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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执手

国栋一早就离开了桃花村,他连夜写了一封信,放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亲爱的哥哥、改妹:

昨天,当你们都跑出去的时候,我非常着急,甚至向上天祈祷。保佑我唯一的亲人和我视若妹妹的女人能在一起。

我曾经怨恨过老天:为什么夺去我的妈妈和爸爸?留我和哥哥孤零零地在这世上相依为命。昨夜,当看到你们完好无损地回来时,我第一次感谢了上苍。

它给我最爱的两个人安排了这样如意的结局。

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我等着当叔叔哦!”

国栋开车奔驰在去豫州的高速公路上。他心急如焚地想去看一个人,这也是他一早离开桃花村的真正原因。他昨天几乎没怎么睡觉,哥哥和改妹动静搞得那么大,他这当弟弟的早就啥都知道了。为免尴尬,他决定留信而去。当然,他想通了一件事:他应该像哥哥一样,勇敢地跨出那一步,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之所系,他就朝心之所向奔去吧。

杨童圆(文辉和飞燕的孩子)每次生日的时候他都会买上大包小包的玩具衣服去看望,逗逗孩子,主要还是受不了相思之苦,看看飞燕。但是,两位老人往往在场,他也只是停留一刻钟就走,与她几乎没有太多攀谈。他知道她已经考上豫州大学研究生,目前大概研二。豫州大学离他的公司很远。他打听到学院办公室,却说研二的现在课很少,她几乎不在学校。他只好悻悻然先回到公司。

一看到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叹口气,收拾起绮思遐想,专心致志投入到工作中。门突然被推开了,秘书走进来,轻声说道:外面有一位学生,据说是蒙总吩咐过的,让这边给她安排个实习岗位。国栋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示意让实习生进来。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哒哒地响起来,然后在离他办公桌一米距离处安静下来。他依然没抬头,忙着审阅一份材料单。只是随意问道:你的学校材料呢?个人简历拿来看看。他伸出手,有一只温柔的手往他手里递上来几页纸。他瞅了眼封面的名字,然后受惊一样猛地跳了起来。王,飞,燕!

日思夜想的人儿竟然从天而降,俏生生地正立在他面前。

飞燕上身一件淡蓝色编织毛衣,下身一条水洗蓝牛仔,扎着马尾,画着淡妆,整个人清雅自然,完全一副学生妹装扮。但因为毕竟是一位四岁孩子的母亲,微笑中透着熨帖人心的柔和温暖。

大经理,欢迎我来贵公司实习吗?鄙人虽不才,但也是年年奖学金,还考出了注册会计师。听蒙总说您们这财务部还缺人,就毛遂自荐来了。刚好我还手头还有个研究生论文要写,需要做些工地调查。希望周经理能允许我从头到尾跟个项目。总而言之,您看放哪儿合适就扔那儿就行。

国栋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没想到老天这么帮我,兔子竟然自己蹦过来了。

他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然后慢悠悠地拍板说道:我刚好缺个助理,你先给我打打下手吧。

蒙天林的公司刚刚在附近的仙桃县中了一个古镇改造项目的标,1000万的工程,不大不小,主要是修缮古建筑,维护古街并新建一个小型酒店。国栋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他的确一直没有助理,因为刚升上副总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招人。飞燕的本事他早就领教过,带上她过去肯定能帮他不少。当然,佳人在侧,近水楼台,他心里乐开了花。

仙桃县离豫州200多公里,古镇改造项目的工期一年。为了方便全面跟进项目,飞燕劝说杨父杨母先带着孙子回桃花村住上一阵子。飞燕夜晚与打工妹同住,白天跟着国栋,协助他处理大小事务。他比原来瘦了。却更帅气更成熟了。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他开会时运筹帷幄的自信最让她折服。这个男人在岁月和工作的打磨下变得魄力十足。项目经理必须不但整体观强,还需要洞察所有涉及到的细节,小到一砖一瓦的来源和施工过程。飞燕主动请缨到最前线去帮他落实一些具体的质量细节。她实习,不但考查建筑,也体查民工的苦与乐。她所到之处,她把他(她)当乡亲,对方自然也会把她当乡亲。她常到架上给瓦工递砖或活灰浆。她发现砌砖沙浆加有黏合剂,仍有沉淀,她就会加水用大铲或瓦刀搅拌,师傅停息一小会,观查她的做态。这时这些师傅的眼神露出欣赏和温暖,他们主动告诉她想知道的一切,并且句句是真话。

她也会与钢筋工一起工作,这工种女工较多。王飞燕加入女工的行列,同女工一道工作向她们学习,在工地、住地、吃饭地穿梭,将时间投入细心观察、实践体会、周密调研之中。生活有从来没有过的充实与快乐。

两月之中,学的专业知识很多:从设计到施工、建筑工期、工艺流程、施工质量、检测标准、砼与沙浆操作比例与书本上的不同之处、添加剂与石灰黏土与砌砖灰浆的关系及用途与价格等……

飞燕还知道为什么包工头大都是泥瓦匠出身、单包与双包存在的原因及单价、小工与大工工资、各工种收入的差别、脚下架上工作的安全系数、架子工风险概率、前夫掉下架来的真实原因与这个公司出现过几例。她还要知道夫妻长年分居的感受、想家的心情、留守儿童的学习与生活、农民工如何克服孩子升学转学的困难等。

飞燕所到这处,听到的几乎全是与两个男人完全相同的乡音,体味到的全是农民工酸甜苦乐集一身的滋味。飞燕与这些挥汗如雨、来自桃花村的农民工吃住生活在一起,这些人与国栋同根同源,她想了解他更多一点。她与常年在外,加班加点,吃大锅饭,睡大床的女工挤在一屋,她学会了关于一个项目所涉及到的大大小小各方面的工程知识,还深切体会到了民工和土木工程师的疾苦冷暖。这些都为她后来写出那篇优秀毕业论文提供了第一手的资料。

王飞燕实习最大的收获,体察了农民工生存的真实环境,体味到他们生活的苦与乐,知道很多的为什么。从而有了对专业对农民工对国栋他们这帮男人的热爱。同住的打工妹会给飞燕拉家常,讲男人,说国栋:

你说我们这个项目经理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你还是第一个他的女助理呢。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有戏。一个笑嘻嘻地打趣飞燕。

可是他好像订婚了呀。还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呢。飞燕有点闷闷不乐地说道。

你说改妹啊!我知道我知道。我看是改妹一厢情愿喜欢国栋。所以听说上次那个订婚宴啊,据说呀后来变成改妹和国栋他哥国梁的了。另一位女工马上接嘴道。

这个消息让飞燕如释重负。她一直不敢直接问国栋改妹的事情,好几次两人眼神暧昧纠缠时,她忍不住差点就问出口了。但很快就憋回去,生怕听到会让自己难受。

古镇改造原先的计划是所有的老房全部换成新瓦,飞燕有一次看见夕阳西下,余晖撒在长满青苔的旧瓦上,带给人一种苍劲古朴的悠远之美。她大胆向国栋建议可以尽可能保留旧瓦,补上的新瓦最好也稍稍做旧,以保持整体的古朴感觉。国栋与甲方商量后,对方高兴地采纳了这个建议。

不过民工嫌麻烦,很多人反对。国栋想亲自做个样板,让他们心悦诚服。

他找了一幢进深很长的房舍,房檐上破瓦很多。眼下已经是七月酷暑。久蹲房上,面对狠毒的日头,人有被烤焦的感觉。国栋挥汗如雨地忙了三个多小时正准备下屋休息喝水。夕阳正用生花的妙笔,绘制出了一幅斑斓的图画。他早就脱掉了衬衣,只穿了个小背心,因为忙着用背心搽汗,他几乎裸露了上身,露出遒劲有力的肌肉。满脸黢黑半蹲半趴在屋脊上,手指西天,象个顽童。她在云霞衬托中,满脸生辉,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她上仰他下视,目光相撞,都被对方容颜惊呆了。她多想立即变成一只鸟儿,摘下一朵彩霞洗去他身上的污渍,再与他紧紧相拥。然而,云诡雨谲的天公,吞食了最后一抹霞霓,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天有阴睛,人有祸福,这预示着什么呢?

顶层房面是木檀小青瓦。这种瓦防水性好。青瓦往往要几次转运才到房顶。飞燕看到房上的窟窿,断知还需十多匹瓦。她见国栋正欲下房来搬运,她就心急火燎地向上抛瓦,没给对方留下任何思索与选择的余地。她将瓦放置在长把小铁铣上面,再抛给国栋。飞燕快速将瓦抛向房顶,国栋只能不停地接瓦。她弯腰收腹拾瓦,再挺胸昂首抛瓦。国栋蹬身在檐口接瓦,能窥见她宽松的低胸T恤衫下两只“小兔子”有节律的狂奔怒突。美好的形状起起伏伏。她抛瓦潇洒划出一道梦幻般的优美弧线,让他接瓦时痴迷。两人默契地配合。雨越下越大,转瞬就有了瓢拨之势。虽然只有一会儿功夫就干完,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少妇迷人的身段,进入了他的眼眸。

飞燕紧张地看着国栋从梯子上下来,赶忙把他拉向屋檐下。刚下雨时她就让民工先散工吃晚饭了,现在老房的屋檐下一个人也没有。国栋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慢慢放到自己心的位置。

飞燕,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好快!他猛地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分开她湿漉漉的头发,吻向他一直渴望了很久的眼睛。

这一刻天崩地裂。两人都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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