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这一番折腾,杨天义计划中的各项目标均在很大程度上得以完成。
这最直接的后果,便莫过于成功地转移了莽古尔泰的注意力。
儿子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而他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调查死因,这无疑将会加深他对各方势力的疑惧之意。再加上对于自己政变阴谋可能暴露的担心,也使得他不得不腾出更多的精力去应付来自于皇太极的压力。
贼喊捉贼的王府自查,还有迫不及待地甩开张海,这些都足以证明,此时的莽古尔泰,已经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因为,在杨天义的目标之中,还有一项叫做打草惊蛇。
自己“意外”地被人发现,已是若明若暗地展示了莽古尔泰的隐藏实力。此事若是被皇太极得知,再加上四天前皇宫里出现的那伙身份不明的刺客,必会进一步强化他对莽古尔泰的怀疑。
要想浑水摸鱼,就必须先把水搅浑。
已经是杯弓蛇影的皇太极,会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才是杨天义最想要看到的事情。
然而,世事难免会有出人意料之处。
让杨天义想不到的是,听到了手下汇报的豪格,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凭空出现的绝顶高手,必是出自莽古尔泰的门下。
可是,他却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给皇太极。
由于系继妃所出,豪格虽然身为长子,身份却并不怎么贵重。尤其是哲哲与布木布泰相继嫁于皇太极之后,他的生母在嫔妃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远不及后来居上的这对姑侄福晋。
这一点,从皇太极继承汗位之初,便封哲哲为“大福晋”,封布木布泰为“西侧福晋”,从而让她们稳坐后宫的前两把交椅即可看出。
按照“子以母显、母以子贵”的道理,这也证明了在皇太极的心里,压根也没想过要把这个长子当作汗位的继承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豪格便因此而自暴自弃。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当然希望能够去博一把。
虽说父汗正春秋鼎盛,可他的两位福晋眼下却并无子嗣,而自己的两个弟弟又尚在稚龄,万一父汗发生什么不测之事,那么,已经成年的自己,岂不正是继承汗位的不二人选?
豪格可以确信,莽古尔泰必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不清楚自己是否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只不过,豪格并不是一个善于主动创造机会的人,因此,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便做出了一个决定:静观其变!
在他的概念里,他绝不可能做出谋害父汗之事,那么,严密地监视莽古尔泰,同时周密地保护好自己,这便是他对把握机会所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于是,当天下午,在莽古尔泰派人来告诉他,王府经过仔细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的时候,豪格对这个消息也只是一笑置之,随后便叫来了几个亲信将领,做出了一番相应的布置。
这个时候,杨天义已经回到了萨哈廉的贝勒府。
他原本是打算将刚刚到手的通行证就此交给乌力吉的,因见哈图温尚未回来,他又改变了主意,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距离寿宴之期已是越来越近,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他觉得,现在该是做出一些特别准备的时候了——虽然,连他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用上这些东西。
直到傍晚时分,杨天义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房间,强打着精神与众人一起吃饭欢饮。
又是接连两天不眠不休了,再加上昨晚先有前半夜的孤身奋战,又有后半夜的盘肠大战,饶是杨天义精力旺盛,此时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他考虑了一下之后,便决定今晚先去与马氏兄弟接头,然后再去看望张海。这样的话,或许还能在他那里小憩上个把时辰。
而令他略感意外的是,当见到马氏兄弟的时候,他却是不由得有种同命相怜之感。
“大人,您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咱们还想着能多睡会儿呢!”对于杨天义的提前到来,马氏兄弟毫不掩饰心中的埋怨之意。
“怎么回事?你们也这么没精打采的?”
“昨早上一睁眼就出门,晚上又跑到军营里杀人救人,又连夜把人送到安全地方,然后又紧赶慢赶地跑回来,又随便扒拉口饭吃,这才刚躺下不到半个时辰,您就来了——”
马贵连珠炮似的将任务完成的经过“详细”地汇报了一番,又看了看杨天义明显有些无神的双眼,便又关心地问道:“大人,好像您昨晚也没睡好?这种小菜一碟的任务,用得着您担心成这样嘛!弄得咱们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你还有心情说笑,那说明你还不够累。这样吧,今晚再让你办件大事——”杨天义舒展着身体躺在椅上,便故意捉弄地说道。
“大人别介啊,咱们知道错了,咱们知道大人昨晚上也忙得够呛,咱兄弟其实想要说的是,跟大人您的壮举比起来,咱们这些功劳也就不值一提了!”
“打住,你们也学会拍马屁了?”杨天义悠闲地闭上了双眼,便又问道:“这么说,你们已经听说了?”
“一百多巡逻兵被打伤,城里早就炸了锅了!”马贵吐了吐舌头,便接着道:“城防营的人就跟疯了似的,一天到晚到处抓人,听说连监狱都塞不下了!”
“忙了好啊,要不,咱们累得跟什么似的,他们悠闲得整天喝酒打牌,咱心里也不平衡不是?”杨天义顿了一下,便又道:“你们呢?一切还都顺利吧?”
“不太顺利。”马福微微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撤退的时候,被巡逻兵发现了脚印,他们人多,手里还有火枪,负责掩护的弟兄有几个被打伤了……大人放心,他们倒也不是重伤,只不过,进城恐怕是没指望了……”
杨天义点了点头,又问:“那个女人呢?”
“带着她跑了上百里,才把她留在了一户牧民的家里。还有,遵照大人的吩咐,咱们故意让她听到了几个名字,像岳托、多尔衮什么的。我看她是吓得不轻,也不知道她能记住不能。”
这也是杨天义把水搅浑的步骤之一。
他认为,不管是莽古尔泰还是皇太极,假如真要彻查此事的话,这个女人作为最关键的证人,就算是躲到石头缝里,最终也一定会被他们找出来的。
“行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告诉何霖,让他明天就进城。”杨天义眯着眼睛瞄了一圈,便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向二人递了过去:“瞧瞧吧,这就是我要你们办的大事儿!”
“大人,通行证又改版了,咱们正在连夜赶制,最快估计也得到明天下午去了。”
马福马贵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那几张纸看了起来,却是同时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大人,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像个锤子似的?”
“这是手榴弹,一种可以用来投掷的爆炸装置。”杨天义原本想要制作一批手雷的,只是由于时间紧迫,而手榴弹则要更加简便易制,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手榴弹?是用来对付火枪的吗?”
“差不多吧,等你们做好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就知道了。”杨天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便又缓缓道:“关于火药的配比,我上面已经写得尽可能详细了,但是制作过程仍然很危险,最好是让何霖指导着你们来做。我以前教过他的,他应该一看就懂了。”
“明白了,大人。那,咱们要做多少呢?”
“越多越好,至少每人十颗吧。”
杨天义说着,已是站起身来,却又叮嘱道:“明天记着给受伤的弟兄们带些药去,嘱咐他们安心养伤便是。还有,顺便给我抓几条毒蛇回来,要不同品种的。好了,我先回去了。”
众人知道他还有要事,便也不做挽留,将他送至门口时,一名亲兵似是想起了什么,却是忽然上前,对他低声耳语道:“大人,今天快天黑时,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来买我的东西——”
宫女?
杨天义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他专为朱琪准备的接头方式,一旦宫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她便可以随时与自己取得联系。
“暗号对上了吗?”
那亲兵便点了点头,道:“她只留下了一句口讯,让您明晚务必再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
杨天义答应一声,便纵身离去了。
他一边朝着张海的新居飞驰,心里却是在纳闷:小丫头这么急着见我,她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呸呸,是不是当姐夫的,个个都对小姨子心存幻想啊?
像自己这么高尚的人,怎么能步皇太极的后尘?
可是,皇太极要得到海兰珠,目前还只是停留在设想,而自己,却好像已经跟朱琪有过虽不共枕却也同床的经历了!
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比皇太极还要先行一步了?
什么叫先行一步?
难道说,还想接着走下去?
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杨天义已是来到了距离萨哈廉府仅一街之隔的那间小屋之中了。
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房门刚刚打开,满脸焦急的彩云便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张海的伤情,突然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