:“我与苏赫之间的事,我可以讲给侯爷听。”
公输拓却无谓的笑了:“那次你从外头回来,我们碰见,我发现你头上竟然插着个茶匙,当时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必然发生了什么,可是兰猗,你不肯说,我亦是相信你,所以这么久从来没有问过。”
兰猗鼻子一酸,仰头看他:“谢侯爷相信,我想讨回那个簪子的,但绝对不是我送给苏赫的。”
公输拓重重的点头:“我信啊。”
兰猗眼泪滴了下来,自己不明白为何要哭,哽咽道:“苏赫纠缠我也不是出于别个,而是托我救肃敏郡主,因为肃敏郡主给皇上打入冷宫了,而肃敏的父亲手握兵权,这对苏赫很重要,我对他避而不见,他就在那晚闯到后花园……”
后花园一幕公输拓犹然在眼前,截住她的话:“我知道。”
兰猗惊愕:“侯爷知道?侯爷什么都知道?”
公输拓的手抚上她的面颊,擦掉她的泪水,轻声道:“不完全,只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想去刺杀苏赫的,所以同苏赫遭遇的一切,也都是因我而起,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兰猗还想说什么,公输拓就搂住她道:“夜深露重风又大,走吧,回房歇着,说这些话还不如彼此相偎相依睡觉,更让人心情愉悦呢。”
他极力阻止,兰猗只能闭口不言了,夫妻相携,回房就寝。
起初兰猗是难以入睡的,辗转反侧,公输拓就搂过她,另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入睡似的,慢慢的,兰猗果然睡着了。
沉沉一觉,突然醒来时,即见月光满地,而公输拓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正沉思。
兰猗总是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欠起身子道:“侯爷为何不睡?是不是还在想着图娜的话?”
公输拓忙回到床上,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啊你,一向都是不管不顾的,今个为何如此聒噪呢,我睡不着是想着早晚同宇文佑之间会明明白白的打起来,这一家子老少怎么办?”
原来如此,兰猗松口气,公输拓担心的,未尝不是她担心的,是以她一直都在琢磨,若是能够兵不血刃,便是上上策。
她继而想到了兰宜,假怀孕,沦为宇文佑的走卒,不知之后要怎样对付自己,既然已经是非打不可,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只是父亲那里……她幽幽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