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自小便以为梅姜会和顾其昀成亲,却不想世事难料。顾副将和兰王一同死了,两人都多了太多解不开的结。顾其昀为了查清其中的经过,辞下军职,孤身来到虚云寺。
晓星听说往日里丰神俊朗的顾其昀竟然要出家,哭着喊着百般阻挠,还去求过公主劝劝顾其昀,梅姜当时尚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欲绝中,只冷淡道:“这是他选择的路,但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一切都回归原位。”
她当时听完便愣了,以公主和顾公子之间的感情都还能这样冷静自制,她还能说些什么?可是,她做不到。
她目送着顾其昀远走,一路跟,一路抽噎。但这自然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晓星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对了,公主,我来这里前曾听说了件事情,现在想起来总觉得不对劲。”
梅姜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宁越的产业变卖后,不久韩锡就走了,我问过他要去哪里,他只说要去拜访好友,路途遥远,少则两个月,多则一年才会回来。后来,我又有意无意地听韩伯说要增加一些府兵。”晓星说到这里,便不敢再说,只暗暗地观察起梅姜的反应。
韩锡是韩伯的长子,年已及冠,历来稳重干练,梅姜在兰王府时历来很委重他。梅姜沉吟了一会儿,脸上却是慢慢浮现出了笑意,摇摇首,“既然通过你的口告诉我,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怕是韩伯领会到了她想保护兰王府的意图,又不甘将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所以把变卖的钱财用来筹集护卫,又怕她知道后会反对,但也不想瞒她,便想着通过晓星的口告诉她,恐怕韩伯也是有意放晓星出的兰王府,不然凭晓星的本事,不会这么顺利地走到这里。
但这次韩伯的举动,她并不觉得气怒,一则是她与韩伯素来感情深厚,二则是这与她的初衷也非背道而驰。她这三年来,只想到要用平和的手段来自保,却忘了武力才是最有效的武器,于是韩伯的这一安排,她乐见其成。但韩宁真正去了哪里,梅姜却一时有些想不透。
慧定过了不久就端了饭菜到屋里,“寺里向来吃得清淡,就将就吃吧。”
晓星开心的应了应,便撺掇着梅姜、慧定两人陪她一起吃。梅姜这时已回过神来,又恢复到原来的开朗性子。
几日后,梅姜提出要去岳国,晓星听说了便执意要跟着一起去,梅姜用尽了各种方法才甩掉晓星,驾马孤身北上。她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五日,却因为气候实在严酷,以至于不得不时常找个歇脚的客栈,备足食粮再继续上路。
这条路越往北就越是寒冷,也越是荒凉,夜色愈深,月色从乌云间慢慢的洒下来,随着乌云渐霁,滑过房檐,打在马背上画出一个银色的月牙。
一个魁梧黑影从夜幕下掠过,只一个飞身就跳进了梅姜房内,窗帘不由得晃动了几下,风正好拂过梅姜熟睡的脸庞。
黑影缓步上前,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向梅姜刺去。
梅姜不会武艺,但睡觉向来警觉,之前便发现这几日似乎有人跟着她,理好了被褥和枕头,早已躲在床底下。
突然感觉到同样一阵凌厉的风吹过,一把长剑挑过匕首,在夜色里划出几道银色光圈,只听“咣”一声,已经稳稳当当地插在门板上。
梅姜顾不得惊慌,屏住呼吸,只看到两个黑色人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大打出手。
两个人都是为她而来?一个要杀她,一个要救她?
那又是谁要杀她,那又是谁要救她?梅姜心生一计,刚想瞧清楚那两人的面貌,梅姜却被人从床下拉了出来。
“公主,走!”
梅姜头脑微微一怔,晓星,她怎么来了?
“公主,快走!”
梅姜跟着晓星逃出客栈,又跑了半个时辰,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星儿,你一直跟着我?”
显而易见,一个杀手最起码的就是要做到隐匿形迹,除了近在眼前的晓星还有谁会这么冒失会让自己察觉?但如此看来追杀的目标并不是晓星,而是自己。
晓星难得的低了低头,默无言语。
梅姜有些动气,但看这境况不由得无奈,“罢了,现如今没事就好。”
“公主,怎么会有人来杀你?”晓星迟疑地问。
梅姜摇摇头,言语苦涩,“不知道,一切还不能确定。但如果他又追了上来,你和我分开跑。这样无论如何我们都至少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公主!”
“按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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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姜话锋一转,“那如果是刺杀你们晋国皇子的正室妃子呢?”
“只要是敢破坏岳晋两国联姻的人,自然罪无可恕!”萧衍从楼上缓缓走下,他容貌并没有多出众,甚至比乔辰昱还逊色几分,但容止神态却好似能让人觉得身处于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比乔辰昱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姜嘴边微微带了笑意,转身道:“冯副将,哦,不对,此时应该称你为冯将军,我们把话撂开了谈。你从我还未懂事起便跟随着父王,虽然后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到底还有几分情谊在。我原来知道追杀我的人是你的时候,如果我侥幸活下来,我还并不想对你有什么定罪,可如今你杀了我视同姐妹的星儿,便是犯了我最大的底线!”
这时客栈闲杂人等早已被萧衍的护卫遣散出去,护卫守在客栈出口处,只待事情有变。
冯为至尾未说一句话,却忽而哈哈大笑,说,“公主,你杀了我,横竖那个晓星也活不过来了!”
“我也不图什么,只要杀了你给晓星报仇就好。”
“你是想为晓星报仇,还是想为兰王报仇?我不想你不会不知道,真正想杀你的到底是谁吧。”
梅姜眉间一蹙,“你是想我留着你这条命,好去指认幕后黑手?”
冯为一笑,“只看公主如何抉择。”
梅姜半晌没有下决定,最后终是眼睛一闭,“烦请皇子派人看押,别伤他性命。”
萧衍颔首,又向护卫吩咐了一句,“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从任何人口中听到。”
恍然又是一日,客栈里依然人声鼎沸,热热闹闹,仿若昨日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似的。
乔辰昱言说家中事务繁忙,在此地实在耽误不得,今日就要启程返回沅京,老板急忙之下去找少东家问起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乔辰昱摇头,也未曾提起何人的名字,老板眼见着也灰了半块心,腹诽道到底梅姜这孩子这辈子是没那份大富大贵的命。
梅姜不见了踪影,客栈里的伙计早已习惯梅姜来去无踪,倒也不曾问些什么,只是老板昨日瞧见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却不清楚后面的事情到底如何,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少东家,少东家也只瞟了在旁坐着的萧公子一眼,道:“我并没处罚她,只是我吩咐她去办些事,您也不必担心。”
老板笑了笑,心里总归又萌发了些希望,以为是少东家有意考验梅九,便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间,丝毫没听到乔辰昱的随后而来的一声幽幽叹息,他忆起昨日他与萧衍的对话。
“阿衍,你真的对那公主有了那番心思?”还是假意要帮她,故意搅得岳国大乱?
萧衍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寥寥一眼看去,正是他来客栈的那日时所戴。他数日没碰过这串佛珠,佛珠已沾了薄薄的一层灰尘。他眉目似乎有一道化不开的深重,摸着那佛珠便缓和了不少。
萧衍轻描淡写的一笑,“重要吗?你不也是可以拿到想要的?”
情义和利益并肩的一条路,他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