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走了,没有任何声响,就像我的到来一样,轻飘飘的。
我躲在北京潮湿的地下室里,每天鼻子里充斥着一种发霉的气息,和很多人排着队洗菜洗衣服上厕所,我始终没有抱怨。每天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般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我不敢去想在我的生命中都曾经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开始整日整日的做恶梦,不是被一群长相恐怖的人追赶,就是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打架,要么就是不停的切菜烧菜,往往是一夜下来,累的筋疲力尽。
我开始一次次的想起奶奶,从没有过的思念,终于明白,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所有人都在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会死去,会衰老,会离开,无论曾经是多么真挚的情结都逃不过时间的魔爪,在时间面前,所有人都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只能臣服。
我从不甘于这样的臣服,我一直在用自己微弱如花粉的力量在与命运抗争,然而每一次都是在我以为即将胜利的时候,它忽然来个回马枪杀的我措手不及,遍体鳞伤,而当我再次凭借着我顽强的生命力挣扎着刚要爬起来时,悲剧再次上演,究竟是我命薄还是命硬,为什么每次留下来的都是我……从没有人问过我,我愿意这样被留下吗?
北京的治安一直是最好的,知道即使凌晨一点钟提拉着拖鞋在街上溜达依然不用担心有人图谋不轨时,我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看着那姿态妖娆的霓虹灯闪动着迷人的腰肢。我一遍一遍的想起我那个纤腰若柳的妈妈,她的舞姿是多么的曼妙,熠熠生辉。偶尔在公园的草丛里听到蟋蟀的叫声,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夏日,蟋蟀比今日的繁多,也比今日的伶俐稍微听到脚步声就悄悄地躲起来了,我们一起在树下乘凉,那时还不认识花钱阔绰,走到哪都仿佛带着自动提款机的彭涛,小波欢快的捉了一只又一只蟋蟀偷偷地放在我们的衣服里,等着听我们的尖叫,我们总是懒与配合他,所以一直等到那个夏天结束,他的小把戏也从没成功过。而如今蟋蟀早已不是那日的,人怕也不是了吧。
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和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朵花,一滴雨,一缕香烟,一窗月光,都会牵动起我内心深处不可逾越的情结,越来越深,也越来越乱。
人生若能一路欢歌也不枉我这么艰辛的跋涉,只是天不遂人愿悲情总是一次又一次逆着人愿上演且每次都是那么的华美斑斓,哀怨缠绵,悲痛的人只顾得痛哭流涕了,哪还有时间去抗争。而它正是抓住了人类的天性,这种欺辱开始更加频繁的光顾,愈演愈烈,所以要想生活的好,就应该先将自己的心锻炼的强大。只有强大的心才能抗击暗流,才能抵制压榨和当头一击。
我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此时一定坐在复旦大学的教室里听着博学多才,幽默诙谐的老师说着自己喜欢的话题,和一群同样充满梦想,理智的多情的温柔的知性的女孩躺在床上聊着这样那样的故事;一直到后来见到她,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变了。
听说那个叫蒋明的男孩因为一起群架事故,被抓去了监狱判了两年,我一直记得他调制的鸡尾酒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就像他本人一样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质,总觉得里面有些东西是再专业的品酒师也无法领会的。
彭涛似乎也跑去和别人打架了,我一直觉得他是那种特别胆小的人,除了家里有几个臭钱之外,真是一无是处了,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他因为那次事故伤了一条腿后,我不仅没有悲伤反而替他感到高兴,他终于像个男人了,有点英雄拔剑相持的气概了。
小波究竟去了哪,没有人知道,那个一直扬言要光耀中国篮球业的大男孩就那么在人间蒸发了,自那次分别后再没人见过他,当然也再没人见过我。我们又一次保持着同样的步调,都离开了,只不过原因不同罢了。
当我再次对着皓月细数点点繁星时,我忽然决定要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来纪念我们一起沉沦的青春,一起疯狂的日子。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结束了,而此时的我就是如此,我迷上了写作,迷上了自然风光,迷上了淳朴的世界,直到生命终结我也一直保持着这种爱好,每次创作前后,我都会一个人,拿着相机,走到大山深处,走入稀少的人群中去寻访那淡淡的古旧的味道,我总是痴迷于一切最本真的东西,并且尽我所能留住这种真实的美。
人世就是这样,可以华丽深邃,亦可以幽若坚决,然而无论是怎样的追求,只要是自己该走的路,结果都会是一样的,宏伟斑斓,妩媚壮阔,所以只要选择了一种生活态度就应坚定的走下去。
我默默地告诫自己,同时也祝愿身在远方的朋友。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我以为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去回忆,只是想到奶奶的死,大黄的离去,我还是忍不住流泪了,哭的一塌糊涂,歇斯底里,为何小时候竟一滴泪水都不曾为他们流。
于是一连几天都不敢动笔了,整日流连于各种各样的美景中,后来被催的紧了,实在没有借口回避了,我只还再次收拾起残碎的心情,重新把自己包裹起来,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动情了。
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每次疏落无言时,情志阻塞时,我都会乘了公交车跑到八达岭长城,让自己酣畅淋漓的出一把汗,每次筋疲力尽后,脑袋缺氧,呼吸紧促总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快感,因为这些怪癖,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被她称作自虐狂。
不过回来后,我总能才思敏捷的涌现出一堆又一堆新奇的思想。所以我一直深爱着北京,不仅仅是因为长城陪我度过了那段阴暗晦涩的时期,还因为它从没有责怪我,不在乎我是以怎样的心情去攀越它,不在乎我是怎样的发泄,它始终包容着我,就像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一样,我与长城也有着那样的情结,此生此世,谁也无法离开谁。
有时也会担忧的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白色的云彩,不知道此时此刻,远方的他们和我看到是否是同一个,他们也这般的想着我吗?
不得不说,生命中总会有些人会心甘情愿的记住他们最美好的姿态,即使所有事情都忘了,所有风景也都消散了,而那人始终会存在记忆里,长久不衰,化为永恒。
所以我总会忍不住一遍一遍的想起他们,想起每一条和他们一起走过的路,想起每一个和他们去过的游乐场,然后我又一次像着了魔,上了瘾似的迷恋上北京的游乐场,动漫城,小吃店,追寻着与他们相似的细枝末节。
我是一个特别怀旧的人,所以对于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我总是会产生一种与生俱来的反抗,当那个扬眉轻瞥,温柔美丽的女子走到我身边时,我正动情的画着漫画,我没有时间回答她,记得后来她告诉我,我当时真得有够猖狂的,别的倒不及李白三分之一,唯独这傲气倒是过犹而无不及,后来和潘楠相处久了,她特犀利的讽刺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一直将自己屏蔽着,不管是谁,只要试图想要进来,我会像疯了一样赶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下午,她静静地坐到我身边时,我没有离开,我们就那么安静温婉的坐着,等夕阳西下,河边的草地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时,她笑了,那笑声是那么疏朗洒脱,不沾半点俗气,我彻底的被感染了,好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不得不说,她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感染力,每一个与她相处的人都无法摆脱这股强大的力量,像极了我的那个朋友。
走吧,请你吃北京烤鸭。说话时的语气竟也是一模一样,我呆呆的看傻了,她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我不知道,也没有问,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从秦始皇一统天下到三国争雄;从汉武大帝到康乾盛世;从八国联军侵占中华到抗美援朝,中国历经千年的历史风霜,沧海桑田,就在两个小女子的只言片语间那么过去了,心里难免有些悲壮哀婉的难受,泱泱大国,繁华落尽后,残垣断壁,带着浓烈芬芳的忧伤突然消失在暗夜里,接着是旭日东升,翻开暂新的一页,然后重复着繁华,落尽,周而复始。然而每一个朝代的更替都沾满了血腥,随着时代的更迭,血腥越积越浓,白骨越堆越深,没有人能说得清历史究竟是在倒退还是在进步。
我以为只有我会有如此想法,看到她眼中的迷离,我终于领会原来我的情结她是懂的。看来我终究不会一直孤独下去,即使我一直偏爱寂静。
(李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