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木屋之中,一扇窗户被叉竿半开支起,傍晚时金黄色的阳光透窗而入,柔和地洒在床前的地面上。身下是一张雕刻精美的木床,四周围以淡绿色的纱幔,一床薄薄的锦被轻轻地覆在身上。一阵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香气溜进了他的鼻子。
原来床前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正靠着床头边框假寐。
杨天义身体略微一动,那女子便即醒来,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瞪着他。
“我昏了几天了?”杨天义并没有询问自己身在何处,这么简单弱智的问题,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什么几天啊,到现在才刚刚一天!”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受了那么重的伤,换做旁人就是昏迷个十天半月都不意外,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苏醒了?
“哦,那还不错。”杨天义心想,还行,没有打破自己的最长纪录。
“还不错呢,你都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擦拭眼泪。
“是吗?”杨天义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上身****,几处大的伤口都已被包扎起来,下身则换成了一条宽大的长裤。
“咦,我的衣服呢?是谁帮我换的?”杨天义想捉弄一下这个娇俏的女子。
“啊,不是,不是我,”那女子一下子紧张起来,“是村里王大嫂,啊不,王大哥!”说完,好像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低下头不敢看杨天义,两腮绯红。
杨天义看到这女子又羞又急的模样,忽然觉得她竟与洪夫人有几分相像。女子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形极美,眉目如画,身着一件粗布长裙,外套淡绿色比甲,此刻俏脸上两片红晕,长长的睫毛不停地忽闪,整个给人一种娇柔万端的感觉。
“哦,那我待会可要谢谢人家。”杨天义恍然道。
“衣服全破了,上面都是血,我就帮你换下来了。”女子索性不再掩饰,只是声音却如蚊蚋般细小。
“幸亏有这件衣服,要不然破的就是我了。”杨天义沉痛地说道:“你把它扔哪了?回头我好去拜祭拜祭。”
“不,不能扔!”女子眼光有片刻飘移,却也不肯再跟他对视,低声道:“我把它洗干净收起来了。”
杨天义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对答,女子说完,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默然不语。于是,便有种无法形容的异样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我饿了,你有吃的吗?”杨天义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女子也有些无法承受这种气氛给自己带来的压力,说着便站起身来。
“牛排吧!”杨天义脱口而出。
“牛排?那是什么?”对自己的手艺颇有几分自信的女子听到这古怪的菜名,立刻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算了,还是吃鲍鱼吧!没有吗?那三斤重的龙虾有吗?一斤的也成啊!这也没有啊?那弄碗鱼翅得了!”杨天义看着女子不停地摇头,心中暗笑,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
女子几乎要急哭了,救命恩人想要吃的东西,自己一样都没有,而且是真没有。
“好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我最想吃的是野山鸡炖蘑菇,这个可以有吧?”杨天义此刻心情不错,加之这个古代美女又是那么温柔可爱,他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毕竟,像这样的女孩,在杨天义所处的年代里,那可是凤毛麟角了。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山鸡,还有一些其它的山货,那是杨天义昏迷的时候,那些被他救下的山民们送来的。
女子此时也看出杨天义是在戏耍自己,羞恼地举起拳头,粉拳落下的时候,却化拳为掌,改为轻柔地帮他掖了掖被角。
但当她回头去看那只活蹦乱跳的山鸡时,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杨天义心知肚明地说:“你把那山鸡拿过来让我瞧瞧。”
杨天义接过山鸡,在脖颈上轻轻一捏,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山鸡便软软地耷拉下脑袋,不再扑腾了。
“就这样直接炖最好,放了血就没营养了。”杨天义又把山鸡交还到女子手中。
女子知道这是杨天义在帮自己解决难题,话却说得好像只是在选择菜肴做法一样,连不好意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这是一个细心体贴的男人。”女子心想。
没过多久,鲜香扑鼻的山鸡汤端了上来,杨天义坐直了身子,强忍伤痛,端起大碗一边吃着,一边夸赞女子好手艺。
对于身受重伤和大量失血的杨天义,能吃到这么可口的鸡肉鸡汤,确实是非常必要和相当有益的。
女子开心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心中满是欢喜。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来救我?”女子柔声问道。
她在帮杨天义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一处简单处理过的刀伤,而且伤口很深,这意味着他在救人之前就已身负重伤,他根本就不曾考虑自己的安危。
按照一般影视小说作品的习惯,杨天义此时会说“行侠仗义,见义勇为,人人都会这么做”之类的豪言壮语。这种话其实很虚伪,属于典型的看似谦逊实则自夸的表现;而女子也会跟着说“侠义心肠,奋不顾身,义薄云天大楷模”之类的赞美之词,然后向他致以深挚的谢意和崇高的敬意。
但是杨天义是一个不喜欢落入俗套的人。
俗套,不管是对于影视还是小说,对收视率那可是致命的影响。
“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杨天义拿着一根鸡腿,歪着脑袋问道。
“啊”这个问题太意外了,女子睁大了一双美目不知如何回答。
“我救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救我!”杨天义淡淡地说道。
女子被这诡异的因果关系弄得有些错乱,不过她马上明白了杨天义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心理负担,心中更是感动。
人情债是最难偿还的。为报恩而以身相许的桥段比比皆是,杨天义对于恩和情之间的分别还是比较认真的。
“那你还救了那些村民呢,他们可没有救你。”女子开始有些习惯杨天义的说话方式了,故意追问道。
“他们不是我救的,我倒是想救呢,可惜我已经昏倒了。”
“照你这么说来,救人的是我了?我反倒是大英雄了?”
“那当然了,不然他们怎么送那么多东西给你。”
“你”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原本合情合理属于他的荣誉,竟以另一种合乎逻辑的方式落在了自己头上。
女子知道杨天义的用意,也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在嘴上辩明,便改口说道:“你的功夫真好!”
“一点儿都不好,要不然也不会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的飞镖投的真准!”
“一点儿都不准,我原本是想射那家伙的脖子的,看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头也砍下来。”
杨天义一仰头,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女子一阵倒噎气,偏偏又非常喜欢这种感觉。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和一个如此奇特的男人说这么多话。这个男人是一个大英雄,几乎是用生命救下了自己和一帮乡亲,但他却没有丝毫当英雄的觉悟,反而是用一种让自己很郁闷的方式让自己很开心,很轻松,轻松得差不多忘记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知不觉间,一颗芳心便已被他占据。
这与杨天义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自从心爱的那个女孩遇难之后,他就关闭了爱情的闸门,也没有打算再次开启。
但是女孩子的心思是很奇怪的,你越是想拒之门外,她越是要破门而入。
杨天义正要将空碗递给那女子,猛然觉得腹中一股剧烈的绞痛,身上一阵颤抖,那碗便脱手落地而碎。他明白,这是残留的蛇毒发作了。
“你有没有驱毒的药?”杨天义咬紧牙关说道。
“我不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女子看到杨天义苍白的脸色转眼间已变成暗青色,顿时心急如焚:“我以为毒已经清干了。”
“是蛇毒”杨天义说完,便又不省人事。
女子急忙将伤口上那去腐生肌的药草清除,又敷上师父特制的化解蛇毒的药膏,再给杨天义喂下了祛毒强心的汤药,这才扶着他慢慢躺好。好在师父备下了很多这方面的药材,女子用起来竟毫不怜惜。
到了半夜,一直守护在侧的女子发现杨天义又浑身颤栗起来,额头很烫,身上却是冰冷,紧闭的牙关也在格格发抖。她知道这是到了生命危急关头,更清楚这时的他最需要的就是保持体温。
其实杨天义身上的蛇毒早已祛除了十之八九,一般情况下,以他所受过的训练,这些毒性甚至都不必用药。可是,现在的他由于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吃顿饭就已耗费了几乎所有的体力,更别说去抵抗蛇毒的发作了。
“我该怎么办呢?”女子心如乱麻,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用我的身体。”
女子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