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蓝摔倒
天舞工作室，晚上八点，海蓝还在练习舞蹈，那束灯光的光环之外，季景朗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看着海蓝跳舞！
室内流着轻快的欢乐音乐，然而海蓝脸上的表情却是佯装的、僵硬、寂静的！
一个旋转，海蓝摔倒……
她趴在地上，把头埋在腿间，久久没有起来……
“海蓝……”景朗冲过去，要把她抱起。
“不要管我……”
她冷落的声音传来，景朗的手臂顿住。
“海蓝……”
他轻喊，那声音充满怜惜与担忧。
“你先回去吧，景朗……”
“可是……都这么晚了，你还要练习吗？娜露纱老师都让你先休息几天……”
“我不能休息！”
海蓝忽而抬起头，用确绝的眼神望着景朗：“我一定要参加这次公演！公演的时间都定下了，是情人节当天……如果我再跳不好，恐怕就要换人了……我才刚有一点点成绩，怎么可以就失败呢……”
“这不是失败！”
季景朗抱紧了他，希望以他的怀抱给她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安慰。“就算是世界上最顶尖的舞蹈家，也必然有她不擅长的舞蹈啊！比如说，芭蕾舞蹈家可能就不会跳街舞，就算会，表演水准也……”
“根本就不是这回事！”海蓝再次抬眼，望向季景朗：“你知道的！根本就不是这回事，而是我心中……心中的……”
“那就抛却他吧！”
“……”
“既然难过，就抛却他！海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他让你这么痛苦的话，就抛却！难不成……你还在爱着他？”
“虽然曾经爱过，深深的爱过，但俞海蓝不是傻瓜，她不会一再受到伤害之后仍然傻傻的去付出，去等待那人回心转意！不过……就这么放过他吗？那么我的存在算怎么一回事？不显得很可笑吗？”
“不会的！海蓝！”他再抱紧她一些，脸庞靠着她的，感受到她温热的泪水就要落下，“海蓝，你这么闪亮，这么美丽，这么无瑕，你是镁光灯下最美丽的存在啊，你怎么会显得可笑呢？不会的！”
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抛却他吗，可以抛却柏庭吗……海蓝的心里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海蓝，不要害怕，答应我，什么都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自己会显得可笑什么的，也不要害怕……我会乘虚而入。虽然很喜欢你，但是……我绝不会因为你的身边暂时没有守护者便急于填补这个名分……我，我愿意永远都在你的身后默默守护着你，我不会给你压力，相信我……”
季景朗送海蓝回家，他再次给她打气；海蓝微微一笑，她想也该是和柏庭好好谈谈的时候了……那么就、行动吧……
“哥哥不在家！”
柏庭打开门，告诉海蓝。
“他去了哪里？”
这么晚了，不在家，柏庭很少这样！
“接到一个电话出去的，说是花卉公园什么的，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里！”
“知道了……”
花卉公园，这么晚了柏庭去哪里干什么呢，有什么事？海蓝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非要去看个究竟才安心！
花卉公园，这是柏庭第一次对雪纯表白时，带她来的地方！喝了不少酒但是头脑感到无比清晰的雪纯，就在这儿等待柏庭的到来；没有让她等多久，柏庭连跑带冲地赶到她身边……“雪纯……”
柏庭呼唤着她的名字，含满感情。
“柏庭……”
雪纯的心里也在激动。
两人依依相望，雪纯的眼里晶莹如水，柏庭含情脉脉……此刻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言语，却像是感觉到了、彼此的心意！
任凭时间流逝，也许已经过了半小时，一小时，柏庭才先行开口：“这么晚了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呢，雪纯？”
她今天说不爱他的那些话在他脑里是那么清晰，所以他心情很不开心，拉着弟弟陪自己喝了很多酒；但此刻雪纯的眼里似乎有什么要告诉他，而他似乎也能领会到这份心声，但他要她亲口说出来！
“我……”
眼神不觉一闪，雪纯看到了海蓝……姐姐，姐姐！是姐姐……心里忽冷忽热，她觉得这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如果不让她和柏庭相爱，又何必让伊尹哲开口说出那些鼓励她的话！
如果老天有心成全他们两个，让何必……让姐姐这个时候赶到……看姐姐的眼光，那眼里的撕裂……雪纯无动开口！
刚才那是那么情意缠缠，忽然间就热情退却……柏庭倏地觉得雪纯瞬间离他很远很远了……没有去领会她视线的方向，他只当那是一种远离他的远望！不能让她远离他的身边，他忽然俯下脑袋……凑近她的脸孔……她的唇……柏庭这是做什么？绝不能这样……雪纯赶紧闪躲！
但柏庭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他托着她的后脑勺，用手劲把她压向他；那唇一触的感觉告诉雪纯，柏庭吻了她……
为什么，要让我亲眼看到这个场景……海蓝的心在撕裂，她亲眼目睹了柏庭对她的背叛，还有雪纯……还有她……
柏庭和雪纯相爱吗，我应该……成全他们吗，可是……雪纯说过，她并不喜欢柏庭，难道她是……在骗我的吗……
海蓝的心里十分复杂、苦涩、揪痛！
也许应该……当作没有看见吧……
海蓝流着泪，转身，离去……
“姐姐……”不能让姐姐带着伤痕累累，绝不能！雪纯用力推开柏庭；她向海蓝冲去，想要对她解释，可是海蓝拔腿就跑，根本给雪纯机会解释……柏庭见此情形也追在雪纯身后，他不要她一人独自承担罪过，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他会与她一起面对海蓝的责骂，甚至是怨恨。
一辆大卡车从大街上横冲直撞，司机是个醉汉……
“姐姐……”
雪纯的血液在凝结……
情绪失控的海蓝正往那辆卡车的方向冲去……
泪水模糊了海蓝的眼睛！
她没有看到前面以飞速之势正朝她驶来的大卡车，直到刺眼的车头灯打着她的眼睛……雪纯的步子像是在被钉在地上，她多想冲过去拯救即将被卡车撞上姐姐，可是，她傻眼了，脑中一片空白……
“海蓝！”
千钧一发之际，柏庭冲了上去，揽着海蓝，两人一起滚过了卡车的撞击……
此时车上的醉汉也有些清醒了，赶紧控制方向盘，车子“轰”一声，重重撞上旁边的大灯柱……“海蓝你没事吧？”
柏庭很紧张地问怀中的海蓝。
“没事……”惊魂过后，海蓝的心有些复杂，她定定地看着柏庭：“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干脆死掉呢？”
“因为……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啊，我怎么能看着你死去？在我能力所及范围内，我一定会救你的，海蓝！”
“可是……”想到刚才柏庭俯下头去吻雪纯的那一幕，海蓝的心抽痛，“你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倒不如让我死去……”
“那……那不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对雪纯的爱……
“你们相爱吗？”
“我们……”柏庭看向雪纯……看见雪纯对他摇头……不！这一次他一定要跟海蓝说清楚，“海蓝，听我说……”
“快走！危险！”
车子好像要爆炸了，灯塔也要倒下来……雪纯赶紧提醒海蓝与柏庭两人……
“海蓝，快跑……”
柏庭也焦急了，拉起海蓝就要狂奔，可是海蓝的脚似乎扭到了……柏庭一把抱起海蓝……“不要管我了，柏庭，你走……”海蓝将他推离，车子马上就要爆炸了……抱着她，两个人只会……送死！
“我不能不管你……”
柏庭很固执，然后……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了……车子“轰”一声炸开，灯塔倒下来砸在海蓝的双腿上……“啊……”
海蓝只感到椎心刺骨的痛……
“姐姐……柏庭……”
雪纯的心如坠地狱……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遭难，却什么也做不到……
医院。
急救室外面，雪纯与柏熙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等待手术结果；柏熙刚才打了电话回家，告诉了父母哥哥遭遇爆炸的事……俞家也知道了海蓝的事，两家父母已订紧急机票赶过来；雪纯失魂落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支持到这刻没有倒下，也许她在等待手术室中两人的消息！
“雪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与海蓝同时遇难的事对柏熙而言是晴天霹雳，更何况是远在国内的两家父母呢！而雪纯整个人像是没有了魂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雪纯哭喊着，她明明使尽了全身力气呐喊，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干嘎哽咽。
深夜十一点，伊尹哲仍在与夏纪电话联线；夏纪身为珠宝设计者的作风是只要有突发灵感，她就急于找人分享喜悦。
[哦？你说你在网上看到一个“未来之梦”的网站？]
[是的。]
电话那头，夏纪用鼠标点击着那个网站上的一些设计图片，[里面有很多我很欣赏的作品，看来也是一个珠宝设计者。]
“未来之梦”的网站？伊尹哲突然想到一些什么……[夏小姐，也许我大概知道那个设计者的身份，不过等我确定一下。]
[真的？]
夏纪显得很兴奋，[我的意思是与那设计者见一面，如果设计理念与我本人相吻合的话，我想邀她加入设计团队。]
[我猜到你也是这个意思……]伊尹哲一笑，[好吧，那就交给我吧……]
他挂了电话，想着……这么晚了，雪纯睡了吗？想起她在酒吧急忙离去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很焦急的事，如果他估计没错的话，应该是去找那个她喜欢的人表白……她，会表白成功吗？
突然有一种焦躁不安以及冲动，促使他打电话给她……
手术室的灯仍然亮着，雪纯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盏灯，心中在拼命的祈祷……
上帝！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佛祖……所有的诸神，我向你们请求让姐姐平安的醒来，还有柏庭也要相安无事！如果你答应我这个请求，以后我将不再贪心，那段错误的爱情，也让它过去……
雪纯一再祈祷着，反复默念，连她的手机响起，她都没有发觉。
“雪纯，你的手机……”
柏熙提醒她，走到她身边帮她接下接听健。
雪纯木然地拿过手机……
[喂？喂？是雪纯吗？雪纯吗？]
雪纯没有说话，伊尹哲显得很焦急。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雪纯眼里转了很久的泪忽然落下，一直抓着大腿肉的手也松了……[尹、尹哲……]她的声音如啃了沙子似的粗嘎，内心有些感觉在翻涌，听到他的声音莫名地给她一种安慰！
[雪纯……]
[可以……过来我身边吗？]
她需要他，迫切的需要他……
[你在哪？我马上赶去……]伊尹哲不假思索。
[我在……医院……]
手机在这时没有了电……
医院……念着这两个字，伊尹哲心急如焚……她为什么会在医院，她受了伤吗？当他驾车匆匆赶到那个医院时，看见雪纯与柏熙并排而坐，柏熙把一杯热咖啡递到她面前，但她似乎没有发觉……
“让我来吧！”
伊尹哲走到雪纯面前，接过柏熙手中那杯咖啡；柏熙看了看伊尹哲，发觉雪纯因为他的到来，似乎有了一些反应……
“尹、尹哲？”
雪纯抬起头来，粗嘎地喊着他。
“你怎么啦？”
伊尹哲轻声问，她憔悴的样子真令他心痛，只是几小时没见而已，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姐姐……姐姐……”
雪纯泣不起声……还有柏庭……她的心在抽痛，伊尹哲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他了解到，是亲人遇难了……雪纯对海蓝的感情很深厚，如果海蓝发生什么事也许雪纯也会活不下去……上帝保佑！
大概过了七八小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灭了，门打开……
摘下口罩的医生走向患者家属。
“医生，请问……”
柏熙焦急地问，而雪纯被伊尹哲扶着站起来根本发不出声音，嘴巴干嘎嘎的！
“两个伤者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那位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医生说，“男伤者如果能顺利醒来的话，就基本渡过危险期了；至于女伤者嘛，”他皱眉，面容流露伤感，“她的伤比较重，而且砸到双腿，就算能活下来恐怕双腿都会瘫痪……”
瘫痪……雪纯的心在撕裂……
“不！”
她对医生疯狂大喊：“你知道她是个大有前途的舞蹈家吗？你知道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双腿吗？怎么能让她的双腿瘫痪呢，不能！绝对不能……求求你了，医生，救她，求你一定要救她！”
“我无能为力……”医生无奈地摊摊双手。
“不！不……”雪纯疯狂地呐喊！‘是我，是我害了姐姐，还有柏庭，是我害了他们……我是罪人，罪人，罪人……’
“医生，给她一支镇静剂！”伊尹哲紧抱着疯狂叫喊，不住地挣扎的雪纯……
给雪纯注射了很多次镇静剂，本来药效是十二小时的，但第一次她只五个小时便醒来了，又疯狂的喊，医生注射第二次，这次八小时便醒来，雪纯喊得歇斯底里，不能原谅自己，第三次注射，十小时后醒来，医生再把镇静剂针筒朝她举过来，这次雪纯的呐喊已经没有力气了……
“不要再给我注射了，”她说，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干裂、发白，“我不想再睡去，我要去看看姐姐，还有柏庭……”
她挣扎着下床。
“你还不能下床……”
伊尹哲抱着她。
“我要去看他们……”
雪纯很固执，病弱中她的身子没有力气，但执意坚持！
“雪纯……”
这声音……
柏庭……雪纯猛然抬起头来，看见在病房门口，脑袋缠了一圈的柏庭……
他脸色苍白……
“雪纯！”柏庭向她走来……他心痛地看着她，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相信最伤心难过的是她！“对不起……对不起……”
“我，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
她的泪一滴滴落下，湿了衣襟。
“你的父母已经从国内赶来了，雪纯！”柏庭告诉她，“他们现在守在海蓝的病床边，他们也很担心你！特别是你爸！”
“我知道，姐姐比我便需要爸爸妈妈……”她想起了医生的话，突地紧望向柏庭：“柏庭，姐姐的腿……她的腿……”
“她还没有醒来，如果醒来，她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吧！”
柏庭此时的眼里也含满了泪。
双腿瘫痪，这对海蓝来说意味着她不能再跳舞……这比拿刀杀了她还要让她难过、让她痛心！他对不起她，都是他的错！
伊尹哲发觉雪纯柏庭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情愫在流动……那天，她说喜欢着不该喜欢的人……难道是眼前这个男人？
因为柏庭是海蓝的男朋友，所以雪纯即使喜欢着，也不能横刀夺爱吗？现在海蓝和柏庭又双双遇难，雪纯又这么伤心……有好几次，神智半醒的她还喊着是她害了他们，都是她的错，她是罪人……
难道？
即使有疑问，伊尹哲也不好在这时深究。
“腿……痛、腿、我的腿……”
病床上，海蓝痛苦地呻吟着；俞妈妈握着女儿的手，泪流成河！“到底海蓝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她质问着柏庭！
“妈……”
雪纯向前走一步，但柏庭赶紧冲了上去，跪在俞妈妈面前：“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她，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俞妈妈大喊，完全已经疯狂，好好的女儿、让她自豪的女儿弄成这样，想怕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怎能让她不崩溃！
“腿，腿……”海蓝大喊一声，醒来……
“海蓝……海蓝……”
俞妈妈喜悦地喊，看见女儿醒来，她激动不已；俞爸爸的眼里泪花在打转……
雪纯忽然罪恶感萌生，她不敢面对海蓝……
柏庭知道自己此时唯有怀着赎罪的心，请求海蓝原谅，否则会伤害到很多很多人……他爱着雪纯的事两家的父母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想怕他和雪纯再也没有可能了吧，就算雪纯不说，他也深深意识到……所以，那段爱情就让它随着那场爆炸埋葬吧！就算他会心痛到死！
病房窗外，季景朗看着醒来后意识到双腿不能动弹，被亲人告知双腿已瘫痪的事实的海蓝，他的心跟她一样，疼痛不已！
两天前他接到伊尹哲打来电话，被他被告知海蓝遇难的事后，他不想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那时，他手中的电话“砰”地落地，紧接着马上就向医院狂奔，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的身边；海蓝躺在特别加护病房里，两条腿的骨头全部碎了，医生用石膏固定……
“医生，她还有没有康复的可能？”
他不相信海蓝会就这样失去跳舞的资格，求证医生……老天爷也不会这么残忍摧毁掉一个完美的舞蹈家的，不会的！
“很抱歉，我们医院方面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医院在骨科方面，是世界最权威的，我想……海蓝小姐这种情况，康复的几率为零！她的下半生恐怕都要在轮椅中度过了！我们真的很抱歉……”
“不，医生……”他不相信，不能相信海蓝的双腿就这么毁了，抓着医生的胳膊，他焦急激动地说：“她以前有一条腿也受过伤，那时医生也说从此不能再跳舞了……可是，凭着她毅力她完全好起来了，她能重新跳舞，而且还是一个很出色的舞者！所以这一次是不是也……”
“这次的几率是零，做手术的时候我们也发觉她的腿部以前受过伤，这给她的腿造成了更深、更重的创伤，所以……”
“不！医生，不……”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她的双腿好起来，她一定能重新舞蹈的，重新获得观众的掌声！他绝不能让她就这么毁掉……
“我的腿，毁了……毁了……”挣扎过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海蓝双眼泪中带恨地望向柏庭……“我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眼光又望向浑身颤抖的雪纯，“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海蓝，告诉妈妈！你是怎么受伤的？”俞妈妈抱着女儿，又心痛又难过……
“妈……”
雪纯“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俞妈妈正搞不清状况，海蓝无比清晰的声音大喊：“请你们出去，都出去！雪纯留下！”
病房内只剩下俩姐妹，哭也哭过了，喊也喊过了，东西也摔过了，海蓝不知道自己能做的还有什么！就算她做尽一切，瘫痪的双腿也不会恢复知觉了，这次她是真的感到绝望了，不同于以往那次腿部受伤，只要双腿还有感觉，她可以努力的要求自己，用毅力及锻炼让自己恢复！
可是这双腿，她觉得就像木头一样，麻木而没有感觉……出事那刻双腿疼痛的感觉她完全没有，因为它已经彻底失去知觉，无论她怎么捶它，也唤不起它沉睡的感觉；雪纯看着姐姐，恐惧而担忧。
“雪纯……”海蓝轻轻唤她一声，“我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以为恨意已取代一切，以为自己不会流泪，可是海蓝还是流下了泪，在妹妹面前，她想着那一刻，让她椎心的那一幕，宁愿死去！
“姐姐……”
无论海蓝对她是谩骂还是什么，她都会一一承受。
“雪纯，你知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舞蹈，亲情，爱情！对姐姐而言是最重要的。”
“不愧是姐妹同心，你理解我……”海蓝一笑，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可是那一刻，我觉得亲情、爱情离我远去……我遭到了背叛……现在，我最心爱的舞蹈也离我而去，我彻彻底底被抛弃了……”
“不是这样的，姐姐……”雪纯试图抱着她，可是没有勇气。
“你喜欢柏庭吗？”
海蓝忽然问，迫视地望着雪纯：“这一次，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因为我是在用一双瘫痪的腿，换你的一个答案……”
“我不喜欢！”
雪纯的眼里坚决而划清界线。
为了姐姐，她只能一再否认自己的心意！海蓝已经失掉她的梦想了，她不能再失去亲情和爱情，不能！绝对不能……
“可是……他为什么要吻你？”
“我……我不知道……”雪纯有些紧张，有些害怕，“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很疑惑！我想……只有柏庭哥本人才知道！”
海蓝直直地望着雪纯：“真的不喜欢他？”
“不喜欢……”
“那给我一个让我相信的说法！”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雪纯不知说了多少个不喜欢，说到泪流了出来！不过这些眼泪与海蓝的双腿相比，算得了什么；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约柏庭出来，也不容许自己喝那么多酒……果然，酒后是会乱事，如果她那晚没有喝酒，想怕就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吧！
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海蓝的腿仍然会是好好的！都是她的错，她的错……
“通常，你连续说三次的事，就是真的……”海蓝静静地望着妹妹，不知该相信她，还是该……跟着心中的怨恨走！
“姐姐……”
“……”
“姐姐会继续接纳柏庭哥吧？”如果柏庭愿意回到她身边，姐姐会接纳吗？
接纳……
这个词对海蓝而言，有些讽刺，不是她接不接纳的问题吧！而是一个人的心如果变了，如果强行留在身边，便是一种讽刺，一种侮辱，尤其是海蓝这么骄傲的女孩子！我绝不轻易放过背叛我的人，害我失去双腿的人……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柏庭，欠我的你要还给我……
病房外面，俞柏两家都在为海蓝担心！柏庭对两家人说，是由于自己的粗心才害海蓝双腿瘫痪的，他为此感到抱歉！
柏熙看着哥哥，他似乎能猜到事情的大概，但哥哥不说、雪纯不说，甚至海蓝姐也不说，他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季景朗与伊尹哲站到一处，季景朗的声音哽咽：“未来的路，海蓝怎么走得下去呢……她一定会疯掉，会疯掉……”
伊尹哲没有答腔，他自然能体会到一个双腿瘫痪的病人的痛，但他更担心的是雪纯；在雪纯心里埋藏了很多的秘密，她为这些秘密受折磨，痛苦着！他该怎么带她离开这些痛苦呢，好想为她分担！
病房的门被推开，雪纯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寻找着柏庭的身影，对他说：“姐姐说……想见你！”
“见我？”
柏庭向雪纯走近一点，用眼眸凝视着她。
“很抱歉，柏庭……”
雪纯以两人仅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向姐姐否认了一切！所以所有的罪过现在都由你承担着，我没用，请原谅！”
“你……否认了一切？”否认……也就是说，她是喜欢他的喽，只是海蓝发生了这些事，他们的爱不能再继续了……
“没错，否认！”她看向他，“那么姐姐就拜托你了……”
“雪纯……”她是喜欢他的，柏庭忽而激动地看着雪纯，他为心中的念头疯狂着……可不可以，抛弃一切，就让相爱的人在一起呢？不要管什么内疚，也不要管会伤害到什么人，只要他们在一起！
“不让姐姐幸福的话，死也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自己……”雪纯在柏庭耳畔抛下这句话，就擦肩而过，向伊尹哲走去……伊尹哲抱着脚步已经摇摇欲坠的她；俞家父母这才注意到一直在小女儿身边的这个男人，俞妈妈想要说什么，但是被俞爸爸用眼神手势阻止了……
现在主要的注意力还是在大女儿海蓝的身上！
病房内，柏庭跪在海蓝面前。
他在向她求婚，虽然没有鲜花，也没有戒指，也没有、爱情，但他抱着一颗赎罪的心，因为对海蓝的愧疚，更是因为雪纯的话，“不让姐姐幸福的话，死也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为什么，我要答应你的求婚？为什么我要与一个并不爱我的人订婚呢？”
海蓝在嘲笑柏庭，也在嘲笑自己。
她真的很失败！自认为光芒四射的自己，可是却输给了……“雪纯！她刚才对我说了，她不喜欢你，她不爱你！”
柏庭一抬头……他早料到了雪纯会说那样的话，在雪纯的心里，似乎海蓝这个姐姐比他重要！但是听到海蓝这么转述，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他还是有心扉刺痛的感觉……为雪纯的那些话，那些否认！
“我知道……她不爱我！”
柏庭撕裂道。
“但是……你还是爱她对吗？”
“不！”这次，柏庭眼神坚定，“我对雪纯……也许……只是一时的情乱情迷而已！这不能、算是爱情吧，应该是、男人的劣根性！因为你总想着舞蹈，没有时间陪伴我，所以我、所以，对不起！”
“我的双腿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交代了？”
没有什么能够弥补她的双腿，她唯有用恨意填充着心中的感觉，心中的撕裂。
“所以……我用我的下半辈子，我用我的婚姻来补偿你！”
“你以为我很稀罕？你以为没有了你，我就没人要了吗？”
“我知道就算你现在这样，仍然有大把的追者求……因为俞海蓝的魅力……”
“俞海蓝的魅力只有在舞蹈上！”她接下他的话，又是一阵揪心的痛，“没有了双腿的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不，是一个残废的人！不会再有人喜欢我了，我失去了我的梦想，还有幸福……”
“我会努力爱上你！”
“努力……爱上我？”海蓝一笑，疯了，她真的疯了，“这么说你以前都没有爱过我吗？与我在一起，又是什么原因？”
“我……”
不能说！柏庭不能说！不能再说出那些伤害海蓝的话！“反正就算你现在不答应我的求婚，我也会一直努力下去的，直到你原谅我，直到你答应我的求婚做我的妻子为止！海蓝，我会爱你……”努力的爱她，以后再也没有雪纯了，他的生命中只能有海蓝，只能有她……一个人！
“好吧，你就努力着让我看看！”
把恨意都掩饰在眼里，心里，海蓝平静地看向他……
这些天以来，虽然努力的让海蓝相信自己对柏庭没有爱意，但雪纯还是觉得心虚和罪恶感，她不能原谅自己，更不敢面对海蓝；每次去医院看望海蓝，总是给自己打气打气再打气，掩饰掩饰再掩饰！
“雪纯，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姐姐明天就出院了。”
伊尹哲的私人花园内，伊尹哲与雪纯在一张石制圆台对面而坐，他安慰着已消瘦成黄花的她；雪纯轻轻抬眼，看向伊尹哲：“这些日子以来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一定会死掉……”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追问她，没有给她与家人一样的压力；妈妈知道海蓝出事时她也在现场之后，就追问她事情真相！
她没有勇气说出来，每次都是柏庭帮她解围，而姐姐用那双洞悉一切、又复杂异常的眼光看着她，她快要死掉了……
“你感到痛苦吧？”
他握着她的手，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的眼里、她这些天的表现已出卖了一切，海蓝的事故与她有关，她有罪恶感！
“是，我痛苦！”她点头，看着他，“我希望有个神父，听我告解，也希望上帝能赦免我的罪……可是……”她又摇了摇头，“不要说上帝，就是我自己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永远……永远……”
“你心中的那些秘密，不可以跟我说吗？”
虽然一直不愿戳穿，可是伊尹哲还是决定让她面对现实。
“秘密……”
雪纯心一惊，果然伊尹哲看出来了啊，“没有什么秘密！就是那天我离开了酒吧之后，去找我喜欢的那个人表白了……然后，姐姐发生了事故，至于柏庭为什么会受伤嘛，救姐姐的时候受伤的！”
“那么你喜欢的那个人……”
是柏庭？！这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但他需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
“我喜欢的人……”她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没有了！既然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又何必提！再也没有喜欢的人！”
“明白了……”他会心一笑，“你说得太对了，既然没有办法在一起，那么就不要再提了吧，忘了吧，就像我一样。”
“像你？”
“我也曾经有过一段像你这么疼痛的爱情……”
“？”
雪纯很意外，是什么女人让他疼痛？
“不过对于那段爱情我像你一样，也不想再提，了解吗？”他专注地望着她。
“知道了……”
她让自己的手徜徉在他的掌中，忽而对他笑了：“那么尹哲，就让我们一起忘了让那痛苦的爱情吧，这是约定……”
她伸出小指，孩子气地要与他打勾勾，他很配合她的行为，大拇指与她的拇指一印，两人有了彼此之间的第一个约定！
病房内，季景朗细心地给海蓝调整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这是她住院的最后一天，她的父母已经在给她办出院手续了；她已经答应了柏庭的求婚，柏庭恰巧完成博士学位，两家父母一商量，决定让海蓝和柏庭回国去；海蓝回国后准备订婚礼，而柏庭则会在国内发展事业！
“真的决定了吗，决定要跟柏庭订婚？”季景朗觉得很意外，尤其是海蓝明知道柏庭不爱她，为什么还要订婚呢！
“景朗，我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海蓝苦笑，“趁还有人要的时候赶紧订下来，要不然我怕连个对我负责的人都没有……傻吧？也没有尊严吧？你尽管嘲笑我好了……我现在，就是让人嘲笑的！”
失去梦想，爱情，又双腿瘫痪的人，除了让人嘲笑，心里充满恨意，需要报复之外，她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
“海蓝，你不会这样的，如果没有什么原因，你不会忍受一个不爱你的人……”
他了解她！
那天，为了舞蹈的她，明明就想和柏庭分手，重新做回自己……只是后来与他分开的短短几小时内，她发生了事故，就一切都改变了；他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告诉我，海蓝，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场事故，无论是海蓝自己，还是雪纯、柏庭，他们之中没有人愿意说清楚！
他隐约猜测到什么，但不是很确定……
“没有的事！”海蓝对季景朗强颜欢笑，“反正……腿已经是这样了，我只想找个依靠，所以决定跟柏庭订婚……”
“不对！一定有什么原因……”
“真的没有！”海蓝被季景朗看得不自在，她避开他的视线：“我很快就要回国了，景朗，以后也许没有机会见面了！”
“俞海蓝！你给我听着，我不会对你放手的，绝对不会……”季景朗很激动！
“你在开什么玩笑？”海蓝被他的话震到，她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呢，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
“俞海蓝固然可怜，但是相比而言……我觉得、季景朗更可怜！俞海蓝没有了双腿，没有梦想，可是她仍然有爱情……季景朗会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地守着她！可是季景朗如果没有俞海蓝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俞海蓝没有接纳他的话，他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了……就像你可以为了舞蹈去死一样，就像你宁愿在那场遇难中死去，不愿像这样活着一样，我……也可以为了你死去的，如果要把我从你身边推开……我真的，会死的！”
“难道你的生命就这点价值吗？”海蓝有些生气，“为了我，你要去死吗……”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了解到季景朗对她的情深！
他并不因为她变成这样，而遗弃她，可是怎么办，她已变成这样，她永远也不可能配得起他，她只能辜负他的情意！
“难道你的生命也只有这点价值吗？”他摇晃着她，“没有了灵活的飞舞如精灵的双腿，但是你还活着对不对？只要活着，生命就可以有很多意义！如果前二十年你是为舞蹈而活，那么后半辈子可不可以请你为爱情而活？如果要我挖我的心出来让你看一看，我也可以做到的！”
“景朗……”
在他的面前、又泪不自控地落下来，为什么她总在他面前落泪呢，为什么……
“海蓝，我……爱你！”
“我……”
他掩住她的嘴：“如果是拒绝我，请不要说！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景朗……”
她泪流得很凶很凶，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揪痛！她变成了这样，她双腿瘫痪。
“如果要我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你、俞海蓝是爱我的，才有勇气厚着脸皮待在你身边的话，我就在这么做，海蓝！”
“……”
“就算你拼命把我推开，我也不会走！绝不会离开！”
“我已经决定跟柏庭订婚了，别白费心机了，景朗……”一抹眼泪，海蓝命令自己硬下心肠，要不然只会让季景朗更受伤而已！她不能回应他，能做到的只有不要让他伤心这么久，痛苦这么久而已！
“Good！你就尽管订婚吧，不过……我仍然不会放弃！”
“为什么，为什么……”
海蓝对季景朗很生气，又没有办法。
“因为爱你！”
“为什么要爱我？”
“因为爱，所以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