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陶子然有些惊呆了,她的心头有一瞬间的愤怒。这个小家伙,原来根本不像他表面所表现得那么纯良和无知。他知道贝拉的酸苦,也了解父亲哈利的德行,但还是给他找着借口。在心里始终坚信着父亲只是生病了,他就是这样自己骗自己的?!如此理所当然的偏颇,当即让陶子然气愤得说不出话来,同时感觉到一阵心寒。
“呵。”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然后收起撑在身后的手掌,打算起身走人。原来这几天来,自己照顾有加惺惺相惜的小孩,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恐怕他根本不稀罕别人的好吧。说不定,别人的关心,在他看来只是个笑话。
“子然姐姐。”就在陶子然想着打道回府的时候,希尔顿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手下一顿,接着听到小黑球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故作平静的嗓音中夹杂着些许颤抖。
“你知道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陶子然愣了一下,重新做了下来。
“听你的母亲说,是重病?”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陶子然尽量做得自然,却还是没能完全的遮掩。
希尔顿当然听的出来,只是他没有在意,笑了笑。
“不是的,是自杀。”
“啊?为什么?!”
“很惊讶吗?子然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父亲那样的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对于这个问题,陶子然表示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希尔顿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因为他早已知道答案。
“或许在外人看来,我的父亲是一个很无耻的地痞流氓。他娶了美丽的母亲,让她为了他们的爱情付出了一切,却丝毫不去珍惜。他甚至枉为一个男人,且根本没有尽到一个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本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当我无意间看到父亲留下的日记时,我才知道,他原来也是有着想让生活变好的想法的。
日记里的父亲当年就是在这片海域的遇到的沙滩上遇到了年轻美丽的母亲,当他看到穿着比基尼在浅水里扔着水球和伙伴们笑的很开心像红色三角梅的母亲时,他觉得自己的心沦陷了,所幸的是他们一见钟情,之后他们爱的如火如荼。爱情之火的高焰烧尽了他们的理智,当至高无上的爱情遭到无情的反对压力之后,他决定带着母亲私奔。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两个人之间只要有着爱情,就可以冲破一切羁绊。
但是,打败爱情的永远是残酷的现实,看到母亲每天做着很多工作,当初那一枝娇艳的鲜花一天比一天枯萎,他才恍然地察觉到自己给不了她幸福。之后,因为我的出生,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那段时间,父亲失业了,他变得既自卑又惶恐,随时随地的担心母亲会离开他。他开始酗酒,因为可以忘记烦恼。他开始赌博,妄想着能够一夜致富。父亲一方面害怕着母亲的离开,一方面又希望母亲可以离开他,过上好的生活。他就这样整日矛盾着荒废着,酗酒赌博也开始变本加厉着,他开始随时随地的耍脾气逼着母亲离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母亲受不了,他错了。遗憾地是,母亲没有。万幸的是,母亲没有。
我上学的时候,母亲的压力更大了,她更加辛苦了。常常几天都不能休息,直到有一天她竟然昏睡在家门口。父亲看着眼里很痛苦,但他已经无力改变自己,所以只好必须让母亲离开。他开始往家里带着女人,但是母亲太忙了,根本没有发现,直到那个清晨。
后来,母亲终于走了。他开始自暴自弃,带着那个女人回到汽车旅馆鬼混。他常常骂我,让我滚,但是我怎么可能滚呢。我早就看到他的日记,所以母亲带我回意大利的时候,我才强烈要求回去父亲身边,我知道他一定很孤独。
我依旧偷偷地看他的日记,长期酗酒让他得了肝癌,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只是想着静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罢了。
后来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当我已经学会了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的时候,一个人做饭洗衣服修理坏掉的家具并且可以照顾他的时候,他却突然自杀了。
那天我放学回到那个破旧的房间,发现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外出,他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张缺了一只腿我还来不及修的椅子上,头靠椅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他右手的手臂垂了下来悬在半空,手腕上有一道血痕,上面的血已经凝固了,斑驳的地板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液体。
他死了,医院里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那个女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几天后,负责那块区域的警长打电话给我的母亲,让她把我带走。
母亲一直以为他是喝酒的时候猝死的,这是我告诉他的。后来收拾屋子的时候才知道,他有着肝癌病史。当然,那边日记被我收起来了。
上面的最后一篇正是他自杀那天写的。他希望我离开他,不惜用生命的代价来交换。”
希尔顿开始的时候还能控制,到中间有些激动,但没想到到最后讲道父亲的死时,陶子然以为他会哭出来,但是没有。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那句话,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演习了很多遍。
“为什么不把那本日记告诉你的母亲?”但凡正常的女人对于一个这样的丈夫,即使之前再爱他,心底也会有所埋怨的吧。陶子然有些奇怪,希尔顿为什么不把这篇日记交给他的母亲贝拉,他难道不希望母亲原谅他的父亲吗?
突然笑了笑,希尔顿转过头看着陶子然。
“子然姐姐,妈妈现在很幸福。我也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顿了顿,语气一变:“而父亲已经去世了,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到她的幸福。子然姐姐,你明白了吗?”
陶子然一瞬间眼睛和他对视,顿时被震撼到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有想到,小黑球比她想象中的要爱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