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漫天的粉红雨,樱花的花瓣伴随着优美的钢琴曲。她和顾井碍着树下,席地而坐。
她笑着问他:“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没有。”
顾井看着远方的天空,淡淡回应,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热衷。
“。。”继而便是长久的沉默,对一个连未来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梦想呢,这未免太过奢侈了。
“你的呢?”顾井回头看向陶子然。
她穿着一身红裙,整个人热情洋溢,像一团燃烧的火。
“我啊?”陶子然笑了笑,似乎想到什么,顿时眯弯了眼睛,说道:“我的梦想,是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样的想法对于顾井来说,可堪说是胸无大志。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笑道:“你个傻桃子,人怎么可能永远在一起呢?生活又怎么会一切按照你的意愿来活?你又哪里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
所谓人命天命一类的,陶子然一向不懂,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只见她眉眼弯弯。依旧笑盈盈地说道:“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噗。”顾井骤然失笑,想要反驳,却顿时一愣。嘴巴微微张开,不可置否地伸手摸向胸口。掌上皆是一片鲜红血迹,背上刀尖泛出冷芒。
“嘻嘻。”对面的人身影模糊,只剩下漫天红色的花瓣。音乐嘎然而知,陶子然睁开眼睛,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她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挡在眼前。顿时有种满目赤红的错觉。
喝了口水,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了。
找到之前定好的旅社,泡了一会儿温泉,听到门房扣门的声音。
接着,一口标准的日语流串而下,陶子然还没反应过来,门口缝隙就塞进来一封信,于是仔细想想,便猜道刚才大约是些“不好意思打扰了”之类的敬语。
她伸手拿起信封,徒手拆了起来。封面是日文,里面确实竖着倒写的几行汉字。
这是中国旧时的写信方式,近些年,大多是横着写,又或者几乎没有人写信了,不过这种方式在日本倒是相当流行,甚至被视为上层文化。
信上寥寥数语,像是一个许久没见面的老朋友的问候。信件的结尾留了相约见面的一个地址还有时间。
落款人:井上
还有一句题诗: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信纸从手上滑下,轻轻飘落在地上。边上的烛火一跳一跳,照映着她脸忽明忽暗。
陶子然猛然一震,想起这句诗,正是当年,她背给顾井的一首“歪诗”。说是这句诗里有古井有桃花,乃是他两人的情诗,证明他俩天作地合。
甚至,她还因为这首诗骗到了顾井的初吻。
那么现在的这个人是谁?!答案几乎张然若揭!
来不及细想,她连忙起身,披上浴袍,拉开推门之后,却看到外面的走廊空荡无人。
“不好啦,起火啦!”
陶子然看到周围的黑烟还有到处尖叫的人群,只好匆忙地回屋拿好东西,准备离开。
然而再去寻那封信,早已没有踪迹。不,也不是没有踪迹可循,只是,那原本在烛台上的蜡烛不知为何断了半截,正好掉落在信纸上。将那份信燃的实实在在,留不下一笔字迹。只剩下一圈白边而已。
旅社外面吵吵闹闹,有人看见这边屋里有人,忙过来拉了发怔的陶子然就走。
一直到楼下,一群人还惊魂未定。
之后,消防员过来,起火原因暂时不明,可能还需要后续调查,所幸并没有人员受伤。旅社的老板过来给他们一一致歉,并且重新安排了住宿。这一夜才勉强过去。
第二天一早,陶子然揉了揉有昏沉的脑袋,觉得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她回想这一路,怎么也不能把这些称之为偶然。
国内的事情,还是没有新的消息,她回国竟然也遭受到这么多的阻拦,一开始的时候遇到的似乎并不致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回国的时间越近,遇到的事情越大,之前在机场,那把莫名出现的枪。现在的这个又是原因不明的火灾。
她整个人深深地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她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会梦到顾井,梦到自己亲手杀死他,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深深的折磨。
那封信。
那封署名为井上的信件。虽然信件已经毁了,但她依稀记得信上的地址,于是去旅馆的前台打听了一下。
傍晚的时候,她依约来到一片樱花坡。看着满天的彩霞,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那个可怖的梦,她顿时觉得有些不安,或许,那是一种预兆吗?
她回身想要离开,却看到身后的樱花树下不知道什么之后已经站着一个人。
飞扬的黑发,淡褐色的瞳孔,有着一双迷人的深邃眼睛,任何时候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弧度。他简直和少年时期的顾井一模一样。
“。。”陶子然的嘴唇开始颤抖。
少年微笑着上前。
“桃子。”他笑的越发纯真无邪,仿佛他们之前不存咋任何时间空间的隔阂,一如初见时的美好。
“。。”陶子然的使劲地攥紧手指,努力抑住发抖的肩膀,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
顾井,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么?你是那么妒恶如仇的一个人,你曾经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死你父亲的人。包括你的母亲,我的父亲。那么,你是不是也不会放过我?
“桃子,你怎么了?”少年缓缓圈住陶子然的肩膀,直到她的下巴靠上那只尚显稚嫩的肩膀,才稍稍找回来一点安全感。
“顾井。”陶子然的声音哽咽。
“我回来了。”他撑开肩膀看着陶子然,温柔地说道。而对面的人,早已潸然泪下。
陶子然看着对面的那张脸,心情复杂。
她曾经想象过很多次,想要再见到这张脸。她曾经又很多次害怕再见到这张脸。
十年了,再次见面,她恨不得时光飞转,回到过去,依旧还是那个懵懂的青春少年。
陶子然伸手抚摸着顾井的脸庞,他依旧和过去一样,充满着少年的青涩,他会脸红,甚至会羞恼。
“顾井,你恨不恨我?”
他似乎一愣,转而笑着摇头。
陶子然怔了怔,突然“噗嗤”一笑,说道:“这样真好。”
我们又见面了,而你却不恨我,这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